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節
霍峻自詡識人能力出眾,所委之人無不以才拔進。今廖立卻指責他舉薦的王粲、司馬芝、陸遜能力不行,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當然廖立不僅打了他臉,還因馬、向二人打了諸葛亮的臉。 但廖立身為侍中,屬于是劉禪的內庭官吏,霍峻實在不好越過劉禪,去發表懲處廖立的話。 劉禪沉住性子,說道:“自先帝之后,侍中廖立??诔鲈寡?。朕本敬廖立為先帝之老臣,常不與追究。然卻公言國家不任賢達而任俗吏,今非議群臣,如不懲之,當有損國家之威嚴?!?/br> “對!” 張飛開口應和道:“仲宣文采蓋世,伯言兵略出眾,子華治京有方,豈如他所言之輩。當從陛下之言,懲處侍中廖立,以正朝廷之風?!?/br> 廖立嘴巴臭不是一兩天的事了,而是持續許久了。如張飛在武漢時,經常與文人宴飲,卻不料廖立暗諷張飛,若非眾人相勸,張飛非揍廖立不可。 當然廖立非無腦之人,往昔劉備在時,廖立不敢胡亂言語。 至于廖立為何會被霍、葛默契的排除出核心圈子,并非廖立才能不夠,而是廖立嘴太臭,諸葛亮擔心破壞工作氛圍。 為了和諧的工作氛圍,不僅是霍、葛不用廖立,眾人也都默契遺忘廖立。畢竟當下的南漢除了少部人不可代替外,以今南漢的人才儲備,即便不用廖立,還有大把人的人可以用。 廖立在被眾人排擠出決策圈子之后,淪落到與二代為伍,這讓廖立積怨多時。有了機會,廖立忍不住之下,終向關興、周不疑等人開噴。 了解了劉禪亦不滿廖立,霍峻說道:“陛下,今廖立誹謗諸卿,罪不至死,不如將其發配至蠻郡,以充實郡縣人口。如建安郡漢少而夷眾,山嶺崇生,位海濱之間,可為流放、發配之所?!?/br> “仲父之言,如朕之意?!?/br> 劉禪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侍中廖立,朕因先帝老臣而敬之,卻不料侍中廖立,無悔改之念,目無尊上。非議大將,詆毀群臣,宜當罷黜,以免傷眾卿之心?!?/br> “陛下英明!”周不疑、關興、諸葛喬三人應和道。 劉禪笑了笑,說道:“今天色漸晚,仲父可與朕同乘,一同歸府?!?/br> 說著,劉禪不顧霍峻是否愿意,則推著霍峻上了車駕。 “陛下,臣惶恐!” 雖上了劉禪的車駕,但霍峻依舊要稍微表明下態度。 “仲父多禮了!” “無仲父則無我漢家之天下,仲父安心受禮便好!” 說著,劉禪手搭在車駕上,笑道:“朕近些日習御,仲父出征之日,我為仲父驅車何如?” “陛下說笑了!” 霍峻自當是聽笑話,說道:“陛下為御,某安敢受之!” “哈哈~” 第595章 天子御車 公元225年,建興元年,正月十五日。 春水將生,霍峻上疏論兵,言破賊機至,可擊賊矣! 漢天子劉禪悅之,賜予金鈇鉞一具,曲蓋一把,前后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賁郎六十人,以壯大司馬霍峻聲威。 是役,霍峻以左將軍黃權為副,將軍施然、朱桓、吳班、關平等驍將從之,率禁軍四萬出征。 次日,清晨薄霧朦朧。 霍峻身著衷甲,腰系魚鱗劍,帶掛白毦鞭,趨步而行。