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諸棋皆落

    長江江陽水域。

    水域外，江東水師數十艘大船浮于長江上，在曹軍水寨外揚武揚威，卻又畏懼曹軍弓弩手，不敢太過深入。

    旗艦艨艟，江風凜冽，旌旗翻卷，獵獵作響。

    霍峻身披米白大氅，佇立江面，瞭望水寨內曹軍動向。

    卻見水寨依河灣布置，設水門十八座，以木岸碼頭為阻，門內又有艨艟下錨固身，上布大量弓弩手。在艨艟之內，又有小船藏于其中水域，用繩索系在碼頭木樁之上，大小舟舸分布有序。

    斥候稟報道：“啟稟都督，無論我軍怎么叫罵，曹軍皆守寨不出?！?/br>
    魯肅神色微變，說道：“都督，必是曹cao得了拍桿、車船二物，不愿出戰。欲待水師舟舸完備，方敢與我水師作戰，這該如何是好？”

    霍峻神色不變，淡定說道：“軍士繼續叫罵，且讓使者送本督之信入敵營，看能否激曹cao出戰?！?/br>
    “諾！”

    望著斥候快舟而走，魯肅懊悔說道：“水戰得利，曹cao兵退在即。卻不料甘寧居然能做出如此行徑，背棄主公，攜舟舸投逃曹cao，以至于戰事幾近敗壞?！?/br>
    甘寧、俞韶二將率軍投曹的消息，可謂是勁爆至極，以至于劉備都氣出病來，閉營修養，不見外人。

    俞韶且還好，作為普通的軍中將校。但甘寧可是水軍老將，從二劉下江東開始，便為劉備效力，作為先鋒大將，常為大軍破陣殺將，功績顯著，非常將所能比。今日投敵，除了造成士氣打擊外，還帶走了軍中機密，其后果非常嚴重。

    如此情況下，霍峻率水師舟舸出寨邀戰，試圖激怒曹cao遣水師作戰，進一步打擊曹cao水師艦艇。畢竟曹cao水師數量本不足以與江左抗衡，上次的折損讓水師頗傷。

    若能再一次擊敗曹軍水師，曹軍水師即便裝配上拍桿，也因船少，難以成為江左水師的威脅。然可惜的是曹cao始終守寨不出，讓霍峻、魯肅等人愿望落空。

    霍峻雙手撐在船墻上，問道：“諸位以為曹cao水寨如何？”

    蔣濟捋著胡須，說道：“曹cao精通兵法，雖常年于陸上行軍作戰，但其水寨布置亦是尚可，出入有門，進退自如?！?/br>
    魯肅心思甚是憂慮，說道：“曹cao水寨雖是巧妙，但舟舸布置緊湊，大船首尾相連，小舟錯落其間。以火船燒之，或能全覆其水師舟舸?！?/br>
    頓了頓，魯肅惋惜說道：“可惜今時唯有西北風，而無東南風向，逆風之下難行火攻之策??！”

    水戰用火焚燒，可非一兩家的獨門絕技，基本善曉水戰之人都能熟知一二。且上次霍峻便是用大火焚燒了孫氏水師，送周瑜上路，進而徹底拿下江東。

    霍峻瞇著眼睛，觀望曹軍水寨細致模樣，忽然說道：“子敬，讓水師舟舸撤軍吧！”

    “不誘戰了嗎？”魯肅問道。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曹cao非無謀之人，今據水寨而守，已不會出寨作戰。倒不如讓水師撤軍，你我歸營與諸將從長計議戰事?！?/br>
    “諾！”

    少頃，江左水師在霍峻的軍令下，轉向歸營。

    此時曹軍水寨內，曹cao正在檢查蔡瑁、程普等人的趕工，核驗繩索連舟。

    曹cao扶劍而走，在甲板上跳躍幾下，又觀左右北軍軍士行走如常，笑道：“連船之法，亦是巧思。且讓霍峻驕縱幾日，待拍桿建造完畢，讓水師出戰，拖住霍峻水師，又用那竹筏運北卒過江，南北夾水師而行，一戰擊敗江左?！?/br>
    “丞相威武！”

