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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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得忘了?!彼俅畏洲q道,“只記得零零散散的片段。關鍵處都忘了個干凈?!?/br> “忘了也無妨?!?nbsp;荀玄微體貼地說,“喝多了酒,下午又睡了長覺,本就容易忘事?!?/br> 說著開門栓,阮朝汐又把他的手撥開了。 “怎么了?”荀玄微停了動作,仔細看她的神色,心里忽然若有所悟。 手掌反握過去,覆蓋著薄繭的掌心將面前纖長的手指握住。 “你覺得……關鍵處忘了,不好?” “關鍵處怎么可以忘了?”阮朝汐不看他,視線盯著緊閉的門栓,“想起來才好?!?/br> 她的后背倚到了木門上。漫天逼近的星辰旋渦又湮沒了她。 微腫的唇角細微刺痛。攫取帶了充足的耐心,反復溫柔舐著唇角,細微的刺痛成了難熬的麻癢。 麻癢到了心里去。 原本背靠門板的姿勢不知怎么又變成了坐在他身上,剛剛打理干凈的長裙再次沾滿了細沙。 她閉著眼,微微分開唇瓣,雙手環了上去。 第98章 桃枝巷到青臺巷, 回程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車里沒有點燈,兩人在黑暗中坐在一處。黑暗有時代表危險, 有時代表安全。頂著“兄妹”身份行過界的事,黑暗可以保護安全。 他們現在的坐姿過于親密了。 一個坐在另一個的身上, 肩膀碰觸著肩膀,額頭碰觸著額頭, 呼吸相聞, 帶有薄繭的溫熱手掌摟著柔細腰肢。 衣袖隨著車行晃動偶爾相碰, 手指在寬大的衣袖下交握。 荀玄微樁樁件件地叮囑安排。 “九郎今日去他外家辭別。你還是隨九郎的車隊一起回豫州?!?/br> “徐幼棠領八百部曲護衛。到了豫北, 兩邊車隊分開,徐幼棠跟隨你。等你安置好了, 他再回京城?!?/br> “你阿娘的簪子修復好了, 木匠昨日送到你處, 聽聞你追著他問明了價錢?不必如此, 我請他當日已付過了?!?/br> 耳邊叮囑伴隨了一路, 阮朝汐起先不作聲地聽著, 聽到最后一句,她開口說道, “修復阿娘的遺物, 出自我心意,不可用旁人饋贈的財帛。昨日問明價錢,早上姜芝已經裁了等價絹帛送去木匠的店鋪。多謝三兄心意,心領——” 下面的話語結束在親吻里。 指腹緩緩撫摩過臉頰,在黑暗里以指為筆, 細細勾勒著柔美輪廓。 “這等小事也和我計較?!?/br> “相比于三兄那邊,我這里的當然都是小事?!比畛南骂M埋在溫暖的肩頸間, 貼著他的胸膛。 “但是于我卻是大事,需要計較的?!?/br> 心底積蓄已久的疑問,在親密的黑暗里問出了口。 “三兄籌謀已久的大事,就在京城里?今日的宴請也是其中一步?” 荀玄微默認了。 “會持續多久?”阮朝汐舉起三根手指,“三年?” 抬頭看他的神色,暗處看不出什么。手指又緩緩豎起兩根,“——五年?” 舉起的其余手指被壓下,只剩一根食指。 “一年?!崩w長的手指被握住,輕輕捏了捏,“一年足矣?!?/br> 阮朝汐垂眼盯著被握住的食指。 他籌謀已久的,是攪動江山的大事。聽他說得篤定,她卻不怎么確定。 “若是一年事未成呢?” 荀玄微攥著她的指尖,開了個不輕不重的玩笑。 “熊家四兄弟在豫北山中打獵,一年之內若事成,我還是叫徐幼棠領車馬接你入京。若車馬逾期未去接,還請耐心等候數月,莫要急著把我忘了?!?/br> 阮朝汐繃著臉,并不覺得多好笑。 “說好一年,怎么又會有逾期未去接的事。明明不是十分把握,嘴里卻又說的篤定,若是不甚了解你的人,必定輕信了去?!?/br> 荀玄微失笑,長指輕輕托起她的下頜,湊近了些,仔細查看她此刻的神色,“氣惱了?” “不是氣惱?!比畛斡伤蛄?,視線轉往旁邊,“只是難過?!?/br> 手被握住了。她緊貼著溫暖的胸膛,耳聽著心跳在胸腔里平穩地跳動。 “諸事籌備已久,我有八成把握,一年之內可以去接你。但若當真出了意外,事有拖延……” 他沉吟著,“兩年。若兩年內事未成,應有大變故。你不必再等我,離開豫北,自行去別處?!?/br> 阮朝汐聽完,半晌沒有吭聲。 青臺巷就在眼前了。巷口掛起的明亮燈火映入黑暗的馬車,隱約映照出燈下人柔美的側臉。 但相較于朦朧燈下顯得過于柔和的眉眼,她此刻說出口的話卻堅硬到擲地有聲。 “三兄的打算,我一路都仔細聽了?,F在我想說說我的打算,還請三兄仔細聽?!?/br> “你如何打算?” 阮朝汐毫不遲疑,“我在豫北如約等一年。一年不至,我來京城?!?