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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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去年年底的大勝早已傳得人盡皆知,可在這幾個消息到來之前,許多人似乎還未如此深切地意識到北府軍究竟為江左帶來了什么,江左又發生了何等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 幾十年來,被譏為白板天子的江左皇室,終于拿到了胡族雙手奉上的傳國玉璽,可江左已然沒有皇帝了。 民間的議論堪稱如同鼎沸,朝堂之上的熱烈也不遑多讓。 那些出身世家、高傲又懦弱的朝臣,即便瞧不起郗歸的囂張,一個個在暗自里譏諷她有著不亞于王莽的野心,卻也不能不在這樣的消息面前感到振奮和激動。 新亭對泣,青衣行酒,曾是多少文武百官心中難以平復的隱痛,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有了轉機。 唯一尚有異議的,是有些固執的朝臣,執意認為胡族不足與謀,覺得江左不該援助苻秦,只管看著胡族自相殘殺便是。 對此,郗歸嗤之以鼻。 若是符石還在世,自然可以與慕容氏、姚氏、呂氏那幾個叛將斗個相持不下,你死我活。 可他的傷口實在難以治愈,以至于反復之下,還是感染而亡。 至于太子苻泓,則年少稚嫩,根本無法與那幾個叛將抗衡。 江左此時若不插手,難道要等著他們徹底吞下苻秦僅剩的地盤后,再沖上去硬碰硬嗎? 就這樣,盡管朝堂上仍在激烈地討論著北方的形勢,可對于北府軍而言,其動向根本就不必由那些朝臣決定。 滎陽是個好地方,與洛陽密邇相接,若得滎陽,則洛陽唾手可得。 只是江左與滎陽之間,尚且隔著河水與淮水之間的廣闊流域,并非輕易可致。 縱使郡守鄭重有意歸降,也得北府軍能到滎陽才是。 于是,郗歸召見諸將,定了東西兩路同時進攻的計劃,又商議他們各自的去向。 郗途深知郗歸提拔寒門庶族甚至底層將士的決心,因此并未去爭這接收滎陽以至于收復洛陽的功勞,主動提出自徐州北境出發,向西北方向行進,收復沛縣、高平兩地。 朱庠曾到過洛陽,熟悉這一路的境況,因此將與何沖一道,自壽春出發,經穎水向滎陽打去。 李虎則聯合高權,自沛郡出發,以自東向西、攻克梁郡、北徐州、陳留等地為目標,同樣朝著滎陽進發。 至于謝墨,他會率領大軍,于淮北一帶掃蕩敵軍,充實淮土,使之徹底成為江左的領土,為向河南進發的軍隊,提供有力支撐。 第190章 項縣 當郗途等人一個接一個領命而去, 唯有謝墨被郗歸留了下來。 她問他:“少度,對于這樣的安排,你服氣嗎?” 謝墨并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你說過的, 軍人以服從為天職。就算我對這安排有異議, 也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命令?!?/br> 謝墨堅毅的面容之上, 仍有些許不遜,可卻不再桀驁。 郗歸看著他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 又擺出一副假裝自己并不在意錯失北伐先機的模樣, 難免覺得有些可嘆。 這是太昌七年的初夏, 距離他們荊州分別,已經過去了十一年。 時光不僅會帶來閱歷與經驗,也會帶走某些勇氣。 譬如說, 謝墨明知道郗歸故意逼迫他的叔父離婚, 再次傷害了他在這世上最為敬愛的人。 可他卻沒有辦法像從前那般冷言相向, 逼問一句“是何居心”。 他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魯莽的少年——那個能夠勇敢到為了心中的“正確”、與亦師亦兄的郗岑割袍斷義的少年。 他的心中開始有了衡量和取舍,他清楚地知道即便郗歸的確讓謝瑾傷心, 卻也從來無愧于江山, 無愧于社稷, 無愧于百姓。 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與一國之人的安穩幸福,孰輕孰重,謝墨不是不會計算。 成長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再也不能肆意放任自己的喜怒哀樂,不能單純地為喜而喜, 為哀而哀。 或許, 與情感相比,“需求”才更為重要。 他生長在一個這樣的時代, 若想為國為家做些什么,是絕不能夠僅僅憑借一顆赤子之心的。 相比十多年前的割袍斷義,此時此刻,他已清楚地知道司馬氏王朝的無藥可救,更明白郗歸能為不可為之事,能為這天下帶來新的生機。 所以他選擇臣服。 盡管謝墨與謝瑾從未就這個話題展開深談,可卻已默契地明白彼此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對于成年人而言,克制是一種美德。 既然選擇已經做出,那么,即便他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著北伐,可只要身為首領的郗歸沒有下令,他便不該行動。 一個人的抱負,與北府軍的大局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郗歸看著謝墨克制而平靜的面容,忽然釋然地笑了。 這一笑,仿佛融化了十余年間的隔閡,照進了荊州的云淡天高里去。 人人都會成長,也都可能在不成熟的時候,做出過不那么合宜的選擇。 路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如今回過頭看,郗岑選錯過,謝瑾選錯過,郗歸選錯過,謝墨又何曾沒有因少年意氣而痛悔過? 