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時天色漸晚,侍從趨步來報,說道:“啟稟丞相,水寨外有艘舟舸停泊,似乎在觀我軍兵勢如何,是否遣軍出戰?!?/br> 已有微醉的曹cao,擺了擺手笑道:“斥候探查而已,不足為慮。且孤已在水寨之外,布舍弓弩五千張,敵寇怎敢進犯?” “勿要讓此等小事,掃了孤與諸賢之興?!?/br> 說著,曹cao對著左右開玩笑,說道:“霍峻言今夜率軍夜襲,孤且與興霸、公禮坐鎮于此,觀其如何夜襲?!?/br> “諾!” 與此同時,水寨外的江左舟舸平穩下錨降帆,此正是霍峻、劉備二人出寨觀曹軍陣勢。 甲板上,霍峻與劉備坐而論道,一壺濁酒置于案上,擺設幾樣涼菜,同討軍情密事。 瞭望燈火通明的曹軍水寨,隱約可聞鼓樂之聲,劉備感慨說道:“曹cao飲馬江水,志滿躊躇,此當世之豪杰也!” 霍峻向劉備敬了一樽酒,說道:“豫州與曹cao,亦一世之豪杰。曹cao蓋有吞吐江左之志,而豫州亦有匡扶漢室之心。今下一時之分,卻非天下終定之局。高祖、項羽互有起落,項羽得勝前生,敗于后生,故而高祖開漢四百年之基業?!?/br> 劉備抬腿放蕩而坐,聽著《矛渝新福歌》,笑道:“單舟浮江,聽那曹cao慶賀之樂。我與仲邈若能留名于后世,蓋亦受士人所贊?!?/br> “豈能不可乎~” 在霍劉對談之際,曹cao亦是酒意上頭,舉著酒樽以示眾人,笑道:“我自起兵以來已有二十載,為國家除兇去害,誓愿掃清四海,削平天下;所得天下已十有六,所未得者,唯江東、巴蜀爾!” “今興師百萬,投鞭斷流,又賴諸公用命,何患不滅?且孤得興霸、公禮獻船歸降,得江左水師之機,不日將克江東。屆時待江左收復,巴蜀歸降,天下無事,孤與諸君共享富貴也!” “興霸、公禮且飲此樽!” “謝丞相!” “諸君亦請!” “愿丞相早奏凱樂,我等皆賴丞相之福蔭?!北娙似鹕砉笆謶?。 “哈哈!” 曹cao放下酒樽,心中不甚歡樂。自水師受挫以來,他少有這么歡喜。今得甘寧、俞韶二將,卻讓曹cao想起官渡之戰。他受敗于袁紹,卻得賴許攸歸降獻策,襲取官渡,得敗袁紹,拿下河北四州之地。 曹cao居高臨下,遙指對岸,笑道:“劉備、劉琦不識天命,妄圖以卵擊石,今幸有歸降賢才相助,二劉必敗于孤之手也!” 說完,曹cao囂張地攤手大笑,在他眼中自己若無天命在身,上蒼豈能如何相助。官渡之戰,逢許攸獻策;金口之役,得甘、俞二將。 賈詡見曹cao如此囂張,以至得意忘形,默默地嘆了口氣。見曹cao如此驕縱,他有不妙的預感。 程昱仗著是老臣,硬著頭皮,勸道:“丞相,霍峻尚未兵敗,且不如~” 話未說完,程昱便被曹cao一手拉過去。 曹cao手指著程昱,對手下眾人,大笑說道:“昔孤兗州敗于呂布,若非聽有程公之語,孤豈有今日之盛!” 程昱低著花白的腦袋,受寵若驚,說道:“若丞相得勝江左,昱當納兵權歸上!” 曹cao挽著程昱,感慨說道:“可惜許子遠不在,孤官渡逢他相助,故而得勝。今得二位將軍,猶得子遠也!” 持劍而立的許褚,撓了撓頭,心中嘀咕暗道:“不是丞相讓我殺的嘛?怎么又在此懷念許攸了?!?/br> 曹cao單臂而揚,笑道:“霍峻自恃兵略過人,更新水戰之法,然又奈之如何?利器雖強,然人心之重,非他所能之也。其助二劉,而不助我,甚是為愚也!” “拿槊來!” 就在曹cao沉醉于自己過往的功績當中,孤舟上霍劉聊得火熱。 