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敝x菲爾德回答，“據瑞特大人所說，這場瘟疫起源于一名魔術師，他妄圖重新建立一條通往星之內海的道路，以完成追尋根源的本愿。要完成這項魔術，必須需要獻祭王族之血，為此他綁架了來不列顛探望阿勒爾夫人的特奧巴爾德親王，瑞特大人之前來到北方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br>
    “魔術……”難怪這場瘟疫來得莫名其妙，格蕾感覺胸口的封印禮裝隱隱發燙，渴望著鮮血，“那名罪人如今在何處？”

    “死了——當場就死了?！敝x菲爾德嘆息一聲，“但情況會惡化到這種程度，還有著諸多復雜的因素。首先是瘟疫擴散的速度快得不同尋常，就好像無意間打開了地獄之門，不出幾天就超出了可控范圍。其次是一些詭異的巧合，駐守在洛錫安的緘默大多在第一時間就感染了瘟疫，沒能傳出消息就死了，最后則是……”

    格蕾替她說完了剩下的話：“洛錫安的官員們?！?/br>
    “沒錯，巴萊特公爵和利恩斯侯爵聯手囚禁了瑞特大人，打算借他的名義將剩余的緘默集合起來后一起殺掉，然后謊稱他們死于瘟疫?！卑柋榷鞯恼Z氣要比謝菲爾德情緒化得多，“當瑞特大人逃到奧克尼郡時，洛錫安已經徹底失控了，截斷道路是我們雙方都認可的結果，一旦瘟疫繼續蔓延，北方——不，整個不列顛都會化作人間地獄，所以我們……”

    “這不能替你們的罪行辯護?！备窭倮淇岬卮驍嗔怂?，“你們應該事無巨細地將情況上報給母親，而不是將那些遭受苦難的人們塞進一艘快要報廢的船，然后將他們付之一炬——這件事里確實有罪該萬死的人，但決不是這些普通百姓?！?/br>
    阿爾比恩的臉龐倏地蒼白起來，仿佛已經流干了血。謝菲爾德不得不t代他繼續道：“您是從洛錫安來的，應該已經親眼見識過那里的慘況。這次瘟疫的可怕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想象，一旦染病，病人基本會在三到五天內死去，無論他們之前是弱不禁風還是身強力壯，是街頭流浪的乞丐還是養尊處優的貴族，都無法逃過死亡的追捕?！?/br>
    “瑞特大人甚至不愿意與我們見面?！卑柋榷鞯吐暤?，“抵達奧克尼郡時，他已經虛弱至極，但依然拒絕我們扶他去房間里休息，就這樣坐在車廂里向我們交代了一切。臨死之前，他懇求我們做兩件事，一是不要接觸他的尸體，直接用火把他和馬車一起燒掉；二是一定要在猊下得知情況前解決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她親自來到北方?！?/br>
    “瑞特大人……不希望母親來解決這件事？”格蕾喃喃道，“我……我不明白……”

    “猊下現在已經沒有妖精之血的庇護了，格蕾殿下?！敝x菲爾德看著她，“我們都知道她不久前還臥病在床……在過去，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出現，殿下，猊下不再像過去那樣堅不可摧了?！?/br>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顫抖了一下：“母親總會知道的，一旦知道了，她就會來?！?/br>
    “不錯，猊下從不會辜負人們對她的期待……當她意識到仍然有人心懷希望在黑暗中等待著她，她就要義無反顧地走到那黑暗中去?！睂Ψ捷p聲道，“但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如今承載著這份意志的只是一具血rou之軀，會疲倦、會生病……會死亡?！?/br>
    那兩個字刺痛了格蕾的神經，她的嘴巴嚅動了好幾次，但就是說不出一個字。

    “猊下的rou體還很年輕，即使她開始衰老，至少也還有幾十年的時光，不應該被葬送在這里?！敝x菲爾德說，“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找到治愈這種病的方法——考慮到它是由魔術引發的，也許根本不存在什么治愈的方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斷瘟疫的傳播……即使這意味著我們不得不踐行某些殘忍的手段?！?/br>
    還沒等格蕾回答，阿爾比恩就繼續道：“如果這種手段是必要的，那么讓我們來做，總比讓猊下來做要好，她的榮耀不該因為一個愚蠢的魔術師而受到玷污?！?/br>
    這一次，格蕾沉默了很久。

    一方面，她想要相信母親會一如既往地為不列顛解決所有難題，但另一方面，謝菲爾德和阿爾比恩的話觸動了她內心最不安的部分。

    一想到母親可能會在瘟疫中死去，或是局勢最終迫使她成為一個殘忍的暴君，讓她過去數十年的付出霎時化為烏有……僅僅是設想一下這種可能性，就讓她痛苦不已。

    “我明白了?！彼銖姷亻_口，“但二位理應清楚，母親不會贊同你們這么做?！?/br>
    “我們清楚，殿下?！?/br>
    “此外，無論您們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最后都無法逃過審判?！?/br>
    “當然，殿下，我們早就做好了準備?！敝x菲爾德溫和地笑了，她的笑容讓格蕾想起了瑞特——那個寧可死在馬車里，最后的愿望是希望女王遠離北方的男人，“我們愿意接受死亡，只是祈求它能等到這場悲劇落下帷幕后再來找我們?！?/br>
    對方的坦然令她產生了一絲動搖，但她還是堅持道：“我無權允許你們這么做，蘿西大人才是持有石中劍的人，在她作出答復前，請不要再擅自從洛錫安那里接收和處置感染者了?！?/br>
    謝菲爾德點了點頭：“我們理解，但這件事可以更隱晦地進行，待您從蘿西女士那里得到首肯后，只需通過緘默向我們傳一封密信即可，千萬不要以公使的身份來到奧克尼郡，整件事都是我們自作主張的結果，不應該和猊下產生任何聯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