迢迢的時光堆疊著,他們只能在今日亡羊補牢地去做到更好。 但好在,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 于是謝墨也看著郗歸笑了。 盡管他內心仍然堅信,如果由他帶兵打去滎陽,會做得比朱象更好,可他還是與郗歸相視而笑。 這一笑,笑的是冰釋前嫌,是往后余生的忠義。 從今以后,他會像何沖他們一樣,在郗歸的指引下,為北府軍而戰,為這社稷江山而戰。 郗歸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示意謝墨去看壁間的輿圖:“你看這關西、河北二地——關西諸族雜居,心氣不齊;河北悉是舊戶,差無雜人。只要我們能拿出足夠的兵力,這兩地并不難取?!?/br> “然而河北、關中雖可取,亦必有我以取之。欲取河北,必先固河南;欲固河南,必先實淮土;而欲取關中,則必經營宛、洛與蜀、漢?!? “概而言之,充實淮土,是我們目前的當務之急?!?/br> “自從永嘉喪亂以來,淮北之地,以至于江淮之間,便成了北方胡族與江左之間膠著的戰場,甚至成為諸多胡族爭霸的所在?!?/br> “追求安穩度日的百姓,根本無法在這片土地上生存,只能不斷南遷,背井離鄉、出生入死地去尋一線生機?!?/br> “而淮河兩岸的土地,就這樣荒廢了一個又一個十年?!?/br> “少度,無論什么時候,孤軍深入,都是危險的?!?/br> “淮河兩岸的廣袤土地,和其間新徙入的人民,以及長出的累累黍稻,都會是我們北伐的根基所在?!?/br> “唯有根基牢固,才會結出碩果。否則,即便是再驍勇的軍隊,也如空中樓閣一般,總落不到實處?!?/br> 謝墨若有所思地垂下了頭,郗歸接著說道:“時至今日,你不會不明白,過去謝家掌控的豫州,與北府軍治下的徐州,到底差在哪里?!?/br> “為官長者,既主政一方,便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為將軍者,既執掌軍隊,便該讓麾下將士都看得到前路光明?!?/br> “你們在豫州之所以未能建立起一支真正與謝家同心的軍隊,便是因為無論是百姓還是將士,從前都不曾被你們真正看在眼里過?!?/br> “我常常與北府軍將士說,戰爭之最為雄厚的偉力,乃寓于民眾之間?!?/br> “你可曾想過,你明明銳意有為,不懼犧牲,打出了一個又一個勝仗,可劉堅、李虎、何沖等人在民間的聲望,卻遠勝于你。這些,是因為什么?” “不要跟我說民眾不重要,徐州北境的戰場展現得很清楚,當徐州子民自發地與李虎所部同仇敵愾時,無論是兵員的補充,還是糧草的運輸,都變得容易得多?!?/br> 謝墨在這一句句話中,漸漸歇了爭辯的心思,垂下了那顆高傲的頭顱。 他閉了閉眼,問道:“所以,你要我去淮河兩岸,帶著我的將士們去種地、去分田、去聯合百姓嗎?” “不錯?!臂瓪w平靜地說道,“生民百姓,乃是一個國家最為要緊的資源。如果不然,梁惠王也就不會發出‘鄰國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的感嘆?!?/br> “你帶兵去淮水一帶,掃蕩游寇殘胡,將那片土地,徹底變回我們漢人的地盤。少度,不是只有征伐打仗才叫開疆拓土。守得住,甚至往往要比打得下更加重要?!?/br> “你還年輕,未來有的是機會。唯一欠缺的,只是與民眾聯系不深,以至于根基不牢。一個將軍的成就有多大,不僅在于其最優異的地方,更在于其短板。而現在,就到了需要你去補足短板的時候?!?/br> “去吧,穩扎穩打,牢固基礎,將國土一寸一寸向前推進。無論是北方胡族,還是上游桓氏,只要是他們無暇顧及或是不該插手的地方,你便統統據為己有?!?/br> “我要你將淮水兩岸營造成一個招牌,讓北方漢人對這些地方的觀感,就像孫志亂后的三吳民眾對京口的向往一樣?!?/br>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善之善者?!?/br> “少度,你能夠做到嗎?” 謝墨點了點頭,直視郗歸:“只要我能做到你說的這些,就能夠繼續北征、攘除胡虜了嗎?” “當然?!臂瓪w笑著說道,“你接下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最后的征伐,絕不會是勞而無功?!?/br> 謝墨重重點頭,行禮離開。 郗歸看著他的模樣,久違地想起了郗岑。 “若是阿兄還在,知曉我們打敗了符石,該有多么開心啊?!?/br> 想到這里,她輕嘆一聲:“少度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不像阿兄了?!?/br> 五月是戰斗的季節。 當石榴花像血一般地在枝頭肆意綻放之時,北府軍各路出征大軍已然抵達了各自的戰場,開始新一輪的征伐。 桓元也加快了對于巴蜀之地的攻勢,加緊為占據關中之地做準備。 攻城略池,是北府軍此前極少涉足的領域。 可紀律、戰術、士氣、武器等方面的優異足以彌補這項不足,將士們在一場場戰爭中豐富著經驗。 女軍也第一次在遲眉的率領下獨立作戰,拿下了項縣。 這是一個標志性的勝利。 消息傳回的時候,江左上下,除了女將士、女工人、女學子之外,更有無數尚在家中的女人,為此感動得熱淚盈眶。 誰說女子不如男? 誰說女子享清閑? 這世上,生兒育女的是女人,cao持家務的是女人,養蠶繅絲的女人,侍弄莊稼的也并不乏女人。 可就因為她們是妻子、是女兒,所以這功績就不能被看見、被承認。 既然如此,那我們英勇的女將士,就偏偏要拼著這條命走到人前,讓這大江南北的男人女人都看看,女人是怎樣浴血奮戰、保家衛國的。 她們用鐵一般的事實告訴所有人,女性并不是生來便只能做奉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