    “丞相，霍峻率軍撤走，且讓手下送來一信?！笔虖恼f道。

    “念！”

    侍從吸取上一個的教訓，低頭說道：“在下不敢！”

    當下曹cao的心情好，伸手拿過書信，笑道：“霍峻書信盡是言語挑撥，欲讓孤怒而出戰，然孤已識霍峻真實之計?！?/br>
    說著，曹cao揚了揚手中的書信，笑道：“初次霍峻口出狂言，言兩月破孤。然霍峻真實之意欲激怒孤，讓孤怒而與其對峙兩月。待兩月已過，春雨綿綿，泥澤濕潤，難以行軍，進而逼孤撤軍?！?/br>
    “次封書信，恐孤因水師失利，念水師難敵撤軍，故而又激我；我料此封書信，必是霍峻畏甘、俞二將降我，又激我出戰?！?/br>
    說完，曹cao拆開書信，見上書信果如其言，以示左右眾人，大笑說道：“霍峻小兒，計窮爾！”

    “德祖何在？”

    “在！”

    曹cao吩咐說道：“你且替孤向霍峻回信，言孤將兩個月內破江左，讓他提頭來見?！?/br>
    “諾！”

    “恭賀丞相！”眾人齊聲拱手說道。

    曹cao捋著胡須而笑，似乎漸漸找回當初攻克江漢的感覺。

    打量眾人時，曹cao卻見賈詡在那沉思不語，問道：“不知文和為何沉思？”

    此語一出，眾人皆望向賈詡。

    賈詡卻也不慌，玩笑說道：“連舟之策，看似巧妙。然詡曾聞霍仲邈此前水戰之時，用佯敗之法，誘大將周瑜入彀，借東南之風，火燒孫將軍帳下水師，最終令二劉席卷江左?！?/br>
    說話間，賈詡觀望風向，問道：“不知何時能有東南風邪？”

    “呵呵！”

    曹cao與蔡瑁等將校，皆聞聲而笑。

    蔡瑁為彰顯自己之能，說道：“冬季之時荊楚多西北風，東南風少。唯有夏季之時，東南風鼎盛。今霍峻欲用東南風燒船只，且不言能否有東南風，即便有東南風，我軍又不開水寨大門，霍峻又如何能燒我軍大船?！?/br>
    蔡瑁雖曾在江陵呆過，執掌過水軍戰事。但對云夢澤、長江地形亦不是全懂，畢竟江夏的云夢澤、長江地勢之復雜，非他所能全部知曉。

    同時也正如蔡瑁所言，如果水師不開水寨大門，即便有東南風，霍峻也難燒著水師舟舸。

    歷史上想燒曹cao水師，若非黃蓋請降，駕駛火船入內，即便有東南風相助，也基本燒不著大船。畢竟曹軍水寨會將黃蓋的火船，阻攔在門外。

    賈詡沉吟少許，自嘲說道：“詡自西北之士，不識南方水土地利，難為丞相出謀劃策。今時之語，徒令諸公相笑爾！”

    不僅是賈詡有如此感覺，荀攸、楊修等中原智士也是感覺無計可施，且連那程昱、徐晃等北方宿將，亦是難展拳腳。

    這倒不是他們智謀不足，而是他們實在不了解云夢澤、長江的地形水情，以及那水戰的彎門門道道。畢竟他們人雖聰明，但在缺少實際了解的情況下，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眾人談笑間，幾名武士領著一名漁夫而來，說道：“啟稟丞相，我等從此人身上搜出書信，言送與甘、俞二位將軍?！?/br>
    曹cao盯著眼前已是膽怯的漁夫，皺眉問道：“怎么回事？”

    楊修拆開書信，看了起來，臉色微變，說道：“丞相，書信中霍峻約甘興霸、俞公禮二位將軍于后日晚間起事，霍峻欲率大軍襲營破寨也！”

    “嗯？”

    多疑的曹cao轉頭看向人群中的甘、俞二將，目光打量間，充滿了疑慮之色。

    甘、俞二將臉色大變，甘寧快步而出，單膝跪地，沉聲說道：“丞相，霍峻此人詭計多端，今故意送書信而來，必忌憚寧與公禮，望丞相明察?！?/br>
    “是??！”

