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這能有什么理由!” 一直悶著聲兒的亓官麓打斷斐守歲之言,她頂著燭九陰的威壓,“公子若是軟弱之輩,那生前的我又是何等的……” 話還沒說完。 亓官麓看到血水灌滿了斐守歲的四肢。 “公子……公子!” 燭九陰做一噤聲手勢。 斐守歲:“不必擔憂,這是我的命?!?/br> “可是公子!” “是啊,姑娘你無須擔驚受怕,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福?!?/br> 燭九陰的頭顱繞在斐守歲耳邊低語,“你的罪孽,你的福祉。斐徑緣,你想想你受的苦吧,你真的甘心嗎?哪怕有那么一絲一毫的恨,都能成為我手上的利刃?!?/br> “不?!?/br> “……” 燭九陰閉上了嘴,他看到斐守歲除卻臉頰,全身陷入暗紅,但還在回絕他的話。 反駁著:“我的恨,要是成了沾血的刀,那我又與它們何異?” “它們?” “是它們?!?/br> “你真奇怪?!?/br> 斐守歲仰起頭,僅剩一雙眸子的他,冷然看著燭龍:“總要有奇怪的,為何不能是我?!?/br> “你在沾沾自喜?!?/br> “喜?” “是啊,你在自滿你的獨特?!?/br> “……呵,算是吧?!?/br> 言畢。 斐守歲被暗紅吞噬,如溶解的水波,癱倒在火蓮裙下。而亓官麓因斐守歲的消失,也同夏日散開的煙花,撲騰一聲,墜落寧靜之湖。 寂寞無邊的火蓮,獨剩燭龍在火里輕嘆。 燭九陰的臉皮一甩,順著水波,他從暗紅的水里赤.裸而生,純白的長發蓋在他身上成了新衣。 可他并不高興,眉頭緊鎖,看那消失的槐樹,說道:“借都借了,噯……” 耳邊有角風陣陣。 人聲、悲哀以及低語。 燭九陰撩了一把長發:“你想得這般周全,但結果往往事與愿違。不管怎樣,斐徑緣你在水里給我聽好了?!?/br> 化為水波的斐守歲:“……” “我將重塑你的木身,就當困你在死人窟的歉禮,不過代價便是……” 眼見漣漪卷卷,那是斐守歲的疑問。 燭九陰笑了聲:“我會暫時控制你的身軀。一,怕你不適新木;二,我想讓你看看,面對那群老不死的家伙,要怎樣才能不落下風。別再對著他們屈膝彎腰了,他們是神無疑,可在神之上該是千千萬萬的黎明蒼生?!?/br> 斐守歲:“這話……” 暗紅的水,吐出一個個泡泡。 燭九陰挑眉:“怎么?” “不像是您能說出口的?!?/br> “……” “這些話,莫非……?” “是,我不喜歡這樣的豪情壯志,”燭九陰單手掐訣,笑道,“你也猜到了吧,這番話的主人?!?/br> 是誰? 斐守歲沉浸在昏暗無光的水里,窒息的感覺開始蔓延。冗長無趣一生,在他的面前依次展開。 一卷卷枯黃的書,里頭是干涸的曾經。瞥見老婦人,又望到那曾經輕生的山崖,究竟是哪位大羅神仙,在后推手? 水壓漸漸重了。 暗紅黏稠的水,如同不停攀爬的手,抓住未曾遮攔的燭九陰。 燭九陰朝天看去,嘆出長長一氣:“你的一生,好混沌?!?/br> 斐守歲:“……” “對不住槐樹,要重塑身軀,必須讓你一覽無遺?!?/br> “我知?!?/br> 于是。 暗紅牽扯兩人,斐守歲的過去在燭九陰眼前上場。 一個兩個,好像戲臺上的偶人,又哭又笑。 生了,復又死了。 只有斐守歲自始至終站在戲臺中央,那個代表了他的偶人,平靜的臉,淡然的眉,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風卷啊卷,落葉吹啊吹。 嘈雜混沌里,角風陣陣。 有老婦人的呢喃穿透人群,落在燭九陰耳中。 那老婦人在遠遠地喚,喚的是:“小娃娃,小娃娃?!?/br> 燭九陰挑眉。 老婦人佝僂著背,腳步急踏,走到戲臺一邊,唱道:“小娃娃你別傷心,老婆子歲數盡了,也就走了。都怪老婆子貪心,明知你是天上來的仙兒,卻還把你困在身邊……” 斐守歲閉上眼。 燭九陰.道:“這是在人間收留你的老婦?!?/br> “大人別說了……” 燭九陰叉腰。 可老婦人沒有離開,那個盤著白發,身穿花襖的老人,攬起一雙歲月的眼。 悲唱一段:“三月飄雪生我兒,我兒棄時荷花開?;ㄩ_池邊落寞柳,柳默人哀孤身嘆。嘆繩不夠鎖殘身,身殘病婦卻見兒。兒生一張娃娃臉,兒救慘婦在崖邊。我兒,我兒,生你時大雪皚皚。我兒,我兒,棄你時鳥鳴蟲蟬?!?/br> 斐守歲想要捂上耳朵,可惜霸道的暗紅沒有給他抬手的機會。 老婦人換了一種腔調,婉轉的語氣變成了開閘的泥水。 水沖了開來,奔騰如同駿馬:“可憐蟬死婦也去,可嘆我兒不再來!十八里山路,三十沓火紙,燒漫了荒山,留不下我兒!” 斐守歲咬唇。 “我兒,我兒,娘親棄你在孤宅!我兒,我兒,莫嫌娘親……” 娘親? 聲音落得突然。 斐守歲倏地睜開雙眼,他看到戲臺上的婦人,頭顱墜下,墜在了冰冷的木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