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可嘆,她的手一靠近雪花,如遇火光的蠟燭,觸摸一瞬,指節融成了墨水。 人兒壓抑不住大叫一聲,黏糊糊的墨順著她的手腕刺入了眼眶。 下一瞬,她的臉被墨點燙出一個巨大窟窿??吡紦霃垈饶?,面皮剝落后是白森森的頭骨。 明晃晃的,用手掌遮蓋也無濟于事。 斐守歲皺眉,他知狐妖的術法在自己之上,但他與狐妖不同的便是真與不真。 狐妖之真,上可欺天神,下可騙老農。而他斐守歲的多用于“情意”二字,靠的是見幻術者的貪念欲望。 若花越青執意不動情,斐守歲只好用他的壓箱之作,不過現在……仍不是時候。 老妖怪背手,嘆道:“看來我之術在花兄眼里是不夠格的?!?/br> 花越青撲哧一笑。 “我家三歲狐貍崽的幻術都比這個要絕妙?!?/br> “是嗎?!?/br> 老妖怪瞇眼,背手的手指在后頭勾了勾。 前面兩位北棠立馬得令,頭顱生硬地一扭,朝著中間那欲融不融的看去。 中間的北棠早不成人樣,宛如一節快要燃盡的老蠟燭。 “你要做什么?!被ㄔ角嘌弁豢s,野獸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要發生他不愿看到的事。 “做什么?花兄且細細看吧?!?/br> 斐守歲垂眸,心中嘆息:姑娘們,得罪了。 術法cao縱下,另外兩位墨水北棠不約而同地俯身,拉起快要融化的人兒,眼神里露出貪狼撲食之勢。 她們的手臂剛剛觸碰到,指節與肌膚就黏合在了一塊。 兩人駭了一瞬,雙膝一折,跪倒在地。 撲通。 中間的人兒散了架般,四肢與頭顱一齊斷開,接口處是黑如深夜的墨。 頭顱就這樣滾到地上,無神地仰頭望天。 她們被斐守歲封了聲嗓,在寂靜寒風,越陷越深。 只見旁邊兩位北棠的手臂與中間的相融,化為烏黑蠟油,臉皮大片脫落,一層一層積在干涸泥地上。 冬夜愈發寒冷的天,她們好似在火坑藥鍋間解凍。 從皮rou到白骨,斐守歲的幻術將一切都顯露出來。除卻人血成濃墨,另外都像是真實的腐敗。 熬成香油,皮破rou爛,只有頭骨是無法切割的珍寶,浸在泥地里凝望著狐妖。 活生生的,黃土地成了她們煉化的熔爐。 花越青咬牙切齒:“這算什么歪門邪道?!” 斐守歲生在死人窟,本就是邪道,自也不在乎花越青諷他。 勾唇回:“我若沒記錯,北棠娘子死時才及笄,又兼跳崖面容全毀,狐妖幻術再怎么出神入化也幻不了這樣的尸軀……所以你滅了江家,騙江家適齡的女子化北棠樣貌,雖像卻不是真的?!?/br> “是又如何!” 斐守歲抬眸:“花兄不是想看精妙絕倫的幻術嗎,我成全你,讓你瞧瞧二十余歲北棠娘子的面貌?!?/br> “什么……” 花越青深吸一口氣,就在方才說話的功夫,頭顱消失不見,風吹成黃沙,取而代之的是墨水隆起的一個小土包。 渾濁不堪的墨,土包在rou眼可見地長大,像是在女子肚中伸展的嬰孩。 江千念捂住了陸觀道的眼睛。 轟隆一聲,初冬的深夜劈下一道紫色閃電。 花越青捏拳,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rou,滴下腥臭妖血。 “為妖千年,也曾興風作浪,所見這類的術法少之又少……”狐妖緊皺眉頭,他揮手變出一條長鞭,低著頭疑惑,“真是奇怪,當年二郎顯圣真君怎么沒把你這個妖孽收走?” 斐守歲笑了聲:“因我從未作惡啊?!?/br> 從未作惡,只是看著他人做。死人窟的那些個腌臜手段,斐守歲自始至終沒有主動去學,但看的久了,也耳濡目染。遇到一兩個難纏的同類,斐守歲忍無可忍才會出此下策。 語盡。 那土包上凸出一排骨節,里頭傳來女嬰哭鬧之聲。 蕭條的夜,唯有哭聲陣陣。 花越青聽著愈發暴躁,拿著長鞭的手微顫不停:“究竟是誰在哭……我的頭……” 老妖怪身后站著的謝江兩人卻不受影響。 哭聲越來越夸張,起初是抽泣,慢慢地變成了小孩子毫無底線的鬧騰。 花越青齜牙咧嘴:“什么時候……什么時候下的咒……” “就在剛剛?!?/br> 斐守歲輕聲,“你調侃江姑娘之時?!?/br> “那個時候?!怎么可能……” 花越青咽了咽,雙目越來越模糊,“好心機……” 江千念恍然,她記起斐守歲上前攔住她時,點了下畫筆。不久前牢獄中,斐守歲也是用這樣的法子困住了假北棠。 女兒家咽了咽,倒是對前頭千年的妖第一次產生畏懼,若非斐守歲平日的毛很順,料誰都想不到他還會用這般黑心的術法。 謝江兩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視線禁錮在土包上。 那土包似是吹了氣,膨脹成個沒有節制的白面饅頭。 謝義山擔憂道:“不會炸出什么尸塊吧……” “謝兄想多了?!?/br> 斐守歲在前抽出畫筆,他捏住筆端,甩下三兩墨點。 墨點甩在土包的骨節上。 轟然一聲,如山石滑坡,土包炸開一個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