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束發不束發！”燭九陰看穿了一切，“他是怕你一個人在幻境中出岔子，或者是在怕我殺人滅口?！?/br>
    “！”亓官麓。

    斐守歲收回了手，默不吭聲。

    燭九陰笑道：“有護人之心就明說，拐著彎算什么君子?！?/br>
    斐守歲視線偏移。

    “你這番模樣和石頭真像?！?/br>
    “……”

    “他有時候也會避著不回答，哪怕我都將刀子遞給了他，他都沉默?！?/br>
    “刀子？”什么時候？

    “你猜?！?/br>
    “大人莫要戲耍小妖?！?/br>
    燭九陰顯然受不了斐守歲的套話：“你被困寶鑒的頭幾天，我曾扮作賣菜的老翁，在他的夢里指點他?！?/br>
    “您……您說的指點莫不是……”

    “是啊，他進出幻境就是我的慫恿?！?/br>
    “……”不太對。

    斐守歲垂著眼，心想：那時候的陸澹應該已經記起一切，想來看穿了燭九陰的偽裝……也說不準。就算沒有看穿，陸澹也定然要與謝伯茶商量。寶鑒并非兒戲，至少他不會拿性命開玩笑。

    燭九陰等著斐守歲回答，而斐守歲心中得出了答案。

    “慫恿沒有作用?！?/br>
    “是?！?/br>
    “但他還是闖入了寶鑒?！?/br>
    “對了，”燭九陰笑道，“快猜一猜，用我給你的線索想想為何?！?/br>
    “為何……”

    趁著斐守歲沉思，暗紅潮水繞上斐守歲的后頸與長發。

    黏在發根之間，扎入皮囊與骨骼。

    斐守歲皺眉：“您激將他?！?/br>
    “還有呢？”

    “您還騙他了?！?/br>
    “怎么騙？”

    “騙他說……說我在寶鑒里出了意外?！?/br>
    斐守歲說出此話時，耳垂微紅，但也只羞了那么一刻，他就看到燭九陰湊上前的臉。

    鼻尖對著鼻尖。

    “您……”

    “你說對了，我是騙了他，”燭九陰雪白的眼睫，叨擾斐守歲的心識，“騙的內容很少，不過捏造你在寶鑒中的處境，說你無法承受過往的痛，痛到昏迷在地，一蹶不振，任人踩踏，皮爛rou腐。他起初是不信，但我一直念叨，說得很真很真，他就動搖了。多好玩啊，一說到你，他的心識晃蕩得不成樣子，隨后還需要我動手嗎？他就去了?！?/br>
    “……”

    斐守歲想要逃開燭九陰的雙手，掙脫不了。

    亓官麓在旁想要幫忙，無從下手。

    燭九陰還在說：“多好的紅線，紅娘定是心疼極了，不然他豈會為了你們而受天雷之傷?；睒?，你說說我該怎么幫你？就當補償舊友的執念。你說啊，別不說話。我的耳朵，我的眼睛，我的身體發膚都在等著你的回答?！?/br>
    “我……”

    “你，想鬧天宮嗎？”

    “……不?！?/br>
    “那你要我如何是好？我除了拆山閉月，其余的可都不會?！?/br>
    “大人，您放開我……”

    斐守歲整個身子浸泡在暗紅的水里，完全無法呼吸，“大人與小妖貼得這般近，小妖回答不上來?！?/br>
    “你能回答?！?/br>
    “可大人想要的答案，小妖說不出口?！?/br>
    “哦，不打算反抗嗎？”

    “這世上除了反抗，還有別的路能走?！?/br>
    “是夾著尾巴，掩蓋眉心紅痣，然后穿一襲書生衣裳，去往人間？”

    斐守歲啞了聲音。

    “你說呀，哪兒有路。我都沒看到你面前的路，你又想要去哪里赴約？”

    燭九陰如鬼魅在斐守歲身邊游走。

    “起初又是為何扮作書生？為的討水方便，還是另有所圖？”

    “可我見你無欲無求，究竟這人世間，你到底要尋什么？莫不是老婦的轉世？還是那一枚長生不老的神藥？”

    “神藥好找，你若真心渴求我現在就能給你，但你得與我說實話。你求的什么？你的路又通往何方？你難不成要去天的盡頭？可是天盡頭，那天盡頭，沒有你我之歸宿?！?/br>
    悠悠然的聲音，貼在斐守歲的耳識。

    斐守歲想甩開，卻無法言喻，他沉默了好一會，心中的字詞才慢慢組織。

    組成一段生硬的，不屬于他口中的反駁：“并非沒有路?！?/br>
    頓了下。

    “只不過對您而言，反抗唾手可得。而與我，與亓官姑娘，這反抗僅僅是曇花一現，不切實際?！?/br>
    “可是我想給你機會?！?/br>
    “那機會之后呢？”斐守歲抬起眼，他看到龍的豎瞳，語言再次排列，“之后又之后，千年又千年，誰來庇護小妖，誰來砌磚搭瓦？”

    燭九陰聽著。

    “大人想要的反抗，是叫我上演一場好戲。戲如若散了，大人便甩袖走人。而我與陸澹，亦或者是前來的雪狼，我們無依無靠?！?/br>
    第231章 戲臺

    “那你就愿當一個縮頭烏龜，任人宰割，不做任何嗎！”

    “大人您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斐守歲的情緒被挑起，但聲音還是那般，如涓涓細流，“我并非這般的妖，也從未做砧板上的魚rou?！?/br>
    “哼?！?/br>
    “大人，我曾用長劍砍下作亂的妖邪，也曾使幻術困住成群的妖眾。我再怎么‘懦弱’，也非隨波逐流之輩。只是逆流的水太渺小，常被裹挾，進而無法被人在意?！膘呈貧q緩了緩，“我……但我與謝伯茶江姑娘又不同，他們的行俠仗義有理有據，而我的長劍總說不出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