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節
對面的俊秀青年,在經過最初的驚訝后,馬上鎮定下來,然后彈指掐算,跟著悶哼一聲,臉色一白。 “難測命數,這么說,還真有可能是那陳世集!” 祂的眼神頓時深邃起來,隨即鄭重道:“既然閣下來了,那也正好,本來就是要上門拜訪,陳說厲害,梳理關系,在哪里都是一樣。在下乃是南天庭所屬,巡星使者章之能,這位是辟邪神將尺兼!見過界主!” 那虬須漢子尺兼亦抱拳行禮,甕聲道:“某家見過陳界主!” 二者行禮之時,亦打量著陳淵,想到對方無聲無息的到了背后,還能自山中便察覺到自己等人到來,不由越發警惕,亦驚訝于對方的隱匿與探查之能。 “是來拜訪,還是來警告?”陳淵瞇起眼睛,“兩位只怕是不速之客?!彼炖镎f著,心里則反復品味著“南天庭”這個名稱。 此名他亦曾聽過,知道確實是與紫霄宮、五魔殿、昆侖山等同個層次的大宗,當時聽得天庭兩個字,就覺得大概與神道有關聯,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只是如此一來,這勾陳一界中,光是我知道的,就涉及到了三大宗門,怕是越來越熱鬧了?!?/br> “界主說笑了?!睂γ?,章之能搖搖頭,意有所指,“若是吾等剛才一番對話,讓界主生出了誤會,那在下不妨將話說清楚、說透徹,省得界主因一時誤判,生出錯落,最后追悔莫及?!?/br> 他看似客氣,但無論語調還是話意,都無半點友善之意:“想來界主已經知道了仙魔大會之事,那在下也不繞圈子,此事能成,與我天庭關系很大,但天庭所宴請的,是那些困于福德多年,卻依舊能以大意志、大毅力克制住更高境界誘惑,維持著境界的苦修之人!如界主這般,已早早定下前路,與一方天道相合的,其實不適合前往……” 說著說著,章之能話鋒一轉:“在下聽說界主修行至今也不過二百余年,可謂資質過人,如今新合一界,正該是沉心靜氣、感悟天道玄妙,爭取早日證道清靜的時候,何苦要來此奔波?不如……”此人還待再說,陳淵卻忽然出言打斷對方,他問:“這勾陳界是你家南天庭的?” 章之能一怔,搖頭道:“勾陳并無其主,過去或許曾有,但經歷一番劫難后……” “那不就結了?這勾陳既不是你家所有,我來與不來,與你何干?”陳淵咧嘴一笑,“你等想在東邊開大會,邀請其他人過去,那也是你們的事,我正好想去東邊,難道還不能去了?” “陳界主,你大概沒聽懂吾等的意思,”尺兼皺眉開口,“仙魔之會目的在于洞虛之境,你已合道一界,終生無望洞虛,與此事無關!不管其他哪方拉攏了你,但之后天庭立下約法,約束各方之后,便不能再有無關之人牽扯!此事是為了公平!” 祂說話之時,身上涌出一股綿厚的壓迫感,鎮住四方! 嗡嗡嗡—— 四面八方,竟有神念與之相合回應,仿佛在這旗山周圍藏著許多香火信眾一般,連帶著山中的靈脈、地下的地脈、天上的玄氣,都隱隱與之回應。 層層疊疊之中,一張大網、大陣,隱約成型! 陳淵見狀,不慌不忙,緩緩抬起手來,口中則道:“是以之前與你等同行的那幾人為節點,凌空布下了神道之陣?說到底,還是沒有脫離香火之局??!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章之能則依舊語氣淡淡的道:“我天庭一直以來都是講道理的,是守規矩的,是遵從約定與秩序的,不做恃強凌弱、不教而誅之事,但若是心平氣和的與人講理說明,卻不能得到回應,那說不得,只能執行天庭律法,以維持一方秩序!不過,界主放心,你終是一方洞天之主,肩負著一界秩序,吾等不會傷你性命!” “行事可真夠霸道的!