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體面
站在陽臺前吸煙的時律目睹到了全過程。 沒開燈的客廳,安靜如斯,只有從臥室透出來的一絲亮光,安卿一開始并不知道他在外面,是聞到煙味,才朝陽臺看。 落地窗前,時律那抹頎長的身影站在那里,格外顯眼。 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神。 或許是因為看不到,安卿才有了勇氣問出這幾天一直都想問的話:“時律你有沒有想過,說不定哪天你會放下過去,忘記那個姑娘,跟你未來的老婆日久生情,然后幸福美滿的過上屬于你們的小日子?” 時律回她的卻是:“忘記她等于是讓我去死?!?/br> 安卿也在得到他的這個答案后,徹底打消掉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因為能讓一個理智,又會權衡利弊的政界男人說出“死”這個字,還是為一個女人,必定是真愛無疑了。 接近凌晨2點,溫政才開車駛離安卿所住的公寓樓。 公寓一共才6層,住在5層的安卿站在窗前能清楚的看到溫政那輛黑色越野車漸行漸遠。 暖氣燥熱,出去接杯水喝,又與出來喝水的時律撞上。 這次安卿沒再像過去那樣有所避諱,從飲水機上抽出個一次性紙杯,接好水遞給他。 動作自然又隨意,沒半點生氣的模樣。 “謝謝?!睍r律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水。 安卿問:“還有幾家親戚要走?” “是我爸過去的幾個老領導,退休后住在小湯山那邊的療養院?!?/br> “昌平離我這邊有點遠,早點睡吧,咱們早起出發?!?/br> “用不著那么早,11點前到就行?!?/br> 安卿點點頭,沒再回話,轉身朝臥室走。 “安卿?!睍r律叫住她。 安卿還沒回頭,聽到他略冷的嗓音,“演累了可以提前告訴我,我會另做其他的安排?!?/br> 所謂其他的安排,無非就是取消婚約,他再找下一個合適的盟友。 如果換做過去,安卿會毫不猶豫的回懟:那你另做其他的安排吧。 現在的她卻說不出那種話。 被他用膝蓋抵住腿,不讓她身體貼近的那一刻,時律已經給了她警示:再越界,就得與她劃清關系。 …… 接下來所發生的劇情走向也確實如安卿所想的那樣,時律開始疏遠她,不再像之前那樣與她人前秀恩愛。 在那些老領導面前,最多是握下她的手,連摟腰挽手臂的環節都省掉了。 離開小湯山,回海淀區的路上,是安卿開的車。 時律喝了酒,坐在副駕駛閉著眼睛,明顯是不愿再與她多說半句話。 有過天堂到地獄的落差感,對于他這種刻意的疏遠,安卿已經免疫的沒半點感覺,是到公寓,看到他沒有關次臥的門,在動手往行李箱里放衣服的時候,才走過去問他:“是你提還是我提?” 都是聰明人,不用繞太多彎子,簡單的語句,都懂話中的意思。 時律抬頭看她:“如果是我提,傳出去對你這姑娘的名聲不會太好?!?/br> “那就還是我跟我爸那邊說吧?!卑睬涫冀K面帶微笑。 事已至此,說再多解釋的話都是徒勞。 更何況,她也覺得沒必要再繼續演下去了,演下去只會越陷越深,不如就此打住。 * 第二天安卿下樓扔垃圾,一輛粉色瑪莎拉蒂行駛到離她不遠處停下。 哭腫眼的初若雪下車,氣勢沖沖的走過來,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沒有一絲征兆,也沒有防備,這一巴掌安卿沒能躲開,初若雪還要再搧第二巴掌的時候,她才抬手擋下。 初若雪偏瘦,她們這些女明星為了上鏡好看,基本上都將體重維持在80斤左右,絕不過百。 弱不禁風的小體格,下手卻狠,安卿的左臉被她搧的紅腫。 “你滿意了?我被封殺了,溫政在他們溫家也成了邊緣人物,我們一無所有了?!背跞粞┎辉诤跏滞筮€被她攥著,嬌柔的巴掌小臉上全是憎恨,“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比我還能裝,你裝清高,裝成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讓溫家人都以為是溫政對不起你?!?/br> “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我是害人不淺的罌粟!我活該被娛樂圈除名!可是為什么你還不放過我?” 初若雪淚流滿面的說她:“溫政已經跟我斷絕了來往,他還讓我出國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你把我的事業給毀了,還要把我的愛情跟男人搶走!你才是害人的罌粟!” “你知不知道是我先跟的溫政!你才是后來居上的第叁者?!?/br> 許是累了,再加上初若雪情緒過于激動,安卿不想再與她糾纏下去,松開她的手,語氣很平穩的回她:“沒有我,溫政也不會選你?!?/br> 僅這一句話,就將初若雪僅有的體面撕掉。 因為安卿說的沒錯,出身跟身份造就了溫家根本不可能接受她;更何況,當初溫政本就是想跟她玩玩。 可以給她錢,給她人脈,就是不能給她未來。 “為什么!你告訴我為什么!”初若雪崩潰大哭:“出生什么樣的家庭是我能選擇的嗎?憑什么你們高高在上!你們出生就擁有一切!” “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卑睬淇嘈Γ骸拔覀円灿械貌坏降??!?/br> 她的平靜與歇斯底里的初若雪形成鮮明的對比。 僅這一點,初若雪就徹底認清自己與面前女人的差距:她輸不是因為出身,是她太急了。 就像溫政他媽說的:我們看上安卿不單單是因為她的身份,是她識大體,永遠知輕重。 不急不躁,永遠淡定,運籌帷幄的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這樣的姑娘就算不入官家,未來夫家也不會差哪里去。 心服口服的初若雪揚手給了自己一耳光。 相當于把打安卿的那一耳光還給了她自己。 目睹全程的時律總算是見識到安卿的厲害之處,她確實如她那天醉酒所說:我這只狼,只會借刀殺人,絕不會臟了自己的手。 待初若雪離開,時律才走過去。 其實安卿早就看到了他,知道他在觀看全程,若是事態失控,他不會置之不理。 “其實你們都一樣?!卑睬涑爸S的說完這半句,徑自朝公寓樓里走。 時律手里還拎著行李箱,在聽完她這句未完的話后,停留在原地數幾分鐘,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意思:你跟溫政一樣,都是打著愛情的幌子,做著上不了臺面的事。 因為在他的人生規劃中,那個被他弄丟的姑娘,從來都不在首位。 排在第一位的:永遠是時家。 身為家中長子,從小被灌輸的思想,讓他永遠都無法忽視肩上所擔負的責任。 不管四年前有沒有發生那件事,那姑娘有沒有被他媽逼的離開江城,他都得按部就班的把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娶進時家。 就像安卿剛才跟初若雪說的那句:沒有我,溫政也不會選你。 而在他時律這里:沒有她安卿,他也不會選那個他所愛的姑娘。 所以,他們都一樣:一樣的虛偽。 * 安靜如斯的客廳里,安卿盤腿坐在沙發上用毛巾包裹著棒棒冰給青腫的臉冰敷。 敲門聲響起,以為是時律又回來了。 結果,是藥店的派送員。 活血化瘀的藥,棉簽和口罩,以及——冰袋。 派送員沒說是誰讓送的,安卿也知道是時律,拿起手機想給他微信發個謝謝,字打出來,她又給取消了。 時律沒親自上來送藥,為的就是要與她劃清界限,她再發消息,等于上趕子黏上去。 在下面說那半句話,等于是撕破了他們之間的遮羞布,不能把最后一絲體面也給弄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