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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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您也說了,只要那些百姓和我們站在一邊,就能夠搶來不少三吳世族的財富,如此一來,不是正好可以充作軍資嗎?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要插手上虞之事?任其發展不好嗎?最好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徹底引爆三吳平民與世族之間的矛盾,然后我們再出手相助,坐收漁翁之利?!?/br> “那不一樣,南燭?!臂瓪w低聲但堅定地說道,“我雖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能明知有人無辜受害,卻為了自己的利益,坐視動亂變大,三吳生亂?!?/br> 她認真地說道:“等時機成熟,我們在百姓中有了群眾基礎后,可以從小地方開始,自發地奪取據點和城市,但絕不是現在。我們在三吳的布局還沒有落實,無論是民心還是民力,都尚且沒有準備好,一旦生亂,三吳官民之間,勢必會落個兩敗俱傷的結果。更何況,北府軍不過三萬五千多名將士,其中一萬一千多人在江北作戰,余下的兩萬余人,需得守好徐州這個大本營。我們如果過早地介入三吳之地的叛亂,恐怕會分散力量,腹背受敵,以至于被那些伺機而動的世家,狠狠咬去一塊血rou,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果。所以,我們絕不能輕舉妄動。眼下的形勢,三吳還是暫且太平為好。等再接收幾批淮北流民后,我們再好生琢磨一番三吳的事?!?/br> 郗歸說完之后,重新看了眼先前寫好的信,思來想去,還是加上了一條,囑咐謝瑾好生勸勸王定之,莫要成日里聽信天師教那套愚弄世人的言語,告誡王定之好生將心思放在民生中,哪怕能攬得一絲半點的民心,也算是盡到了幾分他這個會稽內史的責任。 修改完畢后,南燭雙手接過郗歸親自用火漆封好的信,打算去交給使者。 “對了,有關三吳的諸多分析,一定不能告訴別人,就連伯父也不可以,你們記住了嗎?” 南燭、南星異口同聲地鄭重答應,郗歸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們退下,自己則微微傾身,徐徐展開了三吳一帶的詳細地圖。 這是江左最為富饒的一片土地。 可這般的沃土,卻并沒有帶給當地百姓和樂的生活,反倒為他們招致了許多不幸。 第96章 中風 這片肥美的土地太過誘人, 以至于朝廷想要在此征收更多的賦稅,世族也想在此攫取更多的經濟利益。 如此重壓之下,百姓們承擔了太多太多的賦役,以至于不得不典當田產, 賣兒貼婦, 甚至自賣其身, 一個個地成為了世族的奴隸、佃客,從此終年為人勞作, 不得歇息, 也無資財。 “徐州還是太小了, 也不如三吳和荊揚那般富庶?!臂瓪w的思緒蕩漾開來,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若能想方設法, 在與徐州接壤的地方, 拿到幾個本屬于三吳的郡縣, 對北府軍而言,將會是極大的物質支撐?!?/br> 謝瑾的回復來得很快, 第二日一早, 信便送到了郗歸手中。 經過先前的幾次論辯, 他對郗歸信中的要求很是贊同,認為目前的情勢之下,三吳務必保持安定,不宜再生動蕩。 因此,必須有力約束世族們施加于平民百姓的虐政, 好生安撫先前無辜受難的百姓才是。 他在信中表明, 已經派人沿江而下,去會稽給王定之送信, 隨行的還有一位瑯琊王氏旁支的庶出長輩,是王定之之父王和之從前的伴讀,負責前去督促王定之按照信中吩咐行事。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王平之死了。 這大半年來,王平之始終纏綿病榻,幾次病危,都被險險救了回來。 