不過沒關系,畢竟我這次過來,本也沒存著什么好心!本意是來抓個向導,不過一個是抓,兩個也是抓?!标悳Y說著,手上印訣已成,“而且還能順便讓我試試手,看看剛參悟的法訣,到底威力如何?!?/br> 呼—— 一陣風起,直吹上天! 莫名的,章之能眼皮子一跳,心中生出警兆! “動手!” 轟! 說話的同時,他亦猛地抬手一指,眉心的符篆驟然放光,恢弘而又神圣的神道法相自體內升起,與四周的神道大陣相合,溝通虛空! 轟??! 蒼穹震顫,裂痕顯現,隱約能見一片瓊樓玉宇! 雄渾神力、神念、寄托之念,自其中灑落,朝著現世的兩尊神祇纏繞,那源于星空眾生的念頭,赫然被提煉成了最為純粹的空白之念,宛如白紙,可隨心所欲的書就,塑造萬千! 恢弘殿堂,萬千念頭,如同燃燒的火焰,籠罩天幕! 天幕之下,尺兼手持雙斧,渾身金光閃耀,氣勢無雙,一步一步,身上的神道法相越來越大,宛如金甲戰神,步步震動乾坤,直往陳淵奔來! 章之能則手捏印訣,長發飛騰,其神道法相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與虛空中的那片樓宇相合! “我等也是知道厲害的,能得到一界權柄,能鎮壓魔門女君!但我天庭,得星空敕封之權柄,既在此處立下道庭之根,便有如天宮降臨,根本無從逃脫,除非能一口氣……” 陳淵卻根本不去聽他說了什么,眼神瞬間凌厲,手上劍訣一指! “天傾!” 轟隆隆—— 以旗山為中央,方圓千里之中,忽然靈氣沸騰,蒼穹流轉,云氣消散! 緊接著一股浩大之氣自九天落下,整個天空與之相合,竟是順勢傾斜,朝著兩尊神祇倒下! 霎時間,那籠罩一方的天幕被天砸碎,已然成型的大陣被天破開! 裂痕之中,瓊樓紛亂! 大地之上,兩神震驚! “這是……天道之力?怎么回事?此人不是塵緣界的洞天之主嗎?怎么能調動這勾陳的天道之力?而且這勾陳的天道……” “你既然都知道我與此界有淵源,卻不曾仔細觀看么?” 陳淵再次打斷了二人之言,他一掌按下,與那傾天相合,化作千里之掌,直接朝著兩人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 那尺兼怒吼著,舉起雙斧,身上金甲膨脹,化作巨人,但轉眼就被按碎了神道法相! “知曉我的戰績、知道我一點生平,甚至還知道我與魔門之戰的結果,卻還是覺得手到擒來,仗著能溝通天宮,便無所顧忌,來此無證執法?當真是傲慢??!天庭的小神!” 轟??! 大地震顫,兩尊神祇的法相與神軀,盡數都被鎮在傾天一掌之下! 陳淵背負雙手,緩緩落下。 呼呼呼呼—— 狂風黃沙,斷脈飛綠,朝著遠方輻射出去! 千里之外,山峰之巔,伺機觀戰的老者瞪大了眼睛,滿是異色。 “掌乾坤之道,宣天地之氣!好好好!不管是不是邪氣轉世,只是這一手,便得了我宣氣之精要、宣氣之精髓!若非那玄鏡子提醒,老朽親來洞察,幾要錯過此良才美玉!” 第438章 心存鬼祟衍醉夢,掌下天道尚迷離 嘩啦—— 隨著陳淵緩緩收回手臂,那傾天之力亦化作一道道清氣,朝著四面八方散去,只在原地留下了一處深坑。 他低頭看了一眼掌心,潔白的手掌中央竟已炸裂開來,鮮血將欲滴落,每一滴血液中,都蘊含著濃郁的靈氣,但意念一動,鮮血歸于玄身,傷口亦迅速彌合,一息之后便只剩下淡淡血痕。 “果然,以血rou之軀直接駕馭天道之力,哪怕是不完整、孱弱的天道之力,依舊有些勉強。這還是我的玄身本就強韌至極,單看rou身就有福德巔峰的層次,結果都承受不住,可見這股力量,本來就不該是福德之境能掌握的……” 一念至此,陳淵瞇起眼睛,口中低語:“洞虛……洞虛……果然境界不到,強行駕馭,其實隱患眾多,只是不知,那些跨過洞虛,成就清靜的,是否能隨心所欲的駕馭其力?!?