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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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有男子,喜歡把玩女子的三寸金蓮。 只是那些裹了腳的女子,在床上也有個規矩,就是不準脫襪。 恐怕某些提倡小腳的雌雄蠢物,自己也知道一旦脫了襪子,拆了裹腳布,看到了“三寸金蓮”真身,會有多倒胃口。 只是等林綺年一走,應氏抱著女童,怯怯喊了一聲郎君。 林壽永威嚴道:“休聽她妖言惑眾。她這是嫉妒?;奶拼竽_女,怎知楚楚小腳弱柳扶風美?!?/br> 說著,林壽永又道:“哀兒這個年紀,到處亂跑,沒個規矩,裹腳了就懂女徳,會乖巧了?!?/br> 應氏有些迷茫地諾諾地應了。 這天夜里,林綺年半夜起身,做了個噩夢,渾身大汗淋漓地起來。 她靠著床頭,月光穿過紗窗,照在她汗濕濡的額頭。 于是,第二天,林綺年找了父親林嗣宗,再去勸林壽永。 但是林哀兒的腳,還是裹起來了。 白天,林綺年為她請了大夫來板正趾骨,涂藥。 晚上,應氏就在林壽永的詢問里,只得再次裹起了林哀兒的腳,再一次折斷。 小小的,不過五六歲的女童,終禁不住這樣的雙重折麼。 有一天,林綺年來看她的時候,女童幼小的軀體趴在地上,死死抱著林綺年的大腿,哭喊:“姑母,姑母,讓我裹罷!讓我裹罷!” 林綺年死死盯著她,覺得心里揪得成一團。一向傲慢,不把世間蠢物放在心里的她,第一次覺得力不從心。 她就是時不時過來盯著,甚至請了爹爹去勸,只是這些怎敵得過日夜相處的哀兒父母橫下心腸?――林壽永和應氏總找得到時機給哀兒裹腳。 父母都狠下心腸的時候,旁人是比不過的。 他們能狠下心叫哀兒受雙重的折磨,林綺年卻不能――安大夫說哀兒的腳若是再這樣折斷又扳回來,扳回來再折斷一次,就真是徹底廢了。 到時候,甚至其行動不便,還勝過小腳了。 看著女童的眼淚和哭喊,林綺年放在兩側的手在發抖,半晌,她低下頭,用顫抖的手摸了摸哀兒頭頂的發旋:“走。我去求爹爹養你在膝下?!?/br> 無緣無故地,把庶女養在喪妻的祖父膝下,這是不像話的。 但是林壽永還沒正式娶妻,綺年便也不管了。 林壽永鐵青著臉邁進來,喝道:“你逾越了!” 林綺年不理睬,只是抱著哀兒要走。 但應氏卻在背后哭起來,眼睜睜看著女兒,淚流滿面。 哀兒懵懂無知,也在林綺年懷里,向應氏伸著手哭泣道:“不要。哀兒不要離開姨娘,哀兒要姨娘?!?/br> 情景凄慘,活像她是分開母女的罪魁禍首。 林壽永則是火大地喊起來:“來人――葉婆子!葉婆子!你們幾個拉娘子回房!” 一片鬧劇,幸而林嗣宗趕來制止了。 但是哀兒,也最終裹起來了。 每天都要凄慘地嚎叫著。 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最后,哀兒的四個趾骨都折斷變形,流血出膿,腳趾上的rou都爛到再也流不出膿水。 那一天,因為裹腳而寸步不出門的哀兒,終于再一次怯怯地出現在了應氏的房門口,扒著柱子向外看。 這個年僅六歲的女童,終于也有了一雙碟子里的小粽子一樣的“金蓮”。 她也終于和她的母親一樣,走路顫顫巍巍,沒有人扶就搖搖欲墜。 整日只能扒著門靠著,再也不能滿園亂跑。 那一天,林綺年去看她,女童叉著手,靠著門,喊了一聲“姑母”。 女童靦腆的,乖巧的,走了一步,前后晃動,險些跌倒。呵,有了林壽永滿口稱贊的“楚楚蒲柳之姿”了。 女童不明白自己已經不能快步走路了。 林綺年沉默地走上前,抱起她:“想去哪?” 人們總是能看到,一向傲慢的林綺年,時常耐心地抱著一個女童到處走。 直到她累到抱不動為止。 “姑母,姑母?什么東西燙燙的?”哀兒沾著液體到嘴里嘗了嘗,趴在少女懷里喊起來:“咸的?!?/br> 少女沉默許久,低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哀兒?!?/br> ☆、第30章 瘋婦人篇(六) 在林綺年十六歲這一年的春天,天氣格外干燥。 京城附近部分鄉里大旱,無論是自耕農,還是佃戶,都收成慘淡。 各豪族官僚中,有些目光稍稍“長遠”一些的,將收八成的地租,減到收七成。 更多的則是絲毫不肯減租。 如同江南所遷過來的柳家,就是不肯虧損自己用度,以照顧下等人的。 林家是個大家族,族人眾多。 顯赫的也不少。只是這一年,林家就連中等族人的日子,都不大好過了。 哭訴的人擠滿了林家祠堂。 那些為官的富族人,哭訴自己家,用度緊張,家中的子女妻妾,吃用都次了一等,用不得最時新的云錦,辦不得最精致的珠玉金銀頭面,出去交際,人家都笑自家的家眷落伍了。 那些次一等的中等族人們,就哭自家越發落魄, 那大魚大rou,是沒法隔天有了。 那白米面,也沒法將吃剩下的倒滿門外的溝渠了。 綢緞衣裳,更是要穿去年舊的,甚至是去去年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