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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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歸曾告訴謝瑾,她還是孩童之時,就曾伏在郗岑膝頭,聽他講起祖父登壇慷慨、三軍爭為用命的故事。 但這個故事的結局卻并不美好。 平叛之后,功勞卓著的郗照被封為司空,位列三公,加侍中銜,更封南昌縣公。 然而,沒過多久,郗照就被建康城中的世家參了一本,解了八郡都督之職。 那一年,謝懷親自教五歲的謝瑾讀《春秋》。 謝瑾問父親:“‘王貳于虢’何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M可稱天子貳于臣下?周平王不過削減了鄭武公些許權力,怎就落了個堂堂天子與諸侯交換質子的結果?” 謝懷默然不對,猶豫了良久,方才開口答道。 “于鄭武公這樣的霸主而言,進遠比退容易得多——進,或可加官晉爵;退,便是萬劫不復。形勢如此,由不得人?!?/br> 他撫了撫胡子,嘆了口氣,徐徐說道:“可是,對天子而言,是萬萬容不得這樣的權臣的。凡物莫能兩大,若使殺生之機、奪予之要專在大臣,君主便難免會有失馭強臣、自亡齊斧的憂患?!?/br> 謝瑾想到時事,抬首問道:“圣人解了郗司空八郡都督的職位,便是為了防止人臣凌主嗎?” 謝懷本不欲言,但他深知,謝家的未來恐怕要系在這個早慧的孩子身上。 于是他看著謝瑾,正色說道:“玉郎,你要記住,江左沒有真正的天子。眼下的情形,不是人主扼制權臣,而是權臣與權臣角力。郗司空為了江左的安定,甘心退一射之地。至于司馬氏,元帝因人成事,便要付出代價。江左,是世家的江左?!?/br> 很多年過去了,謝瑾依然清晰地記得謝懷說出這一番話時的神色——非常鄭重,但又隱含著一種深切而內斂的痛色。 那是一個文人,因為知道自己終將一生都不能迎來一個清平盛世和沨沨明主而產生的痛苦。 更何況,為了家族,他還要教導自己的孩子去做一個權臣。 謝瑾成功了,在壓倒桓氏勢力之后,他終于成為了江左風頭無兩的權臣,將謝氏一族推向了極盛。 但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在朝堂斗爭之中,他的好友郗岑慘淡落敗,郁郁而終。 而郗岑的meimei、謝瑾昔日的戀人郗歸,則因為兄長的落敗,成為了“逆臣”的堂妹。 更是在謝瑾的籌謀之下,失去了自己的婚姻。 即使已經過去了這么些天,謝瑾也無法否認,在促成王貽之尚主之事上,他確實有著那么一點不可告人的私心。 朝堂之上,謝瑾殺伐果斷;可對于郗歸,他卻總忍不住猶豫。 即便知道郗歸會因郗岑之死而遷怒于自己,謝瑾還是忍不住期待——萬一他們仍有可能重歸于好呢? 第22章 點將 謝瑾心中仍然懷有隱秘的期待,然而郗歸卻從未想過什么重歸于好的事。 第二日,郗歸在莊園見了劉堅。 彼時郗歸正在思索如何拉攏北府舊人,忽然聽到花廳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婢女進來通報,劉堅到了。 郗歸抬眼,只見一個魁梧壯碩的身影,在南燭的導引下走進廳內。 來人面龐紫赤,須目圓瞪,與常人頗為不同。 他低垂眼簾,快步走到花廳中央,利落地行禮拜見:“在下彭城劉堅,見過貴人!” 屈身行禮的劉堅,沒想到會聽見一個輕柔的女聲在這里響起:“壯士請起!” 他不由有些惱怒,隨即抬起眼來,想看看是哪個不知輕重的使者,竟然帶了姬妾來見他。 不料座上竟沒有男子,只有一位宛如世外仙姝的女郎。 他愣了一下,旋即垂眼問道:“在下聽聞有人執先司徒左長史郗岑遺命而來,不知貴使何在?” 郗歸自昨夜起便情緒低落,此時看到劉堅的反應,難得地生出了幾分興味。 她微微向前傾身,徐徐開口說道:“我就是壯士要找的‘貴使’呀!” “你——”劉堅強忍怒氣,生硬地回道,“茲事體大,還請貴人不要玩笑。如若沒有使者,在下這便告辭了!” 郗照逝世后,郗岑每年都送財物到京口,以免這些人窮困潦倒,難以度日。 但他卻很少對劉堅等人發出什么指示。 畢竟,郗岑一心一意想著自荊州北伐,根本不把司馬氏的皇帝放在眼里,更不必說幫著司馬氏拱衛建康了。 他之所以年年送錢,不過是替祖父盡些照料北府后人的責任,順便也給自家留一張底牌。 可所謂底牌,便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輕易示人。 是以劉堅等人徒有一身本事與一腔抱負,卻因無仗可打,而不得一展所長。 這次聽到有人執郗岑遺命前來,劉堅還以為要換個郎君作統領,正打算好好說服他據守京口,自己也能有個施展抱負的機會。 卻沒想到,來的竟是個作弄人的小娘子。 郗歸聽劉堅這么說,并不覺得氣惱,而是揮揮手,示意南星上前:“壯士先看過信物吧?!?