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游戲抽卡:開局抽到浸豬籠 第51節
棺材中,新死不久的老頭,臉色僵白,嘴唇鮮紅,布滿蘚斑的臉上,緩緩地,拉一個極大的笑容。并就此定格于尸身。 活人笑不成那樣。 就算是親爹親娘,也沒人受得了。大戶嚎叫一聲,拋下妻妾子女,手腳并用,往外邊跑邊叫:“救命,救命——!” 但他的妻妾竟然跑得比他還快。大戶家人、來出殯的各種雇人,更一哄而散。 唯有那年紀最小的六歲小兒,還捧著哭喪棒,茫然地站在祖父的棺材前,對著長白毛的祖母,不知所措。 張老漢聽到嚎叫,見那行唱念做打的大戶家全跑散了,于是帶著他的憨兒子,走過去,抱起那呆小孩,順眼往大戶家的祖墳里看。 張老漢的嘴,從來沒把門。 第二天,全村,乃至縣里,都傳遍了。 大戶家的祖墳里,他親娘長了白毛,親爹死后樂開懷。 人人悚然。爭相傳言。一邊害怕,一邊還有人看熱鬧。 大戶也顧不得找張老漢的麻煩,帶著惶恐的家人,滿縣的神佛一一拜了過去。 但,沒過幾天,全縣各村,又陸陸續續有人家,說發現下葬的先人尸首經年不腐,竟長出白毛,或者死后大笑不止。 在這些人家拜到第十八尊神的時候,財神。 財神管平安嗎?但只要能是個神,他們就拜,總得有份情面? 連送子娘娘,他們都拜了呢! 于是,當日,也就是怪事發生后的第七日。 安廣縣的眾神,立在神龕中的泥胎彩塑,忽然齊齊活轉。 首先開口的是財神與送子娘娘。 青煙裊裊,很虔誠又不怎么虔誠的信徒,在蒲團上三跪九叩,哆哆嗦嗦地將金銀投入廟祝手中。 財神爺突然開了金口。開合著釉彩的唇:【旱魃。旱魃已至,作祟。尸生白毛,死而大笑。先人作態,警示天下?!?/br> 送子娘娘抱著懷里的瓷器娃娃,嘻嘻地掩著泥胎的臉頰笑,俯瞰孱弱的凡人: 【從此之后,不除旱魃,雨水將絕。當自警醒,焉能再做太平之夢?】 而其余眾神,從城隍老爺,到野廟草頭神,都意簡言賅:【除旱魃,除旱魃!】 就在眾神警示的第二日,纏綿許久的雨季,停了。 停得突兀。而烈陽高懸,暴雨后的爛泥地,一夜之間,干得裂開。 仿佛,盛夏忽至。 夢中的大旱,無限逼近了現實。 第044章 仲夏已至。 烈陽橫空,萬里無云,藍得刺眼。 滿山遍野,潑翠一樣明亮的濃綠。蟬聲聒噪。 池塘中的荷花開了,岸邊的美人蕉也垂水照影,黃狗趴在水邊吐舌頭。 大榕樹的深蔭下,一群頑童正在拿著草根,逗弄蛐蛐。 知了知了。 唧唧吱、唧唧吱。 蟲兒的叫聲此起彼伏。 孩童們光著膀子,拍著胳膊,也助力得起勁。 刺啦——遠處的嗩吶聲驚破夏日。 蛐蛐被高昂沖天的樂聲所驚,不再相斗,兩廂躥開。 孩子們站起來,一時都忘了蛐蛐,踮腳張望:“今天迎的是什么神?” 遠處,田野間,走過一行村男村女,前呼后擁,抬著車架,架上抬著個裝紅掛綠的泥胎像,喇叭嗩吶在前開道,驚飛雀兒,嚇跑黃狗。 那泥胎彩塑,頭生雙角,凸長嘴巴,鯉魚須須。孩子們拍手說:“原來是龍王爺爺!” “但不夠神氣!前天,去迎送子娘娘的隊伍,那才叫人多呢!” “要我說,還是財神爺爺有面子!聽說連縣城里的人都跑出來迎接了?!?/br> 頑童們七嘴八舌,討論起這些日子被迎來送去的眾神,誰更有面子,更加神氣。 張老漢家的小兒,喚作菱角,是個孩子王,叉著腰說:“管誰神氣!我不斗蛐蛐了,天天斗,好沒意思。日頭這么熱,我要下水摘荷花、找蓮蓬去!” 一個孩子怯怯道:“可是,媽說,這池子里有水鬼!年年都會溺死人咧!” 菱角說:“那都是哄你們的,我去年夏天,就瞞著老爹,常常來這里鳧水,從沒見過什么水鬼水妖怪的!” 以往村里的大人,如果看見,多少都會看著點他們,嚇唬他們說,池塘、小河里,都有水鬼、水妖,不教他們隨意下水。 雖然這幾天,大人們個個焦頭爛額,忙著迎神請仙,沒人管他們了。 大夏天的時候,哪里有比鳧水采蓮更清爽有趣的? 孩子們當然動了心,但還是你推我,我推你,都有點猶豫。 