年歲雖是漸長,但霍峻英武的外表未有多大的改變,反而因久歷世時事,臉上融入滄桑、成熟之感,依舊是令人側目。 劉禪為顯自己驍勇,身襲戎服,率京中文武百官送行。 宮階外,劉禪順著長長的階梯而下,問道:“仲父,今破魏軍可有多少把握?” 霍峻按劍微思,笑道:“退魏軍易,破魏軍中,破敵而再取壽春難。今江淮形勢若如與伯言所言相同,不僅能破魏軍,更能后下壽春城!” “壽春者,北瀕長淮,東依淝水,南有芍陂,兵家險要之地。是為河南之咽喉,一日不能破,則我大漢一日難圖中原?!?/br> 劉禪感慨說道:“曹丕率三軍南臨江淮,凡將能退其兵,便足以令世人稱道。今仲父不僅欲破其兵,更欲反取堅城,兵略超群,天下無人可及之?!?/br> 劉禪愈發感覺他的皇帝當著真輕松,很多事不用他cao心,不是有仲父解決,便是由相父出面料理。 曹丕大軍南下,尋常人估計還在為如何退敵時頭疼。而他的仲父不滿足退敵,而是尋求破敵,甚至將戰略目標瞄向壽春。 霍峻神情淡然,說道:“陛下,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隅。今漢祚偏安南土,據危疆以圖自保,非長遠之策。既欲北伐,豈能無長遠之見!” “欲行長遠之策,夫將兵統將者,不可著眼當下而忘全局,反之,不可好高騖遠而壞今下之局勢?!?/br> 因長期與曹魏作戰,而非面對零散的割據勢力,故而霍峻用兵有習慣,著眼一步,謀劃二步,遠觀三步。甚至會因第三步難以讓自己滿意,從而根據第三步的目標反推第一步。 一環套一環,唯有先跳出內環,才能從外環的角度去看內環。即從長遠戰略出發,著眼戰術;再從戰術出發,推演戰略。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隅!” 聽著霍峻這番半教誨半感嘆的話,劉禪多有感觸,向霍峻拱手,說道:“多謝仲父教誨!” “不敢!” 霍峻向劉禪回禮,說道:“有勞陛下送行,陛下今可止步,臣將乘車駕至津口?!?/br> 劉禪笑了笑,莫名其妙問道:“仲父可記得前日之事?” “前日之事?” 霍峻微愣了下,努力回想他與劉禪的過往對話。 不待霍峻多想,劉禪指著行至階下的車駕,笑道:“今仲父出征,朕愿為仲父驅車送行!” “不可!” 霍峻神色微變,他本以為劉禪說的是笑話,真沒想到劉禪居然來真的。 霍峻攔住欲要驅車的劉禪,說道:“陛下為萬乘之尊,今為臣驅車,有違君臣之禮,陛下切莫為之!” 劉禪則無顧忌扒拉霍峻的手,笑道:“仲父雖為漢臣大將,更于漢室而言,有彌天之功。今勞師遠征,我豈能無所表示!” 說著,劉禪拉著霍峻下階,請其上車。 “陛下使不得!” “陛下使不得!” 霍峻言語推辭,謂左右臣屬,說道:“陛下所為有違君臣之禮,諸卿宜當言語力阻之!” 雖說是當權臣,代劉禪執掌了朝政。但霍峻卻格外小心,與劉禪保持君臣之別,不敢越禮而行事。 “陛下~” 不待張昭開口,劉禪直接打斷,說道:“以大司馬之功,今何不能受此大禮。此非關乎朝事,諸卿勿要上疏?!?/br> 說著,劉禪挽著車駕的韁繩,再請霍峻上車。 霍峻見劉禪執意要為自己駕車,無奈道:“陛下愿驅車,臣卻不敢坐!” 劉禪坐上御手位,挽著韁繩,沉聲說道:“鐘離之役關乎大漢之存興,大司馬宜受此禮。