如此這般,以至于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雖然病得極重,但卻并非致命的急癥,總能這么吊著似的。 太醫們都說,王平之只要能夠堅持到天氣轉暖,今年夏、秋就必定無虞。 誰曾想,眼看就要到陽春三月,他卻驟然犯病,撒手人寰了。 王平之的死亡只是一個開始。 他去世后,太原王氏頓時失了家主。 此后的半個月里,后父王含急于找回顏面,想要代替王平之成為新的家主,可徐州刺史之位的丟失和江北大敗這兩件事,無疑大大削弱了他的競爭力。 更何況,王含和王平之本就屬于太原王氏不同的兩支,雖說同出一脈,可經過了三四代的繁衍,早已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親密,只是因為王平之身為中樞重臣的身份,才短暫地結合了幾年罷了。 正因如此,王平之才剛去世,他的兒子王安便與后父王含一脈處處相爭。 王安認為自己身為王平之的嫡子,理應繼承家主之位。 可王含作為當今國丈,自然不肯被一個孫輩的年輕兒郎比下去。 就這樣,太原王氏的家主之位,到了最后,已然變成了王含與王安的意氣之爭,而非為了家族前途而進行的審慎選擇。 王含畢竟是當今皇后的生父,王安年紀尚輕,于仕途功業上無所建樹,又沒有宮中貴人的支持,難免在斗爭中落了下風。 就在這時,江北傳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鮮卑拓跋部送給江左的千匹戰馬即將抵達建康。 馬匹下船的那一日,江畔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無論是世家還是平民,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多、這樣驍勇的戰馬。 這些來自代北的戰馬,個個器宇軒昂,精神振奮,看得人眼前一亮,歡喜非常。 然而,這一千匹戰馬,最終只有八百匹被送到京口,再經由郗歸安排,或赴江北戰場,或是留在徐州。 其余兩百匹,有的被留在了皇室園囿,但更多的,是以賞賜的名義,進入了各個世家的莊園。 就連留下來的這八百匹戰馬,也已經是謝瑾極力保護后的結果。 對于此次市馬的結果,郗歸并不十分滿意,可建康城中卻并非如此。 圣人因為皇室掙了臉面而歡喜驕傲,世家子弟因為有了駿馬而洋洋自得,瑯琊王更是因為這項功勞,一躍成為參政王侯,進入中樞議事。 圣人想借瑯琊王之手伸張王權,謝瑾也有心殺一殺那些阻撓遷徙淮北流民之事的世家,所以痛快地議定了這件事。 聽聞消息的那一日,褚太后召瑯琊王入宮,于宮中設宴,與圣人、瑯琊王一道進膳。 宴會之上,褚太后殷殷囑咐,要二人謹記“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道理,萬不可為一時的私利昏了頭腦,從而做出兄弟相爭、他人漁利的事情。 事實上,對于授與瑯琊王權柄之事,褚太后本就不甚贊同。 可圣人的年紀越來越大,又和太后在政見上多有不同,早已不愿按照她的安排行事。 褚太后連連勸告,圣人卻只是不耐煩地說了句“母后是想效仿呂后聽政嗎?可兒子卻不是漢惠帝”。 如此這般的指責,不可謂不重,以至于滿殿宮婢侍人,都惶恐地跪了下來。 太后看著圣人不耐的神色,心中滿是無力。 她早知此事無可挽回,可卻還是舉辦了今日的宴會,于席間苦苦相勸,聲淚俱下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之所以如此,只是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能記得彼此間的兄弟情誼,好歹顧念些大局,不要為了權勢反目,以至于貽害江左,淪為司馬氏的千古罪人。 可這兩個成年的兒子,卻沒有一個真正愿意聽她說話。 太后的擔憂并非沒有道理。 瑯琊王雖是當今圣人的親兄弟,與其兄一樣不滿世家的擅權,但卻并非時時都與圣人一條心。 權力是最美味的毒藥,瑯琊王在嘗過權力的滋味后,總是忍不住想道,憑什么僅僅因為我晚生了兩年,便要一輩子屈居人下,永遠做兄長的臣子? 他懷揣著這樣的想法,難免與同樣滿心不甘不平的王安同氣相求。 