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噪音嗡嗡嗡由近及遠,房子這么大,做家務是個苦力活。 其實地上挺干凈的,淺棕木地板光可鑒人。 美微縮腿坐回沙發上,又給小男友撥電話,但對方像個殺豬盤,突然人間蒸發? 她冥思苦想,像個傻子似的發呆。 郁誠走過來遞給她一部新手機,“已經換過國內的卡,里面存有我的電話?!?/br> 啊,又是新款,很喜歡。 她笑著道謝,“謝謝哥哥?!?/br> “真想謝我?”他俯身看她。 她吸一口氣,“我就是客氣……” 郁誠呵地一笑,“你真好意思坐著等吃飯?” “???” 就知道他每一個好意后面都暗藏代價。 美微只好到廚房給他做起幫手,原以為會很麻煩,結果只是溫水洗洗水果蔬菜,她很快洗好交差。 郁誠手伸過來,“卷袖子?!?/br> 她照做,做完要走。 他又說,“擦汗?!?/br> 她扯一張濕紙巾,按上他額頭,“哪有汗?” 他面無表情,“我說有就有?!?/br> 她在一旁干瞪眼,看他燉湯調味,又往湯里下蔬菜,舀一勺吹涼了,嘗嘗味道,遞到她唇邊,“張嘴?!?/br> 她恍然想起半夜里做夢,有人往她喉嚨眼兒里塞藥,還嘴對嘴給她渡水,整張臉通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 “張嘴?!庇粽\臉色冷下來。 美微木木的,不情不愿張開嘴,嘗一口湯,夸道:“好好喝?!?/br> “真的?”他喝掉湯勺里剩下那半口。 “嗯?!彼o張,根本沒嘗出是什么味,但這時候應該說兩句讓他高興的話,她說:“做得這么好,嫂嫂一定會喜歡?!?/br> 郁誠黑下臉。 她心里一抖,不知道哪句話又說錯,退著步子想往外溜。 他視線掃過來,涼涼的沒有溫度,她又半步都不敢動。 不知道為什么要怕他。 因為從小被他管,天生就怕他? 空氣好像都冷下兩度。 吸塵器的聲音又過來了,周婉打掃到廚房外,探進半個腦袋,“又怎么了?郁總,你不要總是訓人,這是你meimei,不是你員工?!?/br> 他的氣場太嚇人。 美微差點哭出來,快步出去拉住周婉的手,直喊:“嫂嫂,我幫你拖地?!?/br> “已經弄完了,走,我帶你到處轉轉?!敝芡裼诸I著她逛了一遍屋子,原來裝修全是嫂嫂親力親為,大到家具進場,小到窗簾顏色,花了很多心思。 美微嘴甜,直夸嫂嫂有品位。 周婉笑到合不攏嘴。 冬天里天色暗得早,室內燈光溫馨暖氣充足,讓人神經松弛。 晚餐清淡有營養,三人圍住餐桌動筷,說起公司的事,之前看好的一宗地塊競爭激烈,開年后恐怕會溢價,需要提前預留資金。 美微不懂公司的事,也沒興趣,專注面前一道百合松子,用筷子一顆一顆夾起往嘴里送。 周婉偶爾提一句郁家父母,那天家宴之后,mama去加拿大拓展新業務,爸爸正忙著滿世界找他的小情人。 美微嘴里含著一顆松子,豎起耳朵聽,這耳朵又慢慢垂下來,臉上露出失望神色,肩膀也慢慢往下塌。 她生病了整整兩天呢。 一直守著手機等爸媽的電話,等一句關心,一句道歉,可他們永遠有自己的事要忙,她什么都沒等到。 挨了一個巴掌,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她瞪大眼睛,囫圇將那顆松子往下咽,放下筷子打算離席。 郁誠坐在她身旁,掌心握住她手腕,輕輕捏了捏,看向她,“mama讓我照顧你?!彼难凵窈軠厝?。 他在告訴她,爸媽沒有忽視她,只是因為有哥哥在,他們才放心去忙。 小時候也是這樣,當所有重要時刻父母缺位,哥哥會說:mama讓我照顧你。 可真的是這樣嗎?愛是無法掩飾的,不愛也是。 已經不重要了。 她點點頭,抽回手,“我吃好了,哥哥嫂嫂慢用?!?/br> “小美,再喝點湯,特意為你準備的?!敝芡袷f給她。 “嗯?!彼p手接過,不好拂嫂嫂心意,只得順從坐下。 周婉用餐全程匯報工作,幾乎沒有怎么吃。 郁誠背靠座椅,姿態放松,閑閑點一支煙,偶爾露出贊許神色。仿佛這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他的得力干將。 他問:“那人怎么處理的?” “我這兩天出差就是辦這件事?!敝芡駥⑼肟晖巴?,坐正身子,低頭思考片刻才道:“我帶人去查清楚了,那個蘇平是假懷孕,不得已上了點非常手段,她家里還有個弟弟好賭,很缺錢……” 總之花錢消災,蘇平收了錢,帶著全家跑得沒影。老男人的愛最靠不住,一個年輕小三又沒有孩子,名不正言不順,哪里斗得過正宮長子。 郁誠繞出一個白色煙圈,掐滅煙頭,沉聲道:“做得好?!?/br> 美微的注意力全在周婉第一句話上。 周婉出差兩天。 兩天! 那是誰日夜不離照顧她? 