劉備舒展大腿,臉色微紅,笑道:“我與曹cao勢如水火,此恨非死難消。備能有今日,蓋在所行之事每與cao反。曹cao性急且躁,我則以寬和待之;曹cao手段殘暴,我則行之以仁;曹cao待人詭詐,我則以忠信待人?!?/br> 說著,劉備遙望水寨燈火,雙眼迷離,說道:“故備有所小得,又能得仲邈、孔明、子敬相助,以抗曹cao。然今若得勝曹cao,當賴三君之功?!?/br>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揚州出兵抗敵,功績亦是不小,望豫州莫忘?!?/br> 劉備握著霍峻的手,沉聲說道:“備本憂助揚州繼位,不知如何與其同處。然受限于景升兄之恩,備又不得不報,效力盡之。今曹cao南下是為兵災,然若能破之,則為騰飛之機?!?/br> “然無論如何,備當助揚州御曹,與伯瑋共進退。若事定之后,則封以大國,以重禮厚恩報之?!?/br> 劉表父子從始至終都有控制劉備,劉琦亦有想過和平繼承荊楚,進而憑借他在揚州的布置,形如黃祖般的待遇,用來禮遇劉備,讓劉備為他效力。 劉備并非凡人,自是感覺到其中的內情。但劉備沒有其他的選擇,如果不幫劉琦爭奪荊州,反而他拿不到揚州牧,即使不一定能全部掌握江東。 今下幾經折騰波瀾下來,劉備發現他前途寬廣了,劉琦受限于實力問題,又礙于曹cao南下,終究放棄了控制劉備的念頭?;蛉鐒渌?,此戰能勝曹cao,他將真正的騰飛起來。 霍峻舉著酒樽,向劉備敬酒,說道:“峻當盡心竭力,率軍破曹,助使君龍翔九天,馳騁風云?!?/br> “多謝仲邈,備當不負君也!” 霍劉同飲酒水之時,隱約聽見營寨內眾人齊唱‘朝露苦多’之詞。 卻是曹cao在高臺上,持槊賦詩,歌頌道:“……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br>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br>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br> ……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br> 曹cao持槊指天,氣宇磅礴,威氣盡出。且聽那詩賦之豪邁,令在場文武無不心悅誠服。 “天下歸心!” 眾文武及眾軍士齊聲應和,響徹江水北岸。連那舟舸上的劉備都能聽到曹cao所歌之詞。 劉備撐地而起,單手撫劍,臨江而立,冷笑說道:“天下歸心,曹cao之野心已從其歌詞所出,今安能令其得逞,以禍亂漢室乎?” 霍峻釃酒臨江,大笑道:“曹cao縱橫四方,擒呂布,滅袁紹,深入塞北,縱橫天下。其之兵略,寡有人能敵。然曹cao固一時之雄,終將……” 說話間,旌旗微揚而起,東南風初行。 劉備得見東南風,笑道:“西北風初過,東南微風起,果如仲邈之語爾!” 說著,劉備憂慮說道:“然不知曹cao見東南風微起,是否會移動軍寨?” 霍峻輕抿酒水,自信說道:“東南微風而已,明日又是西北大風,曹cao必不移軍?!?/br> 劉備看了眼霍峻,微微挑了挑眉,選擇相信霍峻。 此時不僅是劉、霍發現東南微風,曹軍眾人也發現東南微風了。 荀攸見旗幟飛起的方向,提醒說道:“丞相,夜有東南微風?!?/br> 曹cao通紅的臉略有不悅,持槊而立,沉聲說道:“冬季多為西北大風,偶爾之間有東南微風亦是正常,世間之物豈能萬古不變。