兩人交談了幾次,推杯問盞之間,只覺得世上再找不到彼此這般的知心人。 于是二人不謀而合,于酒席間定了聯姻之事,成為朝堂上新的盟友。 恰巧近日王含為了爭奪家主之位,倚仗著后父與名士的雙重身份,整日里忙著籠絡朝臣。 瑯琊王搜集了王含結交朝臣的證據,一一呈到圣人面前,指斥王含的不忠之舉,口口聲聲要幫著圣人扶持王安,架空王含這個老匹夫。 圣人思及褚太后從前關于外戚的論斷,又想到王含非要請旨出兵,結果大敗而歸,害得自己在謝瑾跟前丟盡顏面,一時竟對王含憎惡非常,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瑯琊王與王安的聯姻。 瑯琊王見他點頭,激動得行了個大禮,跪謝圣人賜婚。 圣人坐在御座之上,嘴角微扯了扯,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位同胞弟弟的野心,可謀朝篡位哪里會像他所想的那樣簡單?桓陽和郗岑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他一個資質平平的瑯琊王,又如何能辦得到?就算自己不幸去世,宮中還有太子、皇子,如何能輪得到這個弟弟? 然而圣人雖然心中不屑,卻還是在瑯琊王抬頭之前收斂了表情,伸手虛扶了一把,示意他重新入座。 畢竟,他還要靠著自家這個傻弟弟當前鋒,去制衡謝瑾跟王含呢,可不能現在就撕破了臉面。 宴席還未結束,賜婚的口諭便到了尚書臺。 謝瑾思量一番,念及王含對高平郗氏的諸多敵意和瑯琊王的市馬之功,沉吟著在幾案上扣了扣指尖,準了底下人草擬的圣旨。 直到圣旨出了宮門,在瑯琊王府與王氏宅院外分別宣讀之后,褚太后才聽聞此事。 傳信的侍人覷了眼太后陰沉的臉色,快步退了出去。 太后氣得說不出話來,哆嗦著手指讓宮婢去請圣人與瑯琊王。 然而,還沒等圣人從宴席過來,太后便在氣怒之下,驟然中風,倒在了花窗之前。 宮婢們急宣太醫整治,可終究為時已晚。 圣人和瑯琊王過來時,聽到的便是太后縱使保住性命、也很可能會偏癱的診斷。 可直到此時,圣人和瑯琊王依舊沒有打消制衡王含的念頭。 太后口眼歪斜地躺在榻上,流下一行濁淚。 圣人沉痛地說道:“往日里朕總讓母后少食甜膩之物,可您總是不聽,如今這般,讓兒如何是好???” 直到此刻,他擔心的仍是自己作為皇帝,被扣上個忤逆不孝的帽子,以至于被天下人指責,所以要率先發難,死死地定下飲食無節這個病因。 太后如何能不明白圣人的想法,她滿心悲涼,緩緩移動眼珠,看向榻邊的另一個兒子。 可瑯琊王竟也不自在地躲開了太后的眼神。 他環視周遭的宮婢,順著圣人的話鋒斥道:“你們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如何能讓母后為了一口吃的,病成如今這個樣子?” 太后聽了這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掙扎著想說些什么,可卻氣力不支,只好疲憊地閉上了眼。 但她為皇室憂心了半輩子,究竟是放心不下,所以仍舊勉力睜開眼睛,顫抖著張開了手掌。 圣人與太后對視一眼,將手放在她的掌心,太后又費力地瞥向瑯琊王。 瑯琊王躊躇著,也將左手放在了圣人手旁。 太后咬牙用力,想握住兩個兒子的手,可卻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只能松松搭住二人的手掌。 她想說,你們兄弟二人,萬不可為權勢生了嫌隙,凡事都要以江左為重。 可她什么都說不出來,喉間只能發出嗚嗚的急鳴。 口水和眼淚一道流了下來,圣人拍了拍太后的手,安撫地說道:“母后好生養病,切勿多思多慮?!?/br> 太后的眼淚一滴滴滾落,在玉枕上聚集起了一個小小的淺洼。 圣人看著她嘴邊和衣上的口水,強忍著惡心,喂了小半碗藥,便匆匆離去。 瑯琊王倒是沒走,只不過一直在翻來覆去說著好好養病之類的話,絲毫沒有多余的動作和言語,也并不真的在意太后的反應。 褚太后終究沒能等到來自兩個兒子的一句承諾。 僅僅過了一夜,她那保養得宜的滿頭烏發,便變得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