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陸觀道抬頭,視線穿過荒蕪石堆,他看到男子悲憫的臉龐,有說不出的苦楚從看到此地就開始蔓延。小孩的心被那目光浸泡,泡得有些發脹。 后來說了些什么,陸觀道聽不到了,他模糊視線只觸到昏黑的巨石,還有他一把拽起白狐貍就往高屋而去。 男子? 男子的面貌又散了起來。 五官成了一把白沙,失去原本朦朧美感,看得陸觀道發毛。 索性,男子沒有叫陸觀道進屋,他站在屋外檐下,屋子里男子與花越青說了什么,僅是杯盞碎裂,燭臺傾倒。 隨后花越青奪門而出,留下了一兩滴淚珠。 陸觀道不敢靠石墻,屋子里男子漸漸傳出的低.喘擾著他的心尖,也不知怎么的,這般感情難以捉摸。 男子掙扎:“無用……無用之材,我的藥呢……” 藥? 只見視線被喚,忽地進屋。 周遭白茫茫,亮到只剩男子一個趴倒在地。 什么藥? 小孩不解,卻看自己的身軀著急忙慌地翻箱倒柜,終是找到了一個小瓷瓶。倒出瓷瓶中不足半個指甲大的東西,陸觀道已扶住男子。 男子的手抓住了陸觀道衣袖,他好似很是痛苦,沒了面貌卻能清晰聽到一呼一吸,皆是苦難。 何至于生這般的??? 喘.息不止,宛如被人吊在空中不停沉浮于黑水。 男子沒了力氣,低聲言:“到底是見素說對了,我若……若沒人陪在身邊,該是怎樣的難熬……” 話輕彈,落玉珠入陸觀道之心。 陸觀道很是嫻熟地將藥丸塞入男子唇瓣,他道:“大人……” 在說什么? 小孩努力去聽,中間那段卻渾濁得無法捕捉,只依稀是身軀說了句:“不是大人離了他人不行,而是他人離了大人活不下去……” 他人是何人? 白色帷幕緩緩下降,陸觀道的意識離開了那具不由他掌控的身體,小孩意識越浮越高,在空中俯瞰自己緊抱男子。 男子依舊望不清,那無比熟悉的身姿,乃至手腕與發絲,好似都是他熟悉的。 小孩拍拍臉頰,揉揉眼睛。 好生奇怪,這又是哪位可憐人的記憶,蠻不講理地闖入他的心。 想不通便也不去想,只記得要去找斐守歲。找到斐守歲是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的,這些個記憶之后再議吧!小孩想,等找到了斐守歲就與他說,說有個不認識的人兒硬塞從前給他,他好不苦惱。 問一句斐守歲,要是他該怎么處理不屬于自個的身外之物。 神思回轉,驀地涌入幻境。 陸觀道再次睜眼,看到面前是死人窟萬丈深淵。 深淵里有狂風大火,吞噬一片一片棕黑荊棘,而陸觀道不知何時站在懸崖峭壁之上,只一動身就要墜下無底煉獄。 咽了咽。 下面的烈火烘烤皮rou,陸觀道擦了一把冷汗。 好可怕! 環顧四周,直勾勾地看到深淵那頭青蔥。裂谷的另一邊,長著一棵滿是春色的古老槐樹。 槐樹樹根,有十人圍抱那般粗,他的枝條垂在地面,好似在與土地相擁。 三兩葉片順風滾落深淵。 而攔著陸觀道的深淵根本看不到盡頭,說的并非深淵底部,而是深淵之左右。 左右距離狹長,好似天地初啟,夸父一腳嵌入其中,隔開了兩頭的深情。 陸觀道下意識地想。 是不是斐守歲就在那頭? 在的話,他要怎么跨過深黑,去找斐守歲? 死人窟到處可見的尸軀無時無刻不在喧鬧,但槐樹寂靜,靜到死氣沉沉,摸不著起伏。 若非槐樹還有綠葉,誰能想到在這大火肆意的地方,能有一處偏隅。 陸觀道著急無異,他看了眼腳下。 腳下荊棘有白骨森森,看上去人骨與獸骨一塊兒葬在下頭,無人掩埋。 “怎么過去……” 自言自語,陸觀道小聲,“我既不會飛,又不能施法,我要怎么尋到你……” 施法? 小孩一愣,他恍然。 對了,他會幻術,他能照貓畫虎學斐守歲的咒語! 只見陸觀道站于崖邊,熱風吹枯草而卷他衣袖,他掐訣念咒,在幻境里模仿著斐守歲的一舉一動。 先是捻兩指,再……再要轉個圈,就會有盈盈的光…… 陸觀道半瞇眼,胡亂掐訣的同時,他還在注意著槐樹。 槐樹歲月靜好,不受大火叨擾,無風自動。 “唔……” 小孩失敗了。 看向開不了口的槐樹,他有些蔫巴:“要是過不去,大火會不會燒到你?” “樹后……為何我會確信無疑,樹后就有我想尋的人?” 千年槐樹總是讓人捉摸不透,失了幼稚與純良般坐落懸崖,永生永世不語。 陸觀道抬腳,踩著枯草與尸塊,妄圖多走幾步去窺視槐樹。 可槐樹無懈可擊,也無處能琢磨,陸觀道撲了個空。 啪唧坐在崖邊,陸觀道蕩了蕩腳,他已不是小孩模樣,蕩腳時看到自己長長的腿,還不是很適應,總覺著占了他人之身為己用,是件很見不得光的事情。 想是等會兒見到了斐守歲,他一定要立馬脫下軀殼。至少要與斐守歲說,他不是盜賊,他從來沒有偷過任何東西,也沒有違背過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