昨夜孤也得見東南微風,今早卻又消失,重新變成西北大風?!?/br> 曹cao醉醺醺地將槊交給手下,說道:“且觀明早風向如何,孤料那又是西北大風?!?/br> “你等水軍將士當迅速營造拍桿,以免時入春季,綿綿之雨將困我軍爾!” “諾!”眾人應道。 第229章 大幕拉開 歲末,陽生之日。 太陽高照,波光之粼粼,乃金口之景。旬陽驅散江水之寒,以暖曹劉軍士身體。 大帳之內,霍峻卸下大氅,而系玄色披風于肩。沿著沙盤微微而走,思量計策可有紕漏之處。 闞澤趨步入帳,拱手說道:“啟稟都督,今乃陽生之日,轉至明日又將轉寒。若按都督山水陰陽變化生風之語,今夜當有東南大風也!” “好!” 霍峻望著沙盤上的曹軍營帳模型,笑道:“傳令徐盛撤軍歸營,今日搦戰結束。喚諸軍將校入帳,聽命調遣。且又命后營將茅草、火料、硫磺備好,待軍議后分于諸部?!?/br> “諾!” 鄧范領著幾名隨從軍士出帳而去,向眾人傳達霍峻的軍令。 舉將鼓聲中,諸將陸續抵達營帳,他們似乎察覺到今日氣氛的不一般。 出寨邀戰的徐盛入帳,拱手說道:“都督,盛今日出寨搦戰,任憑我軍怎么辱罵,曹cao水寨軍無動靜。近半月以來,曹軍水師未出一戰,皆閉門營造拍桿及那連船之物?!?/br> 看著輿圖的霍峻,抬起頭來,說道:“曹cao乃世之梟雄,足智多謀,今下雖至江漢,不識我楚地山水,然兵韜將略仍在,豈會中如此淺薄之策?!?/br> 說著,霍峻讓徐盛入座,笑道:“且待豫州至帳,屆時本督升帳破敵?!?/br> “破敵?” 此語一出,帳中將校文武大都發懵不解,進而又在那議論紛紛。唯有蔣濟、魯肅等少數心腹之人嘴角含笑,似乎對霍峻的謀劃已有知曉。 少頃,劉備少見的換上甲胄,趨步入帳。 “豫州!” “仲邈!” 霍、劉二人行禮問好,即讓軍中諸將分坐,升帳議軍。 霍峻高坐榻上,環視眾將,沉聲說道:“曹cao遠入江漢,軍陷于濕澤,又受地形之困,沿江扎營。自百人山始,至州陵城郭,沿江百三十里,十余萬大軍,連屯七十余營?!?/br> “前部軍士舍舟就步,屯扎于土丘林間;中部水師搭建水寨,行連船之法;后軍旱地結寨,少有防備。今曹cao得甘、俞二將所獻拍桿、車船,已是志得意滿,故有言驕兵必敗也!” “今夜陽生之日,我軍背靠天岳大山,得陰陽流轉之時,必有東南大風。本督欲行火燒之法,諸部軍士各持茅草,又藏火料硫磺,以火為兵,當大破曹cao?!?/br> 眾將精神大振,神情肅然,拱手說道:“請都督吩咐!” “高翔、徐盛、魏延、呂蒙、陸議何在?” “曹cao為避江陽濕澤,舍舟就步,帳下數萬兵馬進屯百人、大軍等沌丘諸陵,又因水網密布,于山丘間連營扎寨。今時冬季天冷干燥,草木易燃,我命你五人各率二千軍士,合兵萬人,舉兵觀號,以高將軍為主,陸校尉為參,火燒敵寇前營?!?/br> “諾!” 五人上前各領軍令,退入隊列人群之中。 “豫州何在?” “在!” 霍峻看向劉備,說道:“待水寨火起,豫州率帳下張飛、陳到、傅肜等步騎二萬之眾,從上游聶口處夜渡長江,火燒敵營,舉兵攻營?!?/br> “諾!” 劉備趨步而上,手領軍令,問道:“上游之地,我軍寡有舟舸,備如何夜渡大江?” 霍峻面露微笑,說道:“峻已命翼德將軍在聶洲準備完畢,豫州率兵趕赴聶洲營,可知詳細布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