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石階上的兩人相視。 “此事著急,今日不去怕是要半月后才能辦到,你看我穿了蓑衣,還帶了油紙傘,無妨的!”年輕男子。 “可是……” “你師兄是何人啊,還會怕打雷下雨?倒是你快回去吧,剛入道觀什么都沒學到,避雨訣會嗎?” “不會!” “那你還不趕快回去!小心淋了雨傷風感冒!”男子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反倒是稚嫩的在遠離。 石階之上,有什么東西踏破了芒鞋。 斐守歲下意識拉住陸觀道往一旁靠。 便見有個穿蓑衣的青年,從霧氣中來,卻沒有看見兩人似的,急匆匆往山下走。 石階斂著雨珠,那一雙草鞋踏實了青苔,走得穩健,目不斜視。 斐守歲上下打量此人,蓑衣之下穿著一件靛藍道袍。衣裳領口有些發白,像是洗滌多次,又不舍得換。后背鼓出來,背著什么東西。 老妖怪琢磨著,那蓑衣男子忽地停下腳,轉過身。 見他拍了拍水珠,朝山上喊:“伯茶!記得叫師兄弟們去庫房清點香燭!” 伯茶? 謝家伯茶在山上回:“知道了!師兄下次喚我道號!” 蓑衣男子笑了聲:“好!” 斐守歲知曉了,他與陸觀道言:“這一幕該是在幻境外,謝伯茶所說的暴雨一事?!?/br> 陸觀道聽斐守歲和他說話,有些心喜:“唔……你不怨我?” “怨……” 斐守歲淡然著眉眼,“怨你有何用?我怨了,你就不跟著我,就此分道揚鑣?” “倒也是?!?/br> 前頭的人有了力氣便松了手,提袍繼續往前走。 陸觀道緊隨其后。 果然,方過一會兒,那烏黑云群就降起雨來。 落下的雨珠子比陸觀道的淚珠大,噼里啪啦地敲響了落葉竹林,在耳邊響過山靈的呢喃聲。 土與草的腥味漚出,冷香強勢,與其雜糅在一起。 斐守歲邊走邊捻指調理,妖力恢復十之二三。 等到這石板路轉彎,眼前豁然現一座道觀,斐守歲才稍稍慢下。 道觀安靜,有香灰味與誦經聲。除卻其他,偶爾跑來淋雨的貓,走過孤獨的魂,都是常見。 斐守歲站在道觀前,沒有踏入。 “怎么了?”陸觀道已經擦干眼淚,手上的傷口也止了血。 斐守歲望向觀內,似是猶豫良久,他掖了掖袖子,朝空無一人的道觀石階拱手。 畢恭畢敬,不失半分禮數。 陸觀道見此,也跟著拱手作揖,但心有疑惑,遂開口:“為何作揖?此處不是幻境?” “是幻境,但……”斐守歲撣撣肩上白霧,他言,“但為人處世,尚要有準則?!?/br> “這是你的準則?” “是,”斐守歲笑道,“你可還記得,收養我的老嫗一事?” “記得?!?/br> 兩人并肩,好似適才的拌嘴與隔閡又不復存在。一切的猜忌如泥水,從石階而下,沖刷在大霧幻境。 “我去給她找長生不老藥時,路過道觀未曾行禮作揖,便被打了出來,差些要被關入煉丹爐里成了一攤血水?!?/br> “噫!” 斐守歲仿佛是在說一件無關他生死的事情:“不過老道長明鑒,放了我,還告誡我這世上可沒有長生不老藥,唯一能長生的便是修行。于是我每逢道觀,便還他一個拱手?!?/br> 陸觀道眨眨眼。 “怎么?” “好奇怪的妖?!?/br> “……是?!膘呈貧q加快了腳步,此時的他,妖力恢復至三四層。 一青一黑的兩人闖入了道觀,便有香灰與符紙的味道。 片刻。 游廊下,有一個稚童與斐陸二人打面。 那人兒小小道袍,寬大袖口有深深的印痕,是一件常年壓箱底的衣裳,領口處也是洗得發白。 不必言說,除了謝義山也無他人。 看著小謝義山手上捧著的香燭,走起路來還有些左搖右晃。 “看上去總角?!?/br> 卻聽小孩念叨:“什么叫長得矮就拿少一些!我明明十二了,哪里矮了,還不是之前師父燒菜總燒焦!哼,長高,我也能長高的?!?/br> “這貧嘴的毛病原來少時就有?!膘呈貧q侃了句,帶著陸觀道,于小謝義山身后。 聽他說。 “多吃飯!今兒晚上我要吃三大碗!誰說阿幸都比我高了,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說著,還不忘拉一把搖搖欲墜的紅蠟燭。 踱步一半游廊,尚未到庫房門口,謝義山突然不走了,看向外頭瓢潑的大雨。 “雨下大了,不知師兄有沒有被淋到,”顛一把香燭,伯茶大手大腳地走,“本來今天還想去釣魚的,哎呀,等雨停好啦?!?/br> “等雨停,帶著師兄一起釣魚!可惜釣了還要放生吶,以前跟著師父都是就地烤了吃!”他開始一個人,寂寞似的哼起了小曲。 想起謝義山與江千念的身世。 斐守歲也能猜到一二,謝義山應是從小被解十青撿來,后頭認祖歸了宗,卻橫生變故,最后又再次流浪。 也是個可憐人。 便見小謝義山將手中香燭擱置,掏出一大串鑰匙:“是哪個來著……” 一個一個數。 “早知道就該叫師兄他們來的!”泄氣般再從頭數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