菱角掐著腰說:“看看你們這些膽小鬼!這樣罷,我去試試水,你們再下來!” 他起了個水生植物名,在這群孩子里的水性也最好,身段最靈活,以往在河里嬉戲時,能比黃狗游得快。 就挽起褲腳,噗通跳進池塘。 池塘并不小,快是個小湖泊了,天然而成,還隱隱連著村外的小河,水質很清,又涼意襲襲。 距離那場萬戶同夢的噩夢,不過三天不到。雖然從那以后,果然再也沒下過一場雨。但歸功于之前的纏綿雨季,池塘的水還是大半存留。 菱角一泡進去,只覺渾身舒坦,涼爽極了,暑氣霎時全消。 他在水中仰游、狗刨,踢踩著水,故意朝同伴潑水,玩了好一會,才頂著伙伴們羨慕的目光,游向池中央的那片映日荷花。 微風拂過,紅粉芙蕖搖曳,蓮葉如佳人的碧裙。 菱角左顧右盼,挑花了眼,終于看中了一朵最大最紅的荷花。它在群芳最中間,卻頗傲岸,亭亭而立,高出四周一截。 他撥開團團葉,在眾多蓮葉、根系的糾纏中,奮力去攀折它。 熟料,這朵荷花卻像人一樣,左閃右避,扭動莖葉,搖曳花枝,像旋裙扭腰,巧妙地從他的手里溜走。 菱角納悶,只當是自己湊得不夠近。又往蓮葉深處,擠開其他荷花,半昂著身子去夠。 抬高,再抬高。尚未折到花,他的腿肚子忽然抽搐劇痛,一個失衡,俯面跌進水里,撲騰了一下,口鼻嗆水,呼吸急促,一時說不出話,逐漸神智不清,竟掙扎不能。 塘岸上的孩子們也看見了他的情狀。 但看菱角既沒有手舞足蹈,也沒有呼救,甚至睜著眼,在水中直立著,沉沉浮浮,頭部大多時候露出水面。于是,都以為他是在玩耍。 “喂,菱角,快別玩了,摘花呀!”他們喊著。 菱角不能應。他的眼睛看似還睜著,實則意識已然模糊。 水面涼風吹過眾荷花,呼喊聲中,最大最紅的那朵荷花,終于不再搖曳。 幾瓣朝芯攏著,呈房狀的花瓣,忽地舒緩而開,像人伸了個懶腰。 花房之中,嫩黃蕊上,坐著個巴掌大小,素衣雪面的少女。 她似乎剛剛睡醒,揉著眼睛,看見有人溺水,第一反應,是本能地順手一推,池塘上驟起波浪,水流推著菱角,拋回了岸邊。 哇地一聲,菱角被拋得顛出了嗆的水,人也轉而復蘇。同伴們這才察覺不對,紛紛圍上來。 荷花中的小小少女終于清醒了,跳下花朵,穩穩踩在了水面上。 凌波踏浪,素紗衣曳水而蕩,卻不曾沾濕半點。 看見她,所有孩子都哇了一聲,立刻圍到了水邊。 她烏發如檀木,雪白面頰,素衣,額間點著珍珠,柔和眉目像春來的粼粼碧波。但沒有耳朵,臉側只有透明的紗鰭,臉頰、額頭,都散布著銀鱗。 雖然古怪,卻并不可怕,甚至顯得十分神異。 菱角終于醒轉,又后怕又驚訝,盯著不遠處,水面上那巴掌大的少女:“荷花仙子?” 其他孩子七嘴八舌:“不對,不對,臉上長鱗,臉旁有鰭,像是鯉魚鱗!” “那叫什么?魚妖?” “哪有這樣的魚妖?我看是荷花鯉魚仙!” “荷花鯉魚仙”的外號頓時得到了眾玩伴的公認。 他們年幼無知,只看天上頂著大太陽,這異類小小的,生得好看,又不過巴掌大,還剛救下菱角。有什么可怕呢?一點都不像大人說的水鬼水妖。 便隔著水面,叫道:“您是荷花鯉魚仙嗎?” 荷花鯉魚仙? 少女臨水照影,看見了自己此時的模樣,有些驚奇地摸了摸臉上的鱗片。 見圍著的這圈小孩,她眼睛一轉,說:“我是……恩,是荷花鯉魚仙。你們叫我荷仙就行。我在每一朵荷花里挑著睡覺,夢里睡到了這一朵。這是哪里?” “這里是張家村?!?/br> “安廣縣!” “江北郡!” 江北郡?少女從李小姐的記憶里,找到了這個地方。 是大夏真實存在的郡之一,位于富饒的江左一帶。 她的目光掃過孩童們一張又一張稚氣的臉頰,將他們五官看得分明,驚訝地發現,在這里,游戲公司的像素化竟然失效了。 雖然是在擬社稷圖內,卻嗅到水腥、花香,感知到夏日的熱風、烈陽,一切都與真實無異。連這些孩子的模樣、反應,也如同真人。 她從荷花中醒來。不知道張白、其他人,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