朕愿為仲父驅車,望仲父驅車破壽春以報!” 張飛趨步上前,說道:“陛下心意,望仲邈勿要推辭!” “今戰事緊急,請大司馬上車!”諸葛喬說道。 見劉禪真心實意為禮遇自己,霍峻不再推辭,先向劉禪作揖而拜,而后登車上駕。 “駕~” 劉禪歡快的抖動韁繩,驅趕著六馬車駕而走。馬蹄敲擊地面,發出清脆的馬蹄聲。車輪緩緩滾動,發出咣當的聲音。車駕上綴纓隨車而晃動,半遮霍峻挺拔的身影。 “漢大司馬、徐州牧、江陵侯出征,閑人避讓!” 車隊緩行間,車隊前以虎賁郎騎馬開道,神態威嚴;侍從揮鞭數鳴,高唱官名。前后羽葆、鼓吹隨車而行,前驅而后導?;艟诵谐稣鞯囊幐癃q如帝王,更甚以往劉備出征。 霍峻手扶木欄,望著出行聲勢不下帝王排場,縱是習慣了高規格依仗的他,依是忍不住微揚嘴角,而后卻又迅速隱去,保持自己肅然的神情。能讓天子為自己駕車,車隊如帝王規格,縱歷史上沒多少人能享受。今霍峻雖未成為帝王,卻實打實享受了波帝王的待遇。 “萬歲!” “萬歲!” 宮道上,排列兩隊的文武官吏先是高呼萬歲,而后在劉禪的提前安排下,跪地而拜霍峻出征車駕。 見如此一幕,霍峻看了眼沉迷驅車快樂中的劉禪,其神情驟然嚴肅起來,已是明白劉禪的意圖。 劉禪能以超出臣子的規格送行,既是禮待他,更是隱晦地向霍峻施壓。 天子為御手,出行如帝王,群臣稱萬歲。如此高規格的方式送行霍峻,霍峻若不以大敗曹魏,繼而再拿下壽春的戰果報之,安能對得起劉禪? 劉禪驅車半響,車隊緩緩直出武漢西門。 “陛下,陛下送行已久,臣受恩惶恐。今將至大軍,陛下不如歸宮,靜候臣之捷報!”霍峻說道。 劉禪環顧四周,見目的達成,說道:“既然如此,有勞仲父統兵退敵!” “諾!” 在劉禪下車的同時,霍峻下車轉乘四馬副車。六馬車駕為天子車,霍峻可不敢一直占著天子車駕。 劉禪將登上原車駕時,問道:“仲父離京遠征,卻不知江漢軍事交由何人負責?”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如無意外,則令文將軍固守江漢,如江漢有所失,則可令衛將軍率兵而后援之。然襄樊之艱險,以仲業、子明之能,司馬懿必難有所得?!?/br> “仲父之語,朕謹記之!” 劉禪微微點頭,應和道。 司馬懿、張郃統兵南征江漢,從宛城發兵,直取樊城。然樊城雖矮小,但卻有襄陽為后援,舟舸穿梭漢水,讓司馬懿無可奈何。 司馬懿見樊城不可下,派張郃至漢水中游,劫掠漢南郡民。然太守廖化收兵至漢南城郭,堅壁清野,張郃斬獲甚少。 得益于文、呂二將守住漢水,霍峻方能無后顧之憂的出征江淮。 至于霍峻離京之后,朝中政事交予何人? 霍峻舉薦了孫邵、徐庶二人,且據諸葛亮回信,南中已悉數被平。諸葛亮整治南中些許時日,則能從西土歸朝。屆時朝中之事將重新由諸葛亮料理,而非孫、徐二人。 就在劉禪即將登車時,周不疑小跑而來,說道:“陛下,臣有急事稟告!” “何事?” 周不疑瞄了眼霍峻,如實說道:“陛下,廖立遭貶之后,得知前往建安郡,心有不忿。今晨飲酒,言語中詆毀眾卿,言陛下不辨賢達,偏信jian佞~” “嗯?” 劉禪神情驟冷下來,問道:“此事可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