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59節
書迷正在閱讀:上流假象、咸魚在文娛行業里瘋狂內卷、梟鳶、末世后我成了瘋批alpha們的安撫劑、能無限回檔了當然要做救世主、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我真沒想在過去的年代當學霸、穿成耽美文總受的炮灰室友、給反派當崽那些年[快穿]、小君后
“寶星!” 寶星抬頭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瞧去,卻見路邊停了一部黑色賓士車,那后座戴著墨鏡和黑色口罩的人,除了樓問津還能是誰——樓問津作為證人出席過兩場庭審,但私底下,寶星還未能與他說得上話。 寶星趕緊側身擋在梁稚前方,一把揮開了面前的長槍短炮,護著梁稚,奮力突出重圍。 那車的后座已經打開了,寶星一把拉開,推著梁稚上了車,自己趕緊擠上副駕。 車緩慢離開了法庭區域,在前方拐了一道彎,飛快駛離。 梁稚上車極為倉促,車啟動的時候,她還未徹底坐穩,本能伸臂往前方座椅靠背撐了一把。 一旁樓問津下意識伸手,將要攬住她時,又急忙停住,而后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梁稚望著車窗外,待看不見那些記者的身影了,方才放心地把身體往后靠坐。 她手掌搭在膝蓋上,刻意不叫自己去在意,可身旁的人,存在感強烈得根本難以忽視。 她余光里瞧見他把墨鏡和口罩都摘了下來,露出仍顯蒼白的臉和幽深的眼睛。 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兩人分別的時間,分明已覺得過去了很久,久得理應再見之時,不該有如此大的波瀾。 兩人并排而坐,誰都沒有作聲,直到司機問了一句,去哪里。 寶星說:“去科林頓道?!?/br> 他回頭看一眼,主動解釋原因:“梁宅三個月前開始翻修,梁總就先搬過去借住一段時間?!?/br> “梁總?!睒菃柦蛑貜土艘槐檫@個稱呼。 實則那語氣并無太大的意味,似是只覺得有些新奇罷了,可這兩個字叫他一說出來,梁稚整個人都開始變得不自在。 “樓總你最近在哪兒?在做什么?” “我已經不是你的老板了?!睒菃柦蚣m正。 “叫習慣了?!睂毿切φf。 “沒做什么大事,只在準備考試?!?/br> “什么考試?” “考完再說吧?!睒菃柦蛩坪鯖]興趣聊自己的事,“寶菱拿了哪所學校的offer?” “南洋理工?!?/br> “真是不錯?!?/br> “樓總你現在還住在獅城嗎?” “怎么?” “我下回放假去探望小妹,請你吃飯?!?/br> “可別最后掏錢的人是我?!?/br> 寶星嘿嘿一笑。 梁稚從未覺得這些不著邊際的閑談如此叫她煩躁。 不多久,車便開到科林頓道的宅邸。 “多謝?!绷褐墒种缚凵宪囬T的拉手。 “不客氣?!?/br> 梁稚見過樓問津冷淡、瘋狂、熱情、傲慢的許多面,可這般疏離客氣,卻還是第一次見。 她拉開車門下了車,將要關上時,頓了一頓,很是平靜地說:“請進來喝杯茶?!?/br> 樓問津看了她一眼,難掩兩分意外。 宅子里的陳設,一應還是樓問津走時的那樣,連人都沒有換,只不過古叔和蘭姨也都搬了過來。 樓問津踏進門,第一眼卻是看見了茶幾上黑色陶瓶里插著的黃蟬花,新鮮飽滿,似是剛剛換上不久。 梁稚請樓問津入座,叫來蘭姨倒茶。 蘭姨很是意外,可礙于梁稚如今和他的關系,并沒有主動多做寒暄。 所有人仿佛自發達成了一致,在應盡的招待完成之后,便從客廳里撤離得干干凈凈,獨獨留下梁稚與樓問津。 梁稚端上茶幾上的水杯,垂眸喝了一口。 “最近在忙什么?”樓問津出聲。 語氣疏淡,只有客氣。 梁稚動作頓了頓,“沒忙什么,盡量保證公司不要倒閉?!?/br> 七月,泰國宣布放棄固定匯率制度,一時外資大量撤離,金融市場震蕩,股市暴跌,大量公司倒閉,工人失業。 好在梁稚聽從了顧雋生的建議,沒有盲目擴展業務,還提前削減了許多的進口類目,這才在危機發生之初,扛住了第一波沖擊。 在過分寬敞的客廳里,沉默也仿佛變作實質性的東西,突兀地橫亙于兩人之間。 片刻,樓問津抬腕看了看手表,這動作通常意味著,他將要找理由告辭了。 果真他說:“定了下午的機票,我得先回酒店收拾東西,就不繼續打擾了?!?/br> 梁稚點了點頭。 樓問津目光稍朝著她所在的方向偏了一偏,卻在將要瞥見她的臉時,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他站起身,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最終像是下了決心,說道:“對我而言,庭審結果很是公正,這件事也徹底告一段落。請梁小姐……不必再自苦,盡力過好自己的人生?!?/br> 梁小姐。 從前他喚這個稱呼,總是帶有別的意味,無論譏諷,或是調情。 如今,在他這里,它回歸了它本來的用途。 樓問津最后頷一頷首,便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古叔,麻煩幫忙送一送客?!