一炷香后——

    “怎么開張了？”江灼被十五夜外熙攘的人群擠到寸步難行，不得已退到樓燼的身后。

    “我自作主張讓滕陰辦的?！睒菭a的聲音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了一半。

    “就為了結之前的欠賬？”江灼聲音有點緊張。

    “緊張什么？”樓燼笑了，“怕我無債一身輕之后一走了之？”

    江灼看了樓燼一眼。

    樓燼：“說歸說，翻白眼就有點浪費你那雙眼睛了?！?/br>
    江灼于是慢吞吞移開了目光。

    這頓飯是樓燼安排的，都是樓燼喜歡的菜色，江灼只淺嘗輒止地吃了幾口。

    樓燼看他心不在焉，便道：“問你個事?！?/br>
    江灼抬起眼。

    樓燼道：“你打算怎么處理龔寧？”

    江灼的眼神又垂了下去：“殺了?！?/br>
    “……他已經快死了?！?/br>
    “不一樣，”江灼放下筷子，“他現在死是因為你，但我要讓公上胥親手殺了他?！?/br>
    “這算是什么惡趣味嗎？”樓燼看著他用拇指擦去唇邊的醬汁，遞上了一方手帕。

    江灼接過手帕攢在手心里，好半天才再次抬起臉，面上卻是帶著幾分殘忍的淡笑。

    “不是，是惡念?！?/br>
    樓燼暗驚：“你想利用龔寧的惡念——”

    “——我要把公上胥之前躲過的一切都加倍還給公上胥，我要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墮魔，一個接一個墜向他們曾經最為恐懼的深淵?！?/br>
    江灼說得很慢，每一句話后面都帶著短暫的停頓。

    像是詛咒，又像是說給死去很久的鬼魂的誓言。

    一字一句說完后，江灼重新提起筷子大口吃飯，方才那抹森寒陰冷的神情瞬間無影無蹤。

    樓燼看了他一會，突然道：“江灼?！?/br>
    江灼抬眼：“嗯？”

    樓燼欲言又止：“沒什么?！庇种噶酥杆媲暗耐?，“吃吧?！?/br>
    第51章 破蠱咒

    江灼吃得專心, 但修道之人一貫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他能感覺到樓燼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轉。

    看他一會，移開目光, 過一會又看回來，然后再移開目光。

    如此三番, 江灼有點不自在了：“你看我干什么？”

    樓燼這會恰好在看他，慢吞吞移開視線, 道：“沒看你?！?/br>
    江灼蹙眉：“沒看我你——”

    “你這次應該是空手回來的吧，”樓燼打斷他，“藥沒拿到，寒冰也沒搶到?！?/br>
    “……”

    “你這傷, 怎么弄？”樓燼指指江灼的手腕。

    “有藥, ”江灼不吃了，掏出一枚玉戒擱在桌上，“但沒有藥方?！?/br>
    “東極能給你才怪了?！睒菭a把玉戒拿來一看，里面琳瑯滿目全是珍稀藥材, 就這一枚玉戒里的東西甚至夠買十個獨月宗還有余。

    “清元天師精通醫術，或許她那里有藥方?！睒菭a把玉戒原樣放回去，“但我們都上不了神界，此事還得從長計議?！?/br>
    他和江灼都是魔, 一過神門關就會被滿神界的人察覺。

    除非像江灼之前一樣, 化為小仙，再找個靈氣純正的神仙結個什么契，這樣才能掩住魔氣，混入神界。

    樓燼上次進湖底鏡用的是那個儲物囊, 沒辦法再故技重施。況且公上胥一定知道他們曾通過儲物囊去過湖底鏡，這會兒湖底鏡那邊一定加強了防守, 恐怕連半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但江灼的寒傷不知還能不能拖下去。

    這次被封在冰里這么久，手腕上的冰霜已經爬到了小臂，連耳尖都能看到極薄的冰晶了。

    吃完了飯江灼便回了房內，大堂里的客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滕陰清點了一下此次開張入賬的靈力，分裝進小罐里，叩響了江灼的房門。

    “東家?！?/br>
    江灼的聲音過了一會才傳來：“何事？”

    滕陰丨道：“這次收來的靈力，我放在門口了？”

    江灼：“嗯?！?/br>
    滕陰于是應了一聲，依言放下了法器罐，重新站起身來。

    他在房門外站了很久，不知要不要開口，說吧，覺得自己僭越了，不說吧，又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倒是屋里江灼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怎么還不走？”

    “那個樓燼……”滕陰遲疑道，“這次是他讓屬下——”

    “我都知道，無妨?！?/br>
    滕陰張了張口：“屬下只是覺得——”

    話未說完，眼前的門驟然開了。

    “你覺得他是外人?！?/br>
    江灼懶倦地站在門后。

    他外衣褪去，內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慢慢地拾起了地上的小罐，淡然開口：“十五夜向來是我說了算，你算二把手，如今多了個樓燼，你就找不準自己的位置了?！?/br>
    江灼的話像帶著冰碴的風雪，滕陰心中一跳：“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江灼抬起一只手止住他的后話，轉身往回走：“不必多言，我自然信你?！?/br>
    不知什么時候起，滕陰額上已經冒了一層汗。他唯恐江灼是在懷疑自己的忠心，又生怕說多錯多。

    “東家……”

    這兩個字顫抖得在空中拐了十八個彎才落到江灼耳朵里。

    “滕陰?！?/br>
    “屬下在?！彪庍B忙單膝跪地，“魔君請講?！?/br>
    江灼思索了很久，才道：“如果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