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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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如,人這一生,最重要的是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然后為之努力,為之奮斗,自己成就自己無悔的一生。我們活著的意義,絕不僅僅是成為誰的女兒、誰的妻子,抑或是誰的母親,也不是為了獲得任何人的憐惜與偏愛,我們應當并且完全可以成為我們自己?!?/br> 郗如有些不安,她不確定郗歸是不是在指責自己。 “姑母覺得我做錯了嗎?” “不,你沒有錯?!臂瓪w傾身向前,握住郗如柔軟的小手,“阿如,小孩子都想獲得大人更多的關注,甚至很多大人也不能例外。人人都有自利的天性,想獲得別人的偏愛?!?/br> 她溫柔但堅定地看著郗如:“可是人之所以為人,便是因為我們有理智的約束,有比這種本能的競爭更有意義的追求。我們會慢慢長大,克服這種與人競爭‘寵愛’的沖動,去尋覓真正有價值的追求?!?/br> 第70章 女將 “真正有價值的追求?”郗如抬起頭, 看向郗歸身后的輿圖,“那便是您的追求嗎?” 話音落地,郗如看到郗歸綻放出一個分外明麗燦爛的笑容,她從未見過這般好似在發光般的姑母。 郗歸嘴角上揚, 也看向了那副輿圖:“你看, 這浩浩河山, 難道不美嗎?” 那是一副泛黃的輿圖,上面不僅有如今的江左, 還有已被異族侵占的北方。 郗如看到輿圖上有著不少或黑或紅的標記, 顯得陳舊而斑駁。 她心里覺得, 如此這般的一副輿圖,實在稱不上“美”。 郗歸看出了郗如眼中的不認同,她拉著郗如的手, 走向門邊。 門外春雨淅瀝, 草色萋萋。 她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泥土與草木味的濕潤空氣, 含笑看向郗如:“阿如,這就是河山。河山是一草一木, 一夫一卒, 是入目可及的一切, 是我們的人間?!?/br> “所以我們應該守護河山?”郗如稚嫩的嗓音在郗歸身側響起。 “對,我們要守護人間?!臂瓪w如是答道。 “可我們是女子呀!”郗如的小臉皺了起來。 “誰說女子便不可守護河山呢?”郗歸反問道。 郗如想到了謝墨房中的輿圖,幼小的她,對守護河山的理解便是沙場征伐。 于是她問道:“女子也可以做將軍嗎?” 郗如仿佛感到有什么東西在自己胸中滋長,可是又說不出來, 于是只好期待地看向郗歸, 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說不出口的感受。 郗歸再次笑了:“為什么不可以呢?商王武丁的王后婦好,曾多次帶兵征伐, 先后平定鬼方、羌方、土方等地。北方有位名叫木蘭的女子,替父從軍,不讓須眉。她們不都是女將軍嗎?” 郗歸說這些,并非為了誘導郗如成為一名女將。 她只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郗如這樣的出身,原本就有著比普通女子更多的選擇機會,所以更該自覺地去尋找人生的價值。 她不希望郗如像曾經的自己那般,甘心沉溺于華服美飾的生活,渾渾噩噩地蹉跎多年。 郗如反復咂摸著郗如方才講起的兩個故事,不解地問道:“可是姑母,木蘭這樣厲害,最后卻還是沒有留在朝中做將軍,而是回家‘對鏡貼花黃’?” “那不一樣,阿如?!臂瓪w輕輕撫摸著郗如的小手,給這個不盡如人意的結局換上了更加溫馨的意味,“在南征北戰的日子里,木蘭見過了太多的殘酷和鮮血。所以當沙場不再需要的時候,她更愿意千里還鄉,享受那種屬于普通人的天倫之樂。就像讀書人雖然渴望為官做宰,卻也希望能夠在經綸世務、功成名就之后,種豆南山,享受田野之樂?!?/br> 郗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郗歸又隱去朝代、為她講起了平陽昭公主的故事。 “這世上果真有以軍禮下葬的公主嗎?” 郗如不可置信地問道,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擁有這樣的殊榮,會多么地開心。 “會有的?!臂瓪w輕聲答道。 沉浸于心事之中的郗如,并沒有意識到郗歸話中的模棱兩可之處,她滿心滿眼,都是平陽昭公主的七萬娘子軍。 “如果我可以,如果我可以——”郗如無聲默念,心中一陣洶涌澎湃。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猛地清醒過來,慌張地說道:“姑母,阿如失態了?!?/br> 郗歸摸了摸郗如細軟的發絲:“沒關系的,這樣的奇女子,誰會不神往呢?姑母也喜歡她?!?