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無需你費心。

    樊留光噎了一下，瞥見太后緊抿成線的唇瓣，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么。

    太后篤信佛理，召集更多信眾不是好事嗎？為何如此抵觸？還是說她想多了，太后并沒有心生厭煩？

    還沒等樊留光想出答案，便聽太后繼續道：今年京畿一帶雨水較少，乞討者數量翻了兩番，米糧得多備一些，省得到時候出岔子。太后看向桑寧，怕小姑娘行事不夠周全。

    桑寧連連點頭，庵堂庫房內放了不少糧食，都是今年收的新米，價格也適宜。

    留光，你陪在寧兒身邊，和她一起施粥。太后吩咐道。

    樊留光心底涌起陣陣火氣，她很想問問太后，自己身為相府千金，渾身上下哪點不比桑寧強，何必幫她打下手，偏生又怕惹怒了這位，只能用力咬住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勉強一笑，點頭道：您放心，留光定會好好陪著桑二姑娘。

    兩人一同離開禪房，等人走后，嬤嬤瞥了眼樊留光面前未動的筆墨，以及折出壓痕卻空蕩蕩的紙頁，不由擰了擰眉。

    樊姑娘未免太過糊涂，明知太后篤信佛法，還表現的如此輕慢，試圖以取巧的方式抵消苦功，這和那些投機取巧卻指望天上掉餡餅的人有何區別？嘴上說著清靜自在，貪嗔癡恨卻樣樣不少，更無法做到五蘊皆空。

    太后走到嬤嬤身邊，淡淡吩咐：把這些東西收好，往后無需再給留光準備。

    嬤嬤心底咯噔一聲，太后是打算放棄樊姑娘了？

    可樊家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若是樊姑娘不能成事，只怕后位便要落到旁人之手了。

    似是看出了嬤嬤的想法，太后搖頭苦笑，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庵堂中躲清靜，就是不想再因前朝后宮的事情煩擾，究竟誰為皇后，不是我能決定的，也不是樊家能決定的，若是皇后與丞相想不明白這一點，極有可能將整個樊家拖入萬丈深淵。

    嬤嬤神情大變，嗓音略微發顫，應該不至于吧。

    三皇子戰功赫赫，雖與蕭淑妃不太親近，但母族的權勢卻不容小覷，將來極可能有大造化，三皇子幼時在太后娘娘膝下待過幾年，即便時日不長，也有幾分香火情，不會眼睜睜看著樊家傾頹。

    你莫要小看了寄聲。寄聲是三皇子的字，這一點嬤嬤還是知道的。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管不了那么多。

    太后揉了揉酸脹的額角，想起偏心眼的蕭淑妃，更是頭疼，蕭家一個兩個都是人精，偏偏養出這么個蠢貨，跟自己親生兒子離了心，糊涂至極！

    **

    桑寧和樊留光一道前往粥棚，莼伊和綠綺坐在外面，車廂內只有她們兩人。

    桑二姑娘，先前你曾說過，你因體質孱弱之故，自小在隴西老家長大，怎的年歲漸長后，身子骨便恢復康健了呢？樊留光狀似無意地問。

    桑寧搭在膝頭的手緊握成拳，深感厭煩，樊留光分明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世，偏生揣著明白裝糊涂，刻意羞辱于她，品性委實惡劣，與那副清麗脫俗的皮囊有著天壤之別。

    少女雙目微闔，只當沒聽見問話。

    樊留光卻不依不饒，桑二姑娘為何緘口不語，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若是真不便闡明，我也能理解，畢竟女兒家的閨名重要。

    桑寧陡然睜開眼，直直盯著樊留光，你到底想說什么？

    留光總覺得桑二姑娘口音不像隴西人士，反倒與從邊關回來的將士十分相似。纖長手指把玩著香包，樊留光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篤定桑寧不敢跟她撕破臉。

    除非她瘋了，完全將長夏侯府拋之腦后。

    樊姑娘怕是聽錯了。桑寧冷聲答道。

    是么？樊留光揚唇淺笑，忽然問道：桑二姑娘在外面呆了整整十幾年，為什么非要回到京城？留在隴西或者別處不好么？

    我與親人分別數載，團圓亦合乎常理，樊姑娘可是有何不滿？

    團圓固然是好事，但若是二姑娘的存在影響了桑怡，又該如何是好？桑怡雖只是侯府養女，并非桑家的骨血，但她無論如何都是我兄長未過門的妻子，是我的嫂嫂，若她遭到旁人的牽連，毀了名聲，被迫解除婚約，你說桑怡會不會恨上那個罪魁禍首？

    樊留光言語間的威脅之意絲毫未加掩飾，她從小就厭惡桑怡，覺得這等身份不明的低賤女子不配與她們相處，哪曾想因德容言功太過出色，永和帝下了道圣旨，讓桑怡搖身一變，成了她未來的嫂子，樊留光心里不憋屈才是怪事。

    好在眼下她抓住了桑寧的把柄，也許不僅能除掉桑寧，還可以一箭雙雕，阻止桑怡嫁給樊留行，免得日后瞧著礙眼。

    第39章

    此時此刻, 桑寧對樊留光的厭惡已經達至頂峰，她不想再容忍眼前這個性情倨傲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便欺身上前, 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樊留光沒想到桑寧會靠得這么近，當即嚇了一跳, 略微擰眉，身子往后退去，語帶嫌棄的道：桑二姑娘有話直說即可, 貼這么近做什么？

    桑寧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配上那張粉黛未施的小臉兒，清新的仿佛枝頭綻放的梨花，純美無害，可說出口的話卻讓樊留光霎時間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