/br> 劉堅看向托盤,里面有兩件東西。 一件是塊玉佩,花紋與高平郗氏族徽相似而略有不同,是郗岑專屬的標志。 另一件則是紫檀木制造的馬狀兵符,劉堅從懷中取出另一半兵符,兩塊并在一起,嚴絲合縫。 他不由變了態度,正色開口道:“敢問貴人,郎君對我等有何安排?” 郗歸緩緩說道:“我乃郗岑堂妹,也是壯士如今所在的那座莊園的主人。家兄臨去之前,將京口勢力托付于我。我此來,一是為了見見諸位,彼此有個了解。其二嘛,則是來為諸位找個好前程的?!?/br> “前程?可是——”劉堅遲疑了。 郗歸笑了:“可是我只是個女子?” 劉堅面露窘迫,卻并沒有反駁。 郗歸也不惱,只是語氣如常地說道:“我雖是女子,卻能做伯樂,在這被世家大族占據的朝堂之上,為壯士找出一條晉升之道。壯士可知,謝侍中的侄兒如今是什么職位?” “聽聞謝小郎君去年領了廣陵相一職,郎主還贊了謝侍中舉賢不避親?!?/br> “是啊,廣陵相?!臂瓪w抬眼,看著劉堅,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壯士肯聽我的吩咐,我必會為你尋出一條青云路。假以時日,你也可以做廣陵相?!?/br> “這?這怎么可能?”他一介寒門武夫,怎能坐到廣陵相的位置上去? 劉堅一面覺得不可置信,一面又忍不住看向郗歸——萬一是真的呢? 第23章 效死 劉堅出身武將世家。 他的祖父劉陽,曾以善射事晉武帝,歷任北地、雁門太守。 然而,永嘉之亂,劉家南渡得太晚,沒能擠進江左朝堂,從此便只能依附司空郗照生活。 那時郗照靜鎮京口,拱衛建康,先后抗胡平叛,帳下有的是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的機會。 劉堅的父親劉立,就曾做過郗照帳下的征虜將軍。 可到了劉堅這一輩,情勢卻江河日下。 經過王引與郗照的多年經營,江左朝局終于能夠維持一個脆弱的動態平衡,再也沒有南渡之初那般一場接一場需要平定的叛亂了。 而朝野上下,對北伐的態度,也都不甚支持。 是以劉堅空有一身武力,卻人到中年,還是白身。 若有機會能重振家門,他是不會放過的,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希望。 可他仍舊想要一個哪怕是口頭的保證:“女郎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臂瓪w正色道,“壯士怕是不知,如今秦王苻石對江左虎視眈眈,南北之間,遲早有一場大仗要打?!?/br> 她取出一把匕首,示意南星拿給劉堅。 南星見自家女郎從袖中掏出一件兵器,嚇得魂都要飛了,還是南燭看不下去,幫她遞給了劉堅。 劉堅雖不解其意,但還是伸手接過了匕首。 郗歸示意劉堅打開看看:“壯士且看這匕首如何?” 劉堅抽出匕首,細細端詳,又將手指貼上去探了探,然后才開口答道:“此物乃百煉鋼所制,品格上佳?!?/br> 習武之人沒有不喜歡奇兵利器的,劉堅看著這匕首,實在愛不釋手。雖然交還給了南燭,余光卻還是忍不住往那邊瞥。 郗歸面露笑意:“壯士既然喜歡,那便收下它吧?!?/br> 劉堅先是一喜,隨即便堅決推拒道:“無功不受祿,在下食郎君糧米,卻不能有所效勞,本已愧疚非常,如何還能再收女郎的奇兵?” 郗歸并沒有聽他的,而是示意南燭重新將匕首交給劉堅:“放心吧,以后有你效勞的時候。再說了,這匕首雖好,可我若說,我能造出比這更好的精鋼呢?” 劉堅下意識地反駁道:“女郎莫要拿在下尋開心?!?/br> “是不是尋開心,等造出來,壯士不就知道了嗎?”郗歸為劉堅畫出了一張大餅,“想想看,如果將士們能用上比這更好的兵器,那將是怎樣的場景?有這樣的兵器,何愁不能建功立業呢?” 劉堅心中雖然還有疑慮,卻仍舊難以避免地被建功立業這四個字打動了。 “再說了,兵器雖好,若不能遇到勇士,也只能明珠暗投。就如同勇武之士,若無晉身之途,就只能白白蹉跎時光?!臂瓪w由兵器轉到劉堅等人的處境,“江左缺兵少將,下游諸鎮,只有祖父留下的北府后人還可一戰。因此,諸位必定會有上戰場的機會?!?/br> 郗歸看了眼劉堅的神色,鄭重地說道,“而我要做的,就是為你們謀個好前程,不教你們白白做了那些世家子弟的墊腳石?!?/br> 劉堅等人,雖有作戰的能力,卻并非世家出身。 如果他們無依無靠地投了軍,不但自己要受世家的蔑視,就連軍功也會被奪走,白白成為世家子弟晉升的籌碼。 要是不想拿性命為旁人做嫁衣裳,便須尋一個說得上話的靠山。 因此,郗歸并不對劉堅隱瞞他們的價值。畢竟,這價值靠著他們自己,并不能發揮出效力。 劉堅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屈膝跪拜,正色答道:“在下劉堅,攜北府舊部兩萬余人,愿竭股肱之力,為女郎效死輸忠!” 第24章 收服 “效死輸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