/br> 念頭落下的同時,他周身一陣神光閃爍,無數如同枷鎖一樣的神道之力、神道香火之念,在全身上下浮現,化作繁雜的紋路,將他瞬間封禁起來! 不過,由于沒了主持之人,這些神道之力已然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所以在陳淵振臂鼓氣之間,就被震碎,化作無形。 但陳淵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抬起頭,看著那道天空上的漆黑裂痕,凝神戒備。 等那道裂痕徹底消弭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了那深坑的底部。 章之能、尺兼這兩尊神靈正在其中,為兩枚巨大的結晶所籠罩,被封鎮其中,氣息奄奄,陷入了昏迷,就好像躺在兩具水晶棺材里面。 “這兩個看起來只是福德之境的神祇,但若真讓祂們將那瓊樓玉宇召喚過來,局面可就不同了!那瓊樓并非是他們的神通,而是存在于某處的天宮,以香火神念為引,遙遙降臨!這便是他們的底牌,也是他們出手的底氣!” 陳淵在與兩神動手之前,特意提及了過去戰績,其實就是在試探二人,畢竟連那五魔殿的女魔君都知道設計陷阱,何況兩尊神靈? “先前我便知道,若是他界的清靜仙降臨一界,那界域承載不住,就會有崩塌之兆,方才那瓊樓玉宇的天宮自虛空到來,便令蒼穹裂開,四方嗡鳴,已然接近清靜之仙降臨的景象!若真個讓對方施展出來,縱然我有天道法相作為底牌,怕是也要經歷一番纏斗、苦戰,更要露出許多后手與底牌!甚至將天道法相徹底暴露出來,為他人所警惕、察覺,最終被人針對!” 要知道,陳淵這幾次出手,其實并未催動出天道法相真正的威力,往往只是舒展一二手臂,就拿捏了對手,否則全力施為,對此方天地自然也有影響。 “是了,先前對付那女魔君,我直接動用天道法相,速戰速決,沒有讓那女魔頭有施展本領、神通的機會,若是對那女魔君的真實修為、手段、底牌、外援不了解的人看來,便覺得此女未免太過狂傲、不知進退,如今也是一般情況?!?/br> “我這幾日感應勾陳天道,雖說此道稚嫩,但畢竟起源于一個完整的大洞天,不是造化神藏那樣先天不足,偉力甚大,即便只是掌握了千里之地,卻也能提前感應這兩人到來,并且以天道之力,瞬間鎮壓二人!” “若不是瞬間鎮壓,就要陷入苦戰,那便有了變數??!” 正因如此,在那頃天一掌落下的時候,章之能震驚的不是陳淵的道行、神通,而是震驚于他能駕馭和掌握這一方的天道! 他實是敗于天道! 末了,他沉默片刻,自語道:“這大概就是善戰者無赫赫戰功吧,因為在那災禍擴大前,源頭便被掐了?!?/br> 一念至此,陳淵將手一揮,長袖甩動間,便將被封禁在水晶棺材中的兩神攝起。 “這兩尊神靈能溝通虛空神念,如今靠著天道之力封禁,讓祂們與外界斷絕,無法得到補充,因此越發虛弱,正好為我向導??杉热幌赡е畷嵌吮澈蟮哪咸焱ソM織的,那我這一番作為,無疑是得罪了這個大勢力,前往大會后難保不受刁難,可這一趟終究是要去的,只有搞清楚洞虛之境的情況,知曉其他人的進度,才好定策,畢竟……” 他的眼中閃爍著精芒。 “我亦是要與他們爭奪這洞虛之境的契機的!” 這般想著,陳淵目光一掃,視線在遙遠幾處停頓片刻后,便從容離去。 “哦?居然被他發現了?厲害!厲害??!” 七百里外,古道邊上的酒肆之中,一身漆黑大氅、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男人面露驚奇之色。