/br> “別來?!避餍⒘⒖套柚??!叭羰挛闯?,京城兇險之地,你回來作甚?” “三兄,你又自以為是了。自顧自替我安排,兩年之后去別處……再不相見?” 阮朝汐側著頭,眼睛里倒映著車外星星點點的燈火。 “我只答應在豫北等一年。之后如何,我自己做主。我的打算已經當面告知你了?!?/br> 馬車直入青臺巷。 管事娘子站在門邊迎接九娘,意外發現三郎君也在同個馬車上。車里燈火搖曳,兄妹兩人在車里對坐,輕聲說了許久的話才下車。 阮朝汐下車時,荀玄微就如盡職盡責的兄長那般,體貼地扶她下車,又細細叮囑了一路。 但無論他怎么勸說,阮朝汐只是搖頭。 ———— 設立衣冠冢的所在,在城東一處無名山頭。 山下有良田百畝,山上有果林。這處原本是屬于郗氏的上等良田,元氏兵馬入城后,連山帶田被新帝賜給了太原王氏家族。 無名山頭上撥出來一小塊僻靜空地,可以俯瞰山腳農田,京城在遠處顯露出雄偉輪廓。 車馬清晨便停在山下,阮朝汐挎著竹籃步行上山。竹籃里除了修補好的遺物,還帶了滿籃子的供果供物。 白鶴娘子在山頭上等候。 “這處山頭不是隨意選的。阿般,你看山下的官道?!卑Q娘子抬手一指蜿蜒繞山而過的平整車馬道。 “司州麾下的府兵,每月慣例要巡查一回州郡治安,巡視路線都有慣例。喏,京畿這一帶會沿著這條官道巡查,抓捕到了案犯當場重罰。這條官道附近的鄉民治安是京畿最好的,不怕有惡徒盜掘你阿娘的墳頭?!?/br> 阮朝汐輕聲道出感激?!岸嘀x母親安排。今日才算是了卻心頭一樁大事?!?/br> 山頭上以鐵鏟挖好半尺深的小坑,足以把裝裹遺物的布包放入。 新立起的石碑上勒的字和墓志銘,是阮朝汐自己書寫的。 生母尚在人世,不能再寫“先妣”,改而書寫的是“阿娘李氏之墓”。墓志銘如實描述了李氏籍貫,家中人丁,顛沛流離的生平,養育恩情如海。 京城物貴,她又趕著急制,這座墓石碑花費了整匹絹布的貴價,勝在制作還算精良。 供果供物放置于墓碑前,阮朝汐仔細查驗石碑背后銘刻的墓志銘字句無誤,終于放下了心,欣慰地轉回墓前,跪倒焚香。 “阿娘?!彼龘崦饣鶝龅哪故?,心里默念著, “女兒把你帶回京城了。這座山頭是郗氏舊地,景致不錯,京城就在腳下。阿娘看得高興么?愿在天之靈安息?!?/br> 白鶴娘子一字一句地讀完墓志銘。短短兩三百字的文字,入山捕獵,砸冰捕魚,修屋織布,躲避山匪,多年遷徙奔波的辛苦,蘊于平淡字句中,讀著讀著,不由神色動容。 “這么多年,她在鄉野中把你養大,算是吃了不少的苦。這處衣冠冢是她應得的?!?/br> 她撫碑嘆息良久,主動提起,“她葬在豫州何處?可要我遣人把她的靈柩帶回京城安葬?” 阮朝汐想起阿娘至今頂著的“泰山羊氏”的名頭,搖搖頭?!盃恳话l而動全身,暫時不可。過一陣安穩時再說?!?/br> 荀九郎的車隊準備今日出發離京,時辰耽擱不得,阮朝汐在山頭上先拜別了阿娘墳前,再和母親大禮辭別。 白鶴娘子捂著臉哽咽起來。 “我是出不去京城的人。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再見了。只愿我百年之后,如果阿般也會如此誠意地祭拜于我,也不枉和你一場母女……” 阮朝汐握住了母親的手,替她拭淚。 “生恩不敢忘。阿般得空就會回京探訪母親。只是下次回來時,或許頂的是‘熊二郎’的名頭。母親莫將我拒之門外?!?/br> 白鶴娘子在滿腹傷懷中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十幾歲的標致小娘子,叫什么‘熊二郎’!” 時辰尚早,母女不舍離別,這座無名山頭地勢不很高,她們索性手挽著手緩步下山。 臨別在即,疑惑在白鶴娘子心中已久,趁著今日的機會,她終于私下問出了口。 “你頂著荀氏九娘的名義,稱荀令君為三兄。你和他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交情?” 阮朝汐默然往前走了四五步,是個好問題,一針見血,叫她如何答。 太久的沉默本身也是種無聲回答。白鶴娘子在皇城里見多了人心,側身注視女兒的目光起先帶著疑惑,漸漸起了驚疑?!半y道你們……” 路邊坐在車上的李奕臣高喊了句,“后面有車,兩位娘子當心?!?/br> 原來她們說話間已經走近車道邊了。 后方有大車疾行。 那是輛寬敞烏蓬牛車,犍牛油光水滑,披掛著彩色甲片,車身裝飾得頗為華麗,部曲在前方駕馬車開道,顯然是大戶人家出行。 阮朝汐往路邊站了站,手還被母親握著,耳聽著母親憂慮的詢問,目送著牛車煙塵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