/br> 郗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也可以如平陽昭公主那般嗎?” “姑母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像她那樣厲害,但姑母知道,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張白紙,只要我們努力去書寫,就會有無限的可能?!臂瓪w鋪開一張宣紙,執筆取墨,勾勒出一株蘭草,“阿如,圣人有云,繪事后素。只有我們勤于修己,自成美質,才能將人生繪成絢麗的畫卷?!?/br> 郗如重重點頭:“姑母,我會好好做的!努力讀書,努力修行,讓自己擁有真正的美質?!?/br> “好,姑母相信你?!对姟吩疲骸蟹司?,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臂瓪w取下頸間的玉佩遞給郗如,“阿如,姑母將這塊玉送與你,愿你黽勉求進,修成嘉言懿行?!?/br> 郗如開心地接過玉佩,她感覺得到,今天的姑母要比平日里更加喜歡她,原來她之前從來沒有真正得到過姑母的認可! “我終于做到了!”郗如在心中歡喜不勝地喊道,但隨即便深吸一口氣,囑咐自己不要得意,“姑母讓我不要去爭奪大人的關注,我不應該因為成功的‘討好’而得意,我要讓姑母為我驕傲自豪!” 郗如這么想著,輕輕抱住了郗歸:“姑母,我會努力的,我會快快長大,成為你的驕傲?!?/br> 郗歸沉默地點了點頭,眼中有些熱意。 郗如松開郗歸,鄭重地對她說道:“阿如不知姑母想要做什么,只能祝愿您一切順利、心想事成!” “謝謝阿如,姑母也祝你諸事順遂,萬事勝意?!?/br> 郗如重重點頭,正式辭行。 郗歸牽著她走出院門,叮囑南星將郗如送至謝蘊處:“那么,阿如,再見了?!?/br> 三日后,王定之啟程就任,謝蘊也帶著兒女們和郗如一道,前往會稽。 第二日,郗歸打點行囊,準備回京口長住。 謝瑾在屋里走來走去,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瞧瞧那個,千叮嚀萬囑咐地,唯恐郗歸少帶了什么,在京口受了委屈。 郗歸被他晃得不耐煩,索性喚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你過來,我且問你,遷徙淮北流民之事究竟怎樣了?怎么太原王氏、瑯琊王氏也都說要添置部曲?” 郗歸提起這事便覺得火大。 江北戰事的消息傳來后,郗歸便提出,將被北寇侵擾的淮北流民遷至京口,如此一來,流民們可以有個安身之所,京口也能多些了解江北情況的人。 謝瑾也認為此事可行,便上了奏折,準備著手組織。 沒想到消息傳開后,不少世家便上折哭窮,口口聲聲說自家生計艱難,腆顏要圣人分給他們些淮北流民作為部曲。 幾十年來,江左之所以不得不依賴流民作戰,便是因為僑姓世家與吳姓世族收納了太多貧民作部曲。 這些部曲賣身為奴之后,便不再算作江左的子民,不用給朝廷納稅,也不在軍隊的征召范圍之內,完完全全成為了大族的私家奴隸。 而大族雖然擁有那樣多的部曲,卻絲毫不肯讓出半點經濟或兵員上的利益給朝廷,江左這才有了依靠流民為戰的傳統。 如今北秦已經派出騎兵侵擾江淮之地,這些大族非但不研究御敵之術,還妄想著讓朝廷派兵為他們接來新的部曲,簡直豈有此理。 據說廷議之日,就連圣人都氣得在朝上扔了奏折。 可這一舉措非但沒有嚇到那些叫嚷的世家,反倒叫那幫人瞧出他的色厲內荏,于是愈發得寸進尺,一個個獅子大張口似的提要求。 就連陳郡謝氏,也有不少人想分一杯羹,只不過有謝瑾攔著,這才沒有在朝堂上妄加議論。 想到這里,郗歸愈發生氣——大難臨頭了還想著謀利,這樣的人也配當朝臣?還有那什么“添置部曲”?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們想搶便搶的物件! 謝瑾聽出郗歸話中的怒意,不免扶額苦笑。 他倒了盞茶湯遞過去:“你且消消氣,那些世家自來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為他們氣壞了身子?!?/br> 郗歸這兩日頗為不悅,甚至難得地生了口瘡,嚇得南燭、南星當即準備清火的茶水和藥膳。 她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北秦已經派兵試探,他們竟還如此行事,實在是荒唐!” 謝瑾也厭惡這些世家的不顧大局:“你放心,會稽內史之事雖然已成定局,但淮北流民之事,我一定不會教你失望的?!?/br> “你不是為了不讓我失望?!臂瓪w拉住謝瑾的袖子,讓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是江左的執政之臣,理應對百姓負責?;幢绷髅窈徒习傩找粯邮墙蟮淖用?,安置他們是你的責任。