绷褐烧f道。 樓問津身影稍稍地頓了一頓,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古叔走了出來,小跑兩步跟上樓問津,一道往大門口走去。 那身影下了臺階,穿過庭院扶疏的花木,便再也看不見了。 梁稚低下頭去,把額頭抵在扶手冰涼的皮面之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問題。 小時候收到過一份禮物,是上發條的音樂娃娃,玩久以后,梳齒不知什么時候磕斷了一根,于是那首生日快樂歌,在唱到第三句的時候,因為缺了一個音符,仿佛漏電一樣,十分的怪異。 她覺得自己就是那缺了梳齒的發條娃娃,擰緊了發條照樣運作,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奏出來的旋律有多么的不對勁。 ——她也搞不懂自己了,這不是她早有預料的結果嗎,為什么真的發生以后,她是如此的不開心。 這次庭審,沈惟慈和沈惟茵也從香港回來了。 沈惟彰的案件尚未開庭,但鋃鐺入獄已成定局。沈大嫂同他離了婚,帶著兒子去了雅加達。 沈家原本便人丁不興,如此更顯寥落。沈母而今同沈惟慈一起住在香港,過著幾如槁木的生活,興許,唯一的盼頭便是看著沈惟慈完婚,再為家里添一個新生命。 只是無論沈母如何的軟硬兼施,沈惟慈都不肯答應出去相親,只說做醫生的工作忙,實在無暇分心,況且,這已然是新時代,四十來歲方才結婚的,大有人在。沈母每每念叨,以她的身體狀況,恐怕是活不到那時候了。 姐弟兩人在庇城能逗留的時間不長,返回香港之前,沈惟茵去與梁稚見了一面。 這日難得的氣溫不算過分炎熱,沈惟茵說好久沒有戶外活動了,不如一起去賽馬公會騎馬。 兩人換好馬術服,到跑馬場時,工作人員已將馬牽了過來。 梁稚自然選了凱瑟琳——樓問津是以她的名義認捐的凱瑟琳,根據協議,除去身體不適和定期休養等特殊情況,她對凱瑟琳永遠有第一選擇權。 退役后的凱瑟琳,比在役時養得胖了一些,一身黑色被毛依然油光水滑,可見被照顧得不錯。 兩人繞著草場跑了幾圈,風過耳畔,分外自由。 跑得出了汗,便從馬上下來,牽住了韁繩,邊走邊聊天。 “所以,維恩為什么不答應相親?我覺得工作忙一定是借口。他是不是其實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只是由于種種原因,無法在一起?我猜,要么那人是有夫之婦,要么……并不是女人?” “……維恩哪里是這樣新潮的人?!鄙蛭┮鹩行┫胄?,卻把微微泛紅的臉別過去,伸手捋了捋頭發,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具體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我不同他聊感情問題?!?/br> “好像沒做什么,這一年就又要過去了。過完年,我就二十五了……”梁稚不由感嘆。 沈惟茵望向她,“所以,你就打算這樣繼續下去嗎?守著公司和你愧疚感?!?/br> 梁稚立即不作聲了。 “我當時聽維恩告訴我說,樓問津替我和他安排了后路,覺得非常驚訝。我相信人不是無緣無故的高尚,而是一定有非要高尚不可的理由。阿九,你覺得樓問津的理由是什么?” “是我。我知道?!?/br> “那么,在你的心中,他對你的愛,不及你自己的負罪感重要是嗎?” 梁稚一驚,“我……” “有時候,犧牲奉獻也會成癮,因為人會陷入自認偉大的陷阱里——我從前就是這樣。阿九,你莫非要等到你父親把這十七年的牢役服完,才覺得自己在道德上還完了這筆債嗎?” 梁稚陷入沉默。 “阿九,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們這回回來住的酒店,恰好和樓問津是一家。前幾天在餐廳吃飯,我和維恩恰好聽見樓問津在同別人打電話,他似乎打算報考英國的什么學校,已經在全力做準備了。如果十一月的考試通過,至多明年八月,他就會去往英國?!?/br> 不知不覺,已經從草場的這頭,走到了那一頭。 梁稚背靠住木質的柵欄,抬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凱瑟琳的頭。 凱瑟琳發出一聲愉悅而明亮的響鼻。 晨起的雨下到中午,終于轉小,目之所及一片白霧茫茫。 梁稚第三次撥下六樓的樓層對講機,依舊無人響應。 她把右手抱著的東西換到左手,從包里摸出手提電話——一貫辦事靠譜的古叔第一次掉鏈子,電話沒有充上電,在她撥下第二個號碼時,便電量告磬了。 沒辦法,她只好把沉重的手提電話塞回包里,一手抱東西,一手拖行李,在細雨之中,往外走去。 所幸這周圍她熟悉得很,知道一百米之外就有一座公用電話亭。 到了電話亭那兒,她把抱著的東西放在行李箱上,而后拿出錢夾,從里面摸出一枚硬幣。 硬幣投入,發出“哐當”的清脆聲響,她把聽筒取下來,夾在脖子里,一面撥號,一面收起錢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