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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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林綺年扶住她,眼一瞄,瞄到女子一雙小腳,菱角大小的繡鞋。 裹腳的風氣還沒有蔓延到京城,嶺南等南方一帶近年倒是越盛。 林綺年冷冷問:“她們是什么人?” 老婆子知道這位娘子是最痛恨這些的,因此垂頭諾諾道:“是.....是大郎君的婢妾?!?/br> 林壽永這次從嶺南老家回到京城府內,是還帶著自己的一干姬妾的。 嶺南之地,女子眾多,又水靈。林壽永讀書時買了不少婢妾。 “哈!”林綺年冷笑一聲。 老婆子聽人說起過這位大娘子的傲慢與刻薄,膽戰心驚,就怕她嘴里要說什么。 卻不料林綺年只是扶著那個跌倒的女子坐到一旁,冷冷說:“你們慢慢走。這樣的腳,走快是要命?!?/br> 她雖然痛惡陋習,卻不至于瀉火給受害者。 只是越發不痛快起來,只得甩袖出了府門。 ☆、第29章 瘋婦人篇(五) 林嗣宗聽說兄妹兩個對峙的時候,已經是晚了。 婢子來報告,只說是大娘子在府中閑逛的時候,聽到大郎君那邊一個側院里傳出女童的凄厲哭喊,大娘子因聽哭聲實在凄厲,過去看了一眼。誰知就神色大變,忽然沖了進去。 在東邊的一個側院里,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腐爛的血rou味混著腥臭的膿水味。 地上扔著一卷細長的白布。 不,那甚至說不上是白布,因為上面滿是黃色的膿水,混著黑紅干涸的血水。 一個矮小的婦人摟著一個女童,蜷縮在邊上,忙不迭地向林綺年磕頭:“求姑奶奶饒過賤妾,饒過哀兒,賤妾愿結草銜環!” 其狀凄慘,好像是林綺年要殺她母女兩個。 林綺年喝止她:“夠了!我不需要別人給我磕頭!” 婦人被嚇得含淚看著她。 好像她是十惡不赦,迫害她們母女的罪魁禍首。 林綺年看她這副神情,又看了看女童趾骨活活折斷的腳,閉了閉眼,嘆道:“可憐!可憐!可憐!” 那婦人聽了林綺年這三句可憐,神色一動,趕緊拜倒哭道:“姑奶奶,這是許哀兒裹腳了?” 說著,婦人就爬了幾步,要伸手去夠那腥臭的裹腳布。 穿著道袍,身材瘦削高挑的少女,卻一腳踢開了裹腳布,狠狠在腳底踩了幾腳。 婦人驚恐地看著,正要嚎啕大哭著再磕頭,卻被林綺年一把拉起來,迫她占直。 婦人抱著女童哆嗦起來,以為這傲慢又刻薄,蠻不講理沖進來把她女兒裹腳布扯開的林家千金,要對她動手。 她這樣的薄命妾室,哪敢和傳聞中林家的心尖尖千金反抗,婦人已經護住了女童的頭臉,準備替女兒挨了。 誰料這個神色傲慢的少女卻只是低下頭,彎下腰,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婦人膝蓋上的灰塵,又拍了拍女童衣服上的灰。 婦人呆呆地看著這少年女子。 少女叫她們站直,又給她們拍了跪下時候沾的灰,才冷冷說:“你姓應?你是個人,你女兒林哀兒也是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能裹腳,也不要動輒跪拜磕頭?!?/br> 婦人聽了,神色茫茫然。只是不知怎地,心里似乎松了一下,忽然就不太怕這個據說傲慢又刻薄古怪的林府千金了。 她喃喃道:“可是――可是,大娘子,郎君他喜歡這樣的腳,嶺南那邊許多的男子,也都說三寸金蓮是美的,最近聽說京城里也有人喜歡這樣的腳了,哀兒若是不裹――” 女童烏黑的大眼睛也靜靜地看著林綺年。 林綺年怒道:“他們喜歡?只為了這些須眉蠢物一時的歡心,便要陪上自己一生的殘疾?” 應氏不能理解她說的話,又被她突然的怒意嚇了一跳,又唯唯諾諾起來。 少女看她這樣,深吸一口氣,冷冷道:“罷了。只是不要裹了。你們幾個自己裹了,已經是一生殘疾。難道還要哀兒這樣的孩子也要一生殘疾?京城一帶,與別地不同,很少有人喜歡這小腳。明天我請安大夫回來,看看哀兒的腳,把骨頭接回來?!?/br> 就在這時候,忽然院子外一陣嘈雜聲,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布滿了院子:“我后宅中事,不知綺年有何見解?” 林壽永踏著木屐,一身寬袍廣袖的名士打扮,還帶著點醉醺醺的暈紅,臉色卻是烏沉沉的,踏進小妾應氏的門來了。 林綺年轉身看了他一冷眼,沒有理睬,只是袖手立著。 林壽永冷哼一聲:“長兄為父。這孝悌二字,綺年是不認了嗎?” 少女這才冷笑一下,傲然道:“妹以為喜愛三寸小腳的人,不配提孝悌?!?/br> 林壽永聽了,那點酒紅慢慢漲起來,眉頭聳高了:“林綺年,你忤逆――” 林綺年剛想譏諷回去,眼角卻瞄到應氏抱著女童,看著他們爭執的驚恐神色。 ――這是一個生殺都掌握在林壽永手里的可憐妾室。 男人被親meimei當著卑賤妾室的面落了臉,倒霉的是哪個? 想了這一層,她這樣的性子,居然咽了下去滿嘴的諷刺,只是冷淡道:“妹言語沖撞,不該。只是儒家有個叫格物致知的規矩,兄長既然參儒,也應該格物致知一下。先看看裹腳布下女子的腳到底是怎么樣的,再夸所謂三寸金蓮?!?/br> 然后舉手道:“妹先告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