無論是為了江左的未來,還是為了流民們的生計,你都不能夠放任世家強買淮北流民為部曲?!?/br> “我知道了?!敝x瑾嘆了口氣,“圣人前些日子詔發三州人丁,想要募集前些年由淮北遷往淮南的流民補充兵員,可響應者卻只有寥寥數家。于是又下令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以及中州良民‘遭難為僮客者’以充軍役,卻仍為世族所阻。大敵當前,圣人也明白兵員的要緊之處,我會與那些世家好生溝通。僮客之事尚可容后再談,但此次南渡的淮北流民,我必會將他們一人不落地送到京口?!?/br> “你心中有數就好?!臂瓪w揉了揉額角,“我知曉人人都要捍衛自己的利益,可覆巢之下安得完卵?那些世家都經過了數代傳承,怎的竟還如此鼠目寸光?江北戰場若是出了什么差錯,他們留著那么多部曲又能有何用?難道還能獨善其身不成?” “他們未必是不懂,不過是都等著別人出力,不想自家先出這個頭罷了?!敝x瑾語氣平靜地答道。 對于這些人的想法,他早已習慣,卻無法奈何。 “呵?!臂瓪w冷笑道,“既不想出人,又不想出頭,只盼著躲在后面安享太平,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第71章 北征 謝瑾的神色依舊沒有太多波動:“江左數年積弊, 非三年五載可清除?!?/br> “你是習慣了,可我卻不習慣!我永遠都不會習慣這樣的怪相!”郗歸用力揮動衣袖,躲開了謝瑾的觸碰。 她后退幾步,盯著謝瑾, 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再說一遍, 江左這個畸形的朝堂, 根本就是個怪胎。你總想著徐徐圖之,可世家卻如惡瘡般一刻不停地膨脹。惡疾不除, 江左遲早灰飛煙滅?!?/br> 謝瑾隱忍地閉了閉眼。 郗歸毫不留情地開口:“不要想著提振王權, 司馬氏永遠不會是你的明君。當年元帝親手種下了‘王與馬共天下’的惡瘡, 司馬氏與世家,原本就是共生的——要死,只能一起死?!?/br> “不要說了?!敝x瑾低聲喝道。 郗歸回到幾案旁, 一邊把玩茶盞, 一邊挑眉問道:“怎么?惱羞成怒了?” “你何必如此?”謝瑾不明白, 郗歸與郗岑為何總是這樣激進。 “時勢使然,不是我想這么做, 而是我們只能如此。你清醒一點, 玉郎?!臂瓪w不疾不徐地說道, 帶著一種不甚在意的漠然。 她有時會覺得,謝瑾的遲疑令人失望著急,但有時又覺得,背叛階級原也不是一件小事,他的猶疑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讓自己平靜下來:“玉郎, 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你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是不是因為你也是世家之中的一員呢?陳郡謝氏付出了數十年的努力,才成了江左炙手可熱的世家。謝氏如今的地位是你一手促成,飽含著你家三代人的努力,你不忍心毀掉它。你可以心甘情愿地讓謝家退一射之地,卻不希望在好不容易奪魁之后,眼睜睜看著與之相關的所有榮譽,都變成恥辱?!?/br> “是嗎?”謝瑾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短暫的沉默過后,他開口說道:“坦白講,我也不知道??墒前⒒?,世家多年積累,司馬氏數代經營,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你不要低估他們?!?/br> “我沒有低估,也從未妄想摧毀所有世家?!臂瓪w冷靜地說道,“但事實就是,無論是圣人還是世家,他們都沒有兵權。就連你,玉郎,你掌控朝政,卻仍舊無法擺脫沒有兵權這個最大的弱點。既然如此,我為什么不能用兵權來讓他們臣服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這樣信奉真理。相信我,那些軟弱的求利者,更懼怕力量?!臂瓪w看向謝瑾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她站起身來,目光隨著窗外振翅而飛的幼鳥移動。 “你總是問我和阿兄為什么如此激進?”郗歸轉過身來,因為背光的緣故,面目隱藏在黑暗之中,“因為矯枉必須過正,不過正不能矯枉1。江左如今的情勢,是容不下‘治天下不如安天下,安天下不如與天下安2’的施政之策的?!?/br> 兩日后,朝堂上仍在拉鋸,郗歸則在渡口與謝瑾告別,登上了前往京口的渡船。 時隔兩月之后,她終于再次回到了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