是誰為她擦洗身體,換上內褲和睡衣,是誰給她喂水喂藥?是誰半夜摸她的臉? 不會是哥哥吧? 美微臉孔變得慘白,忽然又通紅,手上的骨瓷小調羹啪一下掉地上,摔得粉碎。 她實在太過于震驚,慌慌張張站起來就想跑。 哥哥嫂嫂都看向她。 她傻站著,雙腿有點兒抖。 周婉連忙起身,“沒事兒,我去給你拿個新的,別往心里去啊,一個小湯勺沒關系的,碎碎平安?!?/br> 嫂嫂竟然還安慰她,擔心她因為打碎餐具不安。 哥哥神色很鎮定,攥住她手腕,一下將人往懷里帶,另一手捏住她下巴,“你在怕什么?” 她垂下眼,睫毛輕輕顫抖。 他步步緊逼,抬起她的臉,“為什么不敢看我?” 周婉從廚房拿一把新湯勺出來。 郁誠已經若無其事放開meimei。 美微心臟狂跳,拔腿就想跑。 但嫂嫂會問的,她又該如何解釋? 說哥哥給她換睡衣內褲?她說不出口。 說哥哥對她的照顧超過兄妹該有的限度?但哥哥一本正經的表情,又好像還將她當成小時候。 想歪所有事的,產生錯覺的,都是她自己啊。 她雙腿像被定住,一步都不能挪動,身子隱隱滲出一層薄汗,發覺自己無處可逃。 郁誠抬手,輕輕撩開她額邊的發絲,又用手背試她額頭溫度,“一到晚上又發燒,再吃一次藥,洗過澡早點睡?!?/br> 這一刻的關懷分明是兄長。 她想問他,到底將她當什么?當meimei關心?還是當女人戲弄? 不不不,哥哥怎么會是那樣的人。 一定是她想太多。 美微嘴唇顫抖,最終將話吞回去,聲色嘶啞,“我想回家,哥,讓我回家,你答應我的,說吃過飯就送我回家的?!?/br> 她心里仍然當哥哥是家長,又不自覺地征求他同意。 郁誠低頭凝視她,眸子里黑幽幽的,面色陰沉,不說話。 家里過于安靜,兄妹兩人之間的氣氛總是詭譎壓抑。 周婉打開客廳電視,收拾起桌子,將碗盤清理干凈放入洗碗機,來來回回走動,家里終于有了些生活氛圍。 她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白襯衫搭黑色長褲,長發盤得一絲不茍,明明是辦公室里的職場麗人,做起家務來也是一把好手。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稱贊的就是這種好女人。 周婉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和和氣氣說:“小美,這么晚了天氣又冷,你感冒還沒好,發燒這事可大可小,回去了家里就你一個人,我們都會擔心的,留下來好不好?” 嫂嫂也幫哥哥留她,多么體貼賢惠,多好的嫂嫂。 美微急到想跺腳,“嫂嫂,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了?!?/br> 嫂嫂又拿起拖把打掃餐桌四周,還笑,“不麻煩,你住這就當幫我們暖房了?!?/br> 她心中尖叫,嫂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老公心里在想什么?你到底有沒有發現他奇怪? 真想將所有懷疑都說出口,但她不能。 她不能傷害嫂嫂,也不能破壞哥哥的幸福。 再說,一切都是猜疑。 是她疑心生暗鬼。 是她想太多。 她沒有任何證據表面哥哥對她有非分之想,美微心里悲涼又恐懼,她害怕這是真的。 這種想法,這種推測,都讓她痛苦煎熬。 她紅著眼睛看向周婉,“嫂嫂,我占了你們的主臥?!?/br> 周婉神色明顯一愣,馬上又笑起來,“這有什么關系,主臥條件好一點,你哥也是希望你睡得好,身體能早些恢復?!?/br> 美微忍不住了,干脆將話挑明,“嫂嫂,那你和哥哥不方便呀,你們不要一起睡嗎?” 客廳電視播放起八點黃金檔狗血劇,里面正上演男人出軌戲碼,大老婆大戰狐貍精,打得頭破血流不可開交。 郁誠拽住meimei,一把將她按上沙發,弓下腰靠得很近,聲音不大語氣卻嚴厲,“你少cao心大人的事!” 她閉嘴。 她不想當狐貍精。 烏溜溜的眼仁水潤潤,就那么直勾勾望過來,背后九條雪白的大尾巴搖啊搖,毛茸茸的,撩得他三魂都要沒了七魄,咬碎牙要看窗外的月。 只有天地日月可鑒他良心清白。 他何時與人一起睡過?但訂婚又是事實。這讓他如何解釋,無法解釋,他想讓她知道,又害怕她知道。 她的呼吸輕柔拂過頸間,他銳利的喉結因此干澀,難耐地滾動兩下。 只要寬厚掌心再往下一點點,就能壓到她柔軟胸脯,臉垂下半寸便能含住她的紅唇,她卻一無所知傻傻看著他,美眸波光蕩漾,霧水蒙蒙。 這個狐貍精,分明在勾引他。 郁誠一張俊臉像抹了鍋灰,額角青筋一跳一跳,襯衣領口都泛著紅,呼吸沉沉,半天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