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這兒是天庭,不是人間。 這兒沒有陸觀道,也沒有深秋同行的謝義山與江千念。 老妖怪垂了頭,黑暗給他帶來了無邊無際的孤獨,卻也將銅鏡搬到了他面前。 原來天上的時間這樣慢,原來地上的陸觀道走了這么多路。 明日又是什么時候? 斐守歲聽到陸觀道又在與黑牙拌嘴,聽到釵花紙偶拉架的聲音。 酸澀止不住地占據鼻尖,曾經最不屑的同伴,成了奢望。原來他早就習慣了黑夜路上多一個人,哪怕小小個子,只會撒嬌。 人間的大雨哭哭啼啼,黑牙手上的彎刀劃過好些個綠草。 斐守歲擦不了淚水,他想著看清陸觀道在做什么?;野椎难?,讓他有些望不到陸觀道。 陸觀道定是跟在黑牙身后,走得極快。 銅鏡那兒的說話聲傳來。 “我聽聞孟章神君的任職時間便是春天。我們這會兒去,說不定還能看到來往的仙官仙使?!?/br>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陸觀道。 “黑牙當然不知,但我又不是他?!?/br> 不是他? 斐守歲的耳朵動了動。 “可你還喚她‘東家小姐’?!?/br> “執念咯,用了人家的軀殼,雖是死后才全部占據,但還得記著人家的好。他這個人好壞參半,我這個石精也好壞參半,不算虧待了他,也不算委屈了我?!?/br> “思安,” 陸觀道喚出一個斐守歲陌生的名字,“我總覺得梧桐鎮還藏了秘密?!?/br> 前頭用著黑牙軀殼的石精思安扁扁嘴:“并非所有秘密都要揭露。就像你先前給牛車人家解釋紙偶,要是告訴他們紙偶里頭有魂魄,他們還敢借車嗎?” “不敢……” “那不就好了,裝糊涂有時候也是一種樂趣?!?/br> 裝糊涂…… 斐守歲看著大雨之中的兩件蓑衣,在朝遠處的炊煙人家走去。他從梅花鎮來到天上不知過了多久,惹得人間已經入了春日。 萬物復蘇。 梅花鎮的白骨,或許也開了花。 斐守歲的視線不自知地注意著陸觀道,那段大寒的日子,他不敢猜想陸觀道是怎么度過的。 人影沒有改變,看上去還是從前。 回首時,才發覺皮囊有了痕跡,痕跡是風吹日曬。 陸觀道站在屋檐下,抬起頭。 釵花紙偶問他:“看什么呢?” “總覺著有人在看我?!?/br> “在天上看?”池釵花笑著拍拍陸觀道的肩膀,“說不定是斐公子?!?/br> “……” “啊,我是說斐公子定安然無恙,在天上保佑你!” “我知曉你的意思,” 陸觀道低了頭,帽檐上的雨水就順著動作嘩啦啦地傾瀉,“紙偶身子待得慣嗎?” “沒甚區別?!?/br> “那便好,我能模仿的只有這些了,委屈你一直坐在我肩頭?!?/br> “陸公子客氣?!?/br> 斐守歲眨眨眼,原來那紙偶出自陸觀道之手。 便見陸觀道踏入農家窄院,借了一晚的柴屋。 人間的天黑得很快,斐守歲還沒有干涸眼淚,陸觀道就醒了。 雨水在此時停歇,靜謐的夜晚,有春蟲聲陣陣。水珠落在寬葉上,慢慢地與大地相擁。 陸觀道呆坐草堆里,他依舊抬頭,望著窗戶外皎皎明月。 聽耳邊一點一點的水落,院內的雞已睡,院內的狗兒也歇。月光把他的黑發照得微亮,好似透過了云層與夜晚,兩人也能遙望。 陸觀道不說話,他困意全無,無法安眠。 斐守歲無法說話,他酸澀眼眶,落淚人間。 “唉……” 陸觀道嘆息時,雨又開始淅淅瀝瀝。 這會兒,斐守歲的眼淚匯在了鼻尖。 這會兒,人間的春雨落葉無聲。 陸觀道看到明月被云層掩蓋,說不出的心慌從他的心里漫開來,他的指腹摸索著脖頸上的紅繩。 紅繩還連接著天。 他知道,斐守歲定無妨。 第179章 審判 但可憐斐守歲,手腕、腳腕還有脖頸均被黑鎖鏈困住。上面印著紅腫的傷,流著槐樹的血,若再不松開,恐怕會捂出膿水。 斐守歲吸了吸鼻子,他看著昏黑之中的銅鏡。 那面鏡子先前并非如此安放,是有人動過了。有人將人間的事情擺在了斐守歲面前,有何用意? 何人為之? 疑問冒出來,慢慢占據斐守歲的心,他開始思考所謂劫難。 為何月上君要他受苦,還刻意封他五識。 若要害他大可放任不管,不必療傷。若是想讓他應答,也該還他一雙能聽到聲音的耳朵。 如此漆黑,便是瞎子一個,被人捅刀子都不會躲開。 想著想著,悲愁被掩蓋,斐守歲斷了眼淚。 人間也就沒了春雨。 目見小雨漸歇,陸觀道坐在草堆上,撓了撓頭,納悶:“這月亮……” 月亮? 斐守歲去看鏡中明月,云開霧散,那月兒似玉盤,掛在樹梢上。 沒有異常。 昏黃的銅鏡,照出陸觀道的臉有些疲倦。 斐守歲細瞧圓月,耳邊傳來陸觀道的喃喃自語。 “我記得今兒不是初七嗎,這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