    俞韶亦是跪在地上，拱手說道：“丞相，我等若是詐降，那會獻上拍桿、車船之物。此物乃水師利器，天下難尋??！”

    曹cao微微踱步，問道：“此信使將書信送到何處？”

    武士拱手說道：“其在幾十里附近水域周圍巡視，似乎不知二位將軍營寨之處。被我軍擒獲時，詐稱程將軍帳下斥候?！?/br>
    曹cao打量二人半響，就在眾人以為曹cao要發怒之際，繼而大笑說道：“二位將軍棄劉歸我，必是誠心也。以孤所料，此又是霍峻之jian計，欲借孤之手段，殘害賢才良將。后日之時，孤于江畔上設宴，以賀二位將軍棄劉歸孤也！”

    “諾！”

    且不說曹cao于水寨中如何布置，忙碌于軍務。

    霍峻歸營后，與眾將磋商軍事后，喚入闞澤。

    請闞澤入座，霍峻問道：“闞君熟知天文歷法，峻有一疑。不知闞君能否為某解之？”

    闞澤不敢自矜，說道：“都督請言，澤必知無不言也！”

    闞澤，字德潤，會稽山陰之人。家中自幼貧寒，曾為富人抄書，以為增進學識。其博覽群書，又通曉歷法天文，難得之人才。

    自關羽下會稽平山越，聞闞澤之名，請其入軍為吏。后在夏口時，關羽舉薦給劉備，征辟為從事，以為咨詢歷法之用。

    沉吟少許，霍峻說道：“今隆冬已過，春時將至，不知德潤能否為峻推演何時最熱，或是推算東南大風之時?！?/br>
    闞澤搖了搖頭，說道：“風向不可算也，然陽生之時，多有東南風起。今澤可為都督推算，近十日之中何日最熱?！?/br>
    “勞煩德潤了！”

    闞澤取出易經卜卦，掐指計算，又用筆在巾帛上籌畫。

    不知過了多久，闞澤說道：“啟稟都督，五日之后，天氣最熱。彼時又是陰轉陽生，或東南風起。然云夢澤之地勢，長江之水情，澤乃江左士人，不敢輕易妄言?！?/br>
    霍峻心中有數，笑道：“峻得陽生之日即可，近日勞煩德潤走訪左右，看能否有所補充?！?/br>
    “諾！”

    闞澤拱手退了出去。

    少頃，鄧范拱手說道：“啟稟都督，豫州遣人詢問可戰否？”

    霍峻端起茶盞，吹了口熱氣，淡定說道：“告訴豫州，時日將到，暫且等候幾日。又命親信攜密令越天岳山至長沙，送書信與黃將軍，讓其依照本督軍令行事?！?/br>
    “諾！”

    望著錯綜復雜的地圖，霍峻抿著茶水，陶醉于茶水的甘甜之中。

    “苦盡甘來，如是而已！”

    第228章 釃酒臨江

    后日之時，曹cao設酒宴于江畔，眾將文臣齊聚。

    及至黃昏之時，白月初露，江水粼粼，呈水天一色。

    曹cao在眾人的簇擁下，登上舟舸大船。其襲火紅披風，上繡金絲龍虎，內著明光之鎧，威風不已，氣勢逼人。

    曹cao站在坐榻之上，居高而視眾人；文武皆列站于甲板左右，文儒武威，皆是一隅之才??；武士持斧鉞、戈戟，錦衣繡襖，威風凜凜而立。

    曹cao見如此江水美景，喜不自禁，說道：“師偦何在，奏凱樂。諸從上奉食物，讓諸文武與孤同享歡樂?！?/br>
    “諾！”

    少頃，鼓樂之聲響徹江船之上，齊誦《矛渝新福歌》。

    武士齊聲而歌曰：“材官選士，劍弩錯陳，應桴蹈節，俯仰若神。綏我武烈，篤我淳仁。自東自西，莫不來賓……?！?/br>
    曹cao與眾人飲酒作樂，有武將亦是齊聲而誦，提前恭賀曹cao即將得勝江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