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知道李高有所圖謀,但沒想到他竟圖謀了天底下最大的東西。 皇帝為了攬回自己的權利,這些年不僅取消了世家的官襲制度,還駁回了建立司禮監的提議,得罪了世家,又罪了宮中的一幫子閹人。 可謂四面楚歌,里外不是人啊。 皇帝一死,太子登基。 天下,便要握在一幫太監手里了。 晏長陵沒答。 片刻后,周清光反應了過來。 孟家,不也是少夫人的母族? 孟挽一旦落網,少夫人也會受到牽連。 這可難辦了。 — 回到侯府,白明霽還沒睡,坐在軟塌上,撐著腦袋沉思,晏長陵到了跟前,她也沒反應。 晏長陵一屁股擠在她身旁,問道:“想什么?” 張婆子說的那些話,再加上金秋姑姑留著自己的那一個裝著嬰兒服飾的包袱,已經很明了了,白明霽道:“孟挽應當有個孩子?!?/br> “嗯,我也想到了?!标涕L陵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睡,既然已經知道了,便不急,只要孟挽人還在京城,遲早會得知答案?!?/br> 白明霽往邊上讓了讓,替他騰出了位子,腦子里的疑惑,始終沒有解開。 若婆子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孟挽必然與那位叫做顧玠的馬夫,有一段感情。 而在她出嫁之前,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母親的死,只怕也是同那個孩子有關。 到底是什么原因,孟挽要毒|死她們。 因為那個包袱? 她怕她們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可外祖父都已經走了,她也被夫家趕了出來,即便有個孩子,帶回來便是,有何可怕的。 除非這個孩子的身份特殊。 第79章 孟挽的事情,白明霽還未想明白,翌日一早,宮中便傳來了消息。 眾臣在朝會上,批判皇帝與太后有染,就差將道德經與皇帝念了一遍。 皇帝卻死不承認,反而怒極,說臣子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荒謬至極,竟還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侮辱他,污了太后的清白,質問他們到底是何居心。 不待對方拿出證據,更沒給他們撞柱子表忠心的機會,皇帝便以謀反,侮辱皇室之罪,當場讓禁軍把人押送到了地牢。 早朝一散,消息便傳到了太后耳里。 榮嬤嬤這回倒也沒有再諷刺太后,只問她:“娘娘,該怎么收場,可想好了?” 太后皺眉。 問她,她怎么知道。 原本她好端端地做著她的太后,本該安穩地度過晚年,如今竟然懷孕了。 種還是她那位皇帝兒子的。 這幾日太后沒少想過后路。 最好的路,便是把孩子拿掉,兩人從此回歸到各自的位子,井水不犯河水。 可此路明顯行不通。 如今的寧壽宮,就是皇帝的眼珠子,尤其是她的肚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劉太醫每日都會過來替她請一回脈,她稍微有個什么動靜,都會傳到皇帝那里。 且,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帝一人的,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先前跟了先帝好些年,她卻一無所出。 先帝一去,她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與孩子無緣。 可如今,她又有了孩子。 老來得子,極不容易。 要她把孩子拿掉,太后也有些舍不得。 但孩子若是生下來,又以什么身份立足? 太后一個頭兩個大。 早上皇帝曾派人過來傳信,說讓太后安心養著身子,其他的,他來想辦法。想起皇帝那日得知孩子的到來,喜極而泣,再想著,自從兩人滾在一起,皇帝從來都是一人承擔著后果,沒給她帶來任何麻煩,太后心頭還微微感動了一番。 如今他卻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否認了與她的關系。 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太后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自己長了皇帝幾歲,并非虛長,自己的路自己掌控,絕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孩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活生生的一條命,憑什么她要拿掉。 太后給了榮嬤嬤答案,“你去清點下,咱倆這些年存下來了多少銀子,趕緊的,跑路吧?!?/br> 她被關在宮中這么多年,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榮嬤嬤長嘆了一聲,一改往日的諷刺,應了一聲是,“娘娘可算是明白過來了?!?/br> 這頭還沒等太后把細軟盤清楚,皇帝便來了,打著‘安撫’的旗號,一進屋,便跪坐在太后的腳邊,一雙胳膊抱住太她的腰問道:“母后,今日覺得怎么樣?” 太后不答反問:“皇帝呢,今日怎么樣,是不是被臣子逼急了?” 皇帝搖頭,“為了與母后……不對,為了與阿苓在一起,朕挨這點罵,算得了什么?!?