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屋內晏長陵正同孟弘在下棋。 孟弘已經沒了適才的緊張,見晏長陵半點沒有世家公子的高傲,人也放松了下來,這會子同晏長陵有說有笑。 晏長陵留他吃午飯,孟弘也沒拒絕。 用完飯太陽偏西了,兩人才辭行。 孟挽早就在瞧了,尋了一圈始終沒看到金秋姑姑,臨走前便問了白明霽,“金秋姑姑呢?我記得她是你母親身邊的老人了,怎么沒在跟過來伺候?” “姑姑前幾日染了風寒,人走了?!?/br> 孟挽一愣,“怎這么突然?!毖垡娨宪嚵?,便也沒多說,孟挽拉著白明霽的手囑咐道:“阿瀲好好照顧自己,姨母還要在京城留一段日子,有什么事,急得來找姨母?!?/br> “好?!?/br> 人走了,白明霽轉身回了屋,臉上的笑容褪去,滿目冰涼。 晏長陵跟在她身后,問道:“怎么樣,問出什么了?” 白明霽沒好氣地道:“她就是個唱戲的,全靠一張臉?!被仡^問他,“你那邊呢,孟弘可有問題?” 晏長陵搖頭,“孟弘應當不知情?!?/br> 適才聽他說起如何擒住大蟲時,臉上的興奮和驕傲做不得假,他是真以為自己禁軍副統領的職位,是靠他打虎而來。 大酆那么多的能人異士,怎就不見有他那么好的運氣。 可孟弘就覺得是自個兒的運氣好。 晏長陵問了他的行蹤,他對答如流,人是前日來的京城,走的是水路。 他沒必要說謊。 只要他的人一去查,便知真假。 但孟挽并沒有與他同行。 孟弘說,孟挽走的是官道,比他只早到半日。 具體早到多久,誰知道? 白明霽突然想到了那日自己曾在閣樓上看到的那張臉。 不是她眼花。 那人就是孟挽。 福天茶樓,點天字號的雅間…… “小的真不知道她是誰,每回她見小的,皆是以面紗遮面,小的只聽出來聲音是個女人……” 白明霽腦子里猛地跳出了一段回憶。 雖覺得荒唐,兩者之間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可直覺告訴她,那個女人,八成就是她孟挽。 白明霽一把抓住晏長陵,沒去解釋,只道:“去刑部?!?/br> 她要找張魁。 — 刑部 裴潺正招待著客人。 兩人之間的桌上擺著一副沒成形的畫像,是一個女人,但只有一雙眼睛,其余的五官均沒有落筆,不知道這副畫,怎么就惹了他不快,還特意找上門來。 裴潺問道:“閣下想要我做什么?” 那人背著光,看不清臉,聲音沉穩,含笑道:“裴大人乃刑部的天眼,斷案如神,最擅長的便是揣摩人心?!?/br> 裴潺面上露出了幾分疲憊,有些累了,“我不太喜歡被逼迫?!?/br> 那人輕笑了一聲,不慌不忙地道:“主子還是當初那句話,他不會逼迫裴大人做任何您不愿意做的事?!?/br> “知遇之恩嘛,不用人逼迫,我裴潺理應自己回報?!迸徜D了一下手里的茶杯,“你們主子,是不是就靠著這點,把我吃得死死的?!?/br> “裴大人大仇得報,主子替大人高興著呢,知道裴大人一心想做一個好官,主子很是欣慰?!蹦侨说溃骸瓣碳臆姞I,裴大人舍棄了國公爺,主子不也沒過問過大人是何意?” 裴潺哼笑一聲,舌尖卷了一下腮,問道:“今日派你來,就是為了不要我插手此案,還有呢?” “問裴大人要兩個人?!?/br> 裴潺眸子一頓,臉色不是很好看,“怎么著,上回在我眼皮子底下殺了兩人,還不夠?我刑部地牢,三番兩次死人,傳出去不太好吧,上頭要是追究起來,把我給撤了,于你們主子,沒什么好處……” “裴大人說的哪里話,您圣恩正濃,陛下可還得繼續重用你呢……” “別!”裴潺及時打住他,“我不需要你家主子的美言,人情不好還,我也還不起?!?/br> 他油鹽不進,對方無奈地嘆了一聲,“不過是兩個死囚,裴大人何必?!?/br> “死囚就該死在我刑部大牢?”裴潺頭疼道:“一個朱光耀就夠讓太子記恨上我了,再來,這不是又往我頭上懸刀子嗎?” “裴大人說笑了,您頭上懸的刀,可不缺這一兩把?!?/br> 裴潺:“……” “案子我可以不查,但人不能給你們?!迸徜龁緛砹藦V白,“去買兩包啞藥?!鞭D頭看向跟前的人,做出了最大的妥協,“告訴他,我下個月就要成親了,想為自己積點德,手上不想沾上人命,我只能保證人在這兒,不會透露出任何消息,至于出去后,你們想怎么樣,便與我無關?!?/br> 那人聽完,倒也沒再說什么,起身同他拱手道:“如此,咱家就提前恭喜裴大人了?!?/br> 裴潺比了一個不送的手勢。 人快走出門外了,裴潺突然道:“告訴他,這是最后一回了?!痹撨€得,他都還了。 — 人走后,裴潺便倒在了木板床上,睡起了午覺。 地牢內冬暖夏涼,他喜歡睡在這里。 剛要進入夢鄉,底下的人來報,“主子,晏世子和少夫人來了,說想來探監?!?/br> 裴潺硬生生地被拽出了夢鄉,腦子還沒回過神,“探誰?!?/br> “張魁?!?/br> 裴潺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瞌睡徹底醒了,隨口打發道:“就說我人不在?!?/br> 話音一落,晏長陵的聲音便傳了進來,“是裴大人不在,還是妹夫不在?” 裴潺做出了個想死的表情,揉了一下太陽xue,忘記了白明霽也是刑部的人了。 “那得看姐夫想問什么?!迸徜龔拇采暇従徠鹕?,前幾日在妙觀,挨了一記石子,腿上的淤青至今還沒消,見到晏長陵,沒什么好臉色。 白明霽沒理會他們的陰陽怪氣,直接同裴潺:“張魁和張家侄子在哪兒,我想問幾句話?!?/br> 裴潺倒是干脆,指了個方向。 晏長陵正意外,他何時這般好說話了,便見剛進去的白明霽,很快走了出來,立在裴潺跟前,鎖眉質問他:“他們說不了話了?” “是嗎?”裴潺一愣,“奇怪了,早上還好好的啊?!?/br> 目光包含深意地瞟了一眼晏長陵。 晏長陵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上回人一走,國公爺就死了。 三人誰也不再說話,沉默下來,氣氛彷佛一觸即發。 最后裴潺摸了一下鼻尖,先打破了沉默,把桌上擺著的那副畫,推給了白明霽,“白大娘子來得正好,我這兒有一幅犯人的人像,奈何底下沒有得力的畫手,只做了一半,剩下的還得勞煩白娘子?!?/br> 白明霽目光掃了過去,這哪里是一半,壓根兒就沒畫,五官只有一雙眼睛,且還沒有眼珠子。 白明霽此時沒功夫理會這些,但自己這段日子,確實沒有為刑部盡過則,匆匆問道:“何人?” “此人少夫人也聽說過,福天客棧,與張魁接頭的那一位姑娘?!?/br> 白明霽一怔,突然看向他。 “晏侯府與國公府的案子結束了,可我刑部的案子還未結束,晏侯府二夫人貪墨的那筆銀子,何去何從,總得有個交代。國公府朱世子私藏兵器為假,晏世子和少夫人心里都清楚,旁的裴某管不著,唯一在意的是,真正假造兵器的人是誰?!?/br> “這副畫像,乃裴某從張魁口中審問而來,但奈何做畫的水平有限,只能描繪出一個大概輪廓,剩下的,想必少夫人,能幫上忙?!?/br> 白明霽今日算是見識到了裴潺的玲瓏心思。 他這不是不知道,是在等著自己替他把人畫下來。 第77章 當初二夫人貪墨,牽扯出了張嬤嬤,白明霽與裴潺一同擒住了張魁,人帶到了他刑部,兩人也一道審問過。 之后朱光耀構陷侯府,刑部來了晏侯府查賬,卻只查二夫人,那番興師動眾,自然不能不了了之,莫不成知道了什么線索? 白明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他同樣,只想要應征一個結果。 白明霽接過了那副畫像,將未完成的五官一一填滿。 很快,一張清晰的臉躍然于紙上。 裴潺端詳了一陣,皺眉道:“此人,怎與白二娘子有些像?” 孟挽與母親長相相似,白明槿則像母親,兩人自然像,白明霽沒去解釋,“人像我已經畫好了,至于是誰,憑裴大人的本事,想必不用我告之?!?/br> 裴潺也沒再問,把畫像收起來,道了謝,突然問道:“令堂乃中蠱而亡?” 白明霽一愣,狐疑地看向他。 裴潺把畫像放進了袖筒,淡然地道:“無意中聽說,有一種蠱乃苗疆所出,以特殊熏香和人體供養,平日里沒有任何異常,可一旦供養之人破壞了它的生存環境,便會啃噬其骨血,是以,蠱蟲的主人不能染上疾病,即便是一場小風寒,也會致命?!?/br> 一場風寒…… 白明霽心頭猛然一跳,變了臉色,同裴潺道了一聲,“多謝?!鞭D身出了地牢。 晏長陵跟上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裴潺,調侃道:“妹夫,懂得不少,改日我也來請教些問題,想必妹夫一定能回答上?!?/br> 裴潺一笑,“隨時恭候?!?/br> 人走了,裴潺臉上的笑意也沒了。 廣白走了過來,緊張地問道:“主子,不是說不能透露?” 裴潺轉頭,糾正道:“我只說讓張家兩人閉嘴,沒承諾我自己不能說?!卑研渫矁鹊漠嬒窠唤o了他,“查查是誰,往孟家那邊查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