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 隨即,他大笑起來:“本以為這陳世集念合一方天道,便是命數歸于尋常,日后也要泯然眾人,沒想到此人合了一界天道不說,來了這勾陳,竟還有合道之相!若他真能再成勾陳之主,那便是不行洞虛之道,依舊是一方風云人物,依舊有可能是一時主角!” 對面,一個身著紅衣的嬌小身影,聞言就道:“夜魔公子,竟然這般看重那陳世集?不過,這人確實非同一般,章之能是天庭巡星,有五品之秩,其神紋能溝通一方星宿之宮,借力過往清靜之神,過去甚至曾以弱勝強、越級與清靜仙人爭斗,還能保住性命,不傷根本,結果這次一個照面就著了道,還被人當場封禁,屬實讓人意想不到?!?/br> 黑衣夜魔公子看了她一笑,笑道:“竇君女有所不知,這個陳世集,當年就誅殺了那蠢魔太子,使我得以出頭,方有今日之造化,他實是我的恩人,此番是聽聞你等五魔門要設計于他,恰巧我亦在勾陳,所以才會過來一望,看能否出手抹了當年的因果,沒想到根本沒這個機會!” 那一身紅衣的竇君女順勢就道:“夜魔公子真是有情有義,正合我圣門宗旨,不知何日入我圣門?” 夜魔公子聞言,表情古怪,隨即搖頭道:“此事不急,不如留待洞虛之事之后再說,我若不死,才有其他?!?/br> 竇君女并不糾纏,轉而道:“如此也好,到時候再說,不過公子雖不入門中,但到底是魔道中人,此番洞虛之爭還是要小心的,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旁的不說,就說那圣門的死對頭紫霄宮,便在此界有諸多布置。他們自來都是看上去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壞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據我所知,前后就有幾匹人抵達此界,處處皆有安排不說,前幾日我還在星空中遇到了一伙人,似與紫霄宮有關……” “怎會如此???” 此時此刻,被那竇君女在嘴上念叨的紫霄宮門人,古柯、鎏金儻等人,正在那半截旗山的腳下,望著傾天一掌留下的深坑,感受著正緩緩散去的天道氣息,面面相覷。 他們自那一日見得陳淵出手鎮魔,被震懾了心神后,便不曾遠離。 本來存著他想,打算借勢拉攏陳淵的古柯,更仿佛猛然驚醒一般,改變了原本的打算,將那主導權交予了鎏金儻,并打算跟著這位師侄,親自拜訪陳淵,為此準備了幾日,又搜集了不少情報、資料。等他們察覺到陳淵正在搜集仙魔之會的情報,便覺得找到了突破口,正打算以此為理由上門拜訪,拉近兩邊的關系,彌補那一日被發現后的裂痕,卻沒想到,正好見得了陳淵只手傾天的一幕! “天庭的巡星神祇,還能溝通一方天宮!竟落得個這般下場!比之那魔道妖女也沒好到哪里去!”古柯的表情越發嚴肅,眼中滿是思索之色。 鎏金儻同樣是滿心的震驚,但卻沒有多少意外,反而道:“陳道友的本事便是如此,時間越長,展現出來的越多,只不過他起步晚、原本的名望不高,才未被各方察覺、重視。如今,他的目光也落到了仙魔大會上,想來再過不久,便要名揚各方了!到了那時……” 后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但古柯卻是心知肚明,于是嘆了一口氣,主動道:“是我誤了時機,如果之前沒存著那般算計,按著師侄的想法提前招攬,提醒他魔門陷阱,或許已得其善,甚至已然約定入我紫霄!現在既已錯失,等他名聲大噪,便更難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