/br> 太后不明白他想說什么,但也不怪他,只不耐煩地推他,“行了,皇帝回去吧,往后就不要來了,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哀家好好做我的太后,別再犯錯了?!?/br> 皇帝如同一塊牛皮糖,怎么也甩不掉,推開了又湊上來,強行把人摟在了懷里,“阿苓休得瞥開朕,朕的孩子已在阿苓的肚子里了,如今才來說別犯錯,只怕是晚了,朕犯的錯都犯了,從不后悔。阿苓放心,朕已經想好了出路?!?/br> 太后被他抱得緊緊的,曾不止一次意外,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胸膛竟然挺寬厚。 都被臣子逼到朝堂上了,還有心思來安慰自己,太后倒是心疼他的左右為難,勸解道:“能有什么出路?皇帝還是放手吧。世上女子多的是,皇帝不過是目前還沒有遇見更好的,這天下都在皇帝手里,將來見的姑娘多了,不愁找不到比哀家好的?!?/br> 太后真心勸解,沒想到皇帝來了一句,“母后說得對?!?/br> 太后:“……” 果然是個負心漢。 伸手用力去推他,皇帝死不放手,“阿苓別急,聽我同你說?!?/br> 太后剛冷靜下來。 皇帝又道:“母后,你先且死一死?!?/br> 這回話音一落,皇帝便被太后推在了地上,太后霍然起身,一臉冷笑道:“皇帝,你好樣的,卸磨殺驢,為保全名聲,命都不給哀家留了?” “朕不是這個意思,母后?!被实勖牡厣吓榔饋?,慌張地解釋道:“兒臣是說‘母后’死,沒說讓你死?!?/br> 太后眼冒金星。 行吧,同歸于盡。 順手拿了個細口瓶,眼見要cao上家伙了,皇帝趕緊道:“‘母后’假死,先把太后的身份抹去,再以白家娘子的身份進宮,做朕的皇后?!?/br> 太后及時收住了手里的瓶子,怔愣地看著他。 皇帝順勢起身,一把抱住她,低聲道:“母后,兒臣是真的喜歡你,什么姑娘,妃嬪,朕一個都不要,我只要母后,你放心,我不會讓有事。今日早朝上的消息,便是朕主動透露出去的,待風再吹兩日,吹得更猛烈一些,屆時母后再來一招假死,朝中那些侮辱過朕,侮辱過母后的臣子,將會毫無顏面,不會再提起這事,待母后身去,兒臣便也不必遵守‘杖期’,國不可一日無后,臣子們必然不會反對朕重新迎娶皇后?!?/br> 皇帝抱住太后,彎下脖子,鼻尖去蹭她的頸子,聲音略微激動,“朕要風風光光地把你再一次迎入宮內,與朕光明正大地拜堂成親?!?/br> 半晌后,太后才反應過來,不知道該怎么評價他了,喃聲道:“你真是瘋了……” 皇帝沒否認,“朕從敢正眼看母后的那一刻起,便瘋了,朕這一生貧窮過,富貴過,難受過,也開懷過,但朕的心,從未有過一日的安寧和踏實,朕想,那是因為朕沒有家,朕的這個家只有阿苓你可以給?!被实鄣穆曇艟従徛讼聛?,夾著濃厚的情意,真誠地道:“往后余生朕愿意當一個明君,奉上自己所有的精力,為黎明百姓,為這江山cao勞一輩子,百年后到了地底下,也愿意接受先帝的懲罰,下十八層地獄,唯有一愿,愿阿苓能陪我走完這一輩子,給我一個家?!?/br> 皇帝兒時有段日子曾借住在晏侯府,晏家家風溫馨,侯夫人給了他溫柔,晏月寧給了他疼愛,晏長陵給了他陪伴。 那是他人生中最為踏實的一段日子。 從晏家出來后,他再也沒有感受過。 直到和太后在一起,他再一次有了這種心落到地上,安寧的踏實感。 無論她是身份,他都要與她共度完這一聲。 太后怔住了。 她曾集先帝的寵愛于一身,但無論是先帝的年紀,還是愛她的方式,都更像是一位父親,他給了她天底下最尊貴之位,讓她處于安穩之中,卻從未這般直白,沖動地對她表達過愛意,曾讓她覺得,他愛的只是她的身體。 而皇帝的感性和熾熱,讓她頭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年輕男人的由心的愛慕。 本以為他只是玩玩,沒想到他會動真心,一個皇帝動了真心,并非是好事,起碼與她而言,她恐怕逃不掉了。 太后從抗拒到妥協,掙扎了一陣后,放棄了,無力地道:“松開,告訴哀家怎么個死法?!?/br> — 太后還未‘死’,翌日一早晏侯府的晏侯爺卻先走了。 前段日子,晏侯爺的那條傷腿本就復發了,上回又被朱光耀一槍砸在肩頭,回去之后,一條腿徹底站不起來。 府醫磕頭請罪,讓晏侯爺另請名醫,可晏侯爺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搖頭道:“骨頭生了病,神醫也無能為力?!?/br> 不僅沒另請大夫,晏侯爺還讓身邊的人瞞住了病情。 昨晚便起了熱,疼的不僅是腿,全身的骨頭也開始疼了,晏侯爺大抵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不顧府醫的勸阻,天剛亮,便讓小廝把他推去了老夫人屋里。 人老了,瞌睡也少,老夫人早起來了,正洗漱,聽說晏侯爺來了,愣了愣,叨叨道:“他一個病人,倒是起得早?!?/br> 上回二夫人貪墨,險些把侯府拉下深淵,老夫人面上不顯,可心底卻慪,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沒精力打理府上的事務,才讓二夫人有機可乘,犯了糊涂。 見到侯爺進來時,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老夫人心頭更是慚愧內疚。 她兩個兒子,小的那個受老大的庇佑,一生順遂,最辛苦的就是這個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