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腳實在是沒了力氣。陸觀道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角度能瞅見斐守歲買的食盒。 小孩子的腳麻了,歇了會才慢慢地起來去開盒子。都是精致的吃食,用來討孩子歡心。 陸觀道卻小心將盒子蓋上。 他想,這盒子里的東西很快就不是他的了。 心里頭又噎著慌,卻不似吃饅頭噎住的那種,是一碗水解不了的困惑。 過了好久。 陸觀道再次湊到窗口去看,發覺樹下的斐守歲朝著乞丐鞠躬,還不知給乞丐寫了什么。 包子鋪的乞丐好似很開心。 窗邊的小人兒一下子沒了分寸,他覺得他完蛋了,原來斐守歲一直在誆他,那些子說的都是甜言蜜語。 陸觀道坐在窗邊,手里搓著衣角。忽然他站起來,習慣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隨后打開食盒,一口氣吃完了所有點心。小孩想,要是吃完了,就不會有人來搶。 吃完后再去窗口看,斐守歲和乞丐都不見了,消失在那片紅楓林。 陸觀道卻異常冷靜,他幾乎沒有猶豫,很快速地整理好床榻,又合上食盒,再將茶盞倒扣。 一切準備就緒,他記起陸姨對他說: 凡事不去爭搶過,便是要后悔的。 …… 斐守歲跟著乞丐來到唐宅前,還沒商量好要怎么潛入。走近時看到宅門大開,里頭靜悄悄,只有風吹草木發出的簌簌聲。 老妖怪憑借多年的經驗判斷道:“里面沒人?!?/br> “據我那些弟兄們說,自從唐宅出了事,家仆是走的走,散的散?!逼蜇っ税炎约嚎鋸埖暮?,“所說不假啊?!?/br> 斐守歲已知宅內沒人,便大搖大擺地走了正門。 乞丐并不感覺奇怪只是嘆一句。 “公子有做官爺的風范!” 斐守歲沒搭理他。 走入宅內,剛過影壁,一股血腥味在空中刺激著老妖怪的神經。于是斐守歲有引導性地走向血腥味的源頭。 入唐家內宅,果真如乞丐所說,空無一人。 宅內多種梧桐,在深秋梧桐葉蕭條。地面石磚混著其他樹木的葉子,又因無人打理堆積。 這里靜得好像被世界遺忘。 斐守歲注意著腳下游廊,是好幾日都沒來過人,一切都攀上了“陳舊”二字。 直至來到書房前,那血的味道混合尸臭的糜爛味最為濃烈,像在雨里死了三天的水牛。 乞丐不堪重任,拄著拐在書房門口吐了。 斐守歲無所謂這些,他為點去冤魂執念,常常碰到這種事。一來二去,習以為常。 老妖怪推開書房的門,濃重的尸軀氣息撲面襲來。 天正晴朗,白云悠悠。 入眼的除了藍天,還有掛在橫梁上死狀極其悲慘的唐年,以及糜爛味的源頭。 一卷卷書籍鋪開,兩具腐爛成膿水的軀殼臥在書籍上。蒼蠅蛆蟲繞著地上血水而來,聚成一團,正在分食。 陽光從書房的棉紙窗戶里透入,緩緩縈繞在尸體周遭??諝庵械膲m埃被光照亮,卻一個勁想逃,想逃離于世俗之外。 斐守歲少見的皺眉,確實難聞,也實在惡心。 秉著不能隨便亂動尸體的原則,斐守歲只仰首觀察。 門外乞丐吐了會,忍著胃痛,擰著鼻子跟了進來,他上前瞅一眼,便驚呼。 “唐年!” 斐守歲與乞丐相視,還沒說下一句話,乞丐撒開腿就跑去門口繼續吐了。 “嘔——” “……你沒事吧?” 乞丐遠遠地回,還扯了個悲苦的笑臉:“沒事!就是可惜了燒雞?!?/br> 斐守歲無語,他又抬眼看吊在懸梁上的唐家小弟。 唐年整個身子僵斜,眼珠瞪得像兩顆成熟的紫葡萄,還有一行清淚掛在臉頰上,口水與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來,但吊死之人并不會吐舌頭和嘔血。 真相并非眼前所展示的那么簡單。 可惜斐守歲的見解止步于此,他并不擅長這些,但他知曉唐年最需要的是仵作驗尸,不然諒斐守歲也不知唐年是怎么飛上房梁,然后來了個瀟灑的上吊。 且唐年那詭異的傾斜姿勢,若不是死亡一定時間后的僵硬,否則根本做不到如此。 在算地上的兩位,猜都不用猜,自是池釵花與唐永。 得出這些個結論。 斐守歲撣了撣灰塵,背手離開書房,還沒開口,乞丐打趣道:“公子真是……嘔……真是好膽量,日后肯定飛黃騰達?!?/br> 說著還給斐守歲抱了個拳。 斐守歲拍拍乞丐的肩膀。 “你和我認識的小孩不分伯仲?!?/br> “???” 斐守歲見乞丐一嘴腌臜,實在不想與他同行,便帶著去了唐宅的茶水房。大戶人家都有設立茶房,一般是天冷時,下人給主人家備暖茶的地方。 茶房在書房旁。 斐守歲推門尋了好久,才發覺竟然沒有冷茶,連在桌上的茶杯都積了一層厚灰。 乞丐見狀用袖子擦嘴:“公子不用找了,死人的東西用著也難受?!?/br> “好?!?/br> 斐守歲看著手指上擦到的灰,沉默良久。 “池釵花和唐永死后沒有下葬嗎?” “嗯?這怎么可能!那天下葬我可是親眼看到的?!逼蜇ひ苫蟮?,“難不成唐永腳下那兩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