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裴潺看她紅透的耳尖,猜不透她的心思,也懶得猜,“我會再去提親,你不能再攔著?!?/br> 真正的原因,白明槿無法說出口,心頭著急,手指都快捏斷了,“裴公子,還是另尋個好姑娘?!?/br> 裴潺一笑,攤牌道:“今日我為了約姑娘出來,使了一些手段,恐怕還會得罪未來的姐夫,姑娘總不能讓我無功而回,嗯?” 看著她眼里慢慢浮現出驚愕,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眼角仿佛灑了一層桃花粉末,粉嫩中染了殷紅,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模樣,裴潺突然生出了逗她的心思,身子往前一傾,湊近她逼著她的目光道:“況且,以我裴潺的性子,若想要強娶了姑娘,姑娘只怕也是無能為力,對嗎?” 見她更呆了,裴潺又怕把她嚇壞了,退回來坐好,“但裴某并非強取豪奪之人,今日來,便是來知會姑娘,裴某娶定了你?!?/br> 裴潺看著她的手,她再捏下去,非得被簪子劃傷不可,探下身,握住了她手。 白明槿身子一僵。 全身雖處于緊繃,緊張得厲害,眸子里卻沒有半分防備。 裴潺慢慢地掰開她的手指,把那簪子取出來,在她頭上打探一陣,找了個位置,替她簪上后,道:“我走了?!?/br> 同來時一樣,來得突然走得也快,座下的馬車又是一沉,腳步聲越去越遠,徹底聽不到了,白明槿才聽到了冬夏的聲音,“娘子……娘子?” “???”白明槿醒過神來,這才看著對面一臉急切的冬夏。 冬夏忙問:“他,他有沒有對娘子……” 白明槿搖頭,替他澄清道:“沒有,他沒有?!?/br> 冬夏察覺出她臉上的紅暈,自也知道她心頭喜歡裴潺,且兩家正在說親的當口,裴大人媒婆都請上門了,料定是娘子不松口,今日裴大人才找上門來,當面與她交涉,便也沒再問下去,“那娘子,咱們還要去花市嗎?” 手指被他碰過的地方,還在火辣辣地燒著,白明槿如墜入了夢中一般,輕搖頭,“不去了?!?/br> — 裴潺隱在暗處,看著白府的馬車調頭往回走,才轉過身。 廣白瞅了一眼他面上的神氣,多半是妥了,“主子,二娘子答應了?” 裴潺沒應,只交代道:“明日一早讓媒婆把活雁送過去?!庇职研渫矁鹊哪前颜凵?,拋給了他,“讓那兔崽子,把缺失的字添上?!?/br> 廣白明白,這是成了,跟上腳步拍了個響當當的馬屁,“主子親自出馬,果然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的?不過是告訴了她自己的決心,再帶了些嚇唬,把小姑娘唬住了,不答應他不行。 還有正事要干。 裴潺往長街內走,沿街挨個去找賣梳子的鋪子。 正立在一個攤位前翻著梳柄,身后街頭突然撞來了一人,廣白及時回頭,一位蓬頭垢面連臉都看不出來的乞丐,手里提著酒壺,腳步東歪西扭,一路跌跌撞撞,眼見要往這邊倒過來了,廣白眸子一凝,臉上的乖巧瞬間不見,抬腳便將其踢開,“哪里來的酒瘋子,沒長眼睛,滾遠點!” ‘乞丐’倒在地上,似乎知道碰上了一個不好惹的,爬起來,不敢再耍酒瘋,腳步端正了許多。 這樣的瘋子,見怪不怪,裴潺也翻完了梳柄,款式字樣都不一樣,“走吧?!?/br> 兩人離去的方向,在街旁的一處墻角內,適才的那位‘乞丐’緊緊地盯著裴潺的身影,臉上的頭發已被佛開,露出了一張臉。 正是錢四公子。 錢家大房被抄家,大夫人金氏先經歷了喪子,再遭受了抄家之禍,夫君還在牢里關著,整個人瘋了一般,性情大變,把身上所有的氣都出在了錢四身上。 每日都要讓人拖到屋里,鞭打一回,打到她手軟為止,全身都是藤條的痕跡。 誰能想到昔日在外橫行霸道的錢四,也有被打到爬在地上求饒的一日,“夫人饒過我吧,饒了我吧……” 大夫人倒是給了他一條活路,“想要我饒過你,也可以,你去把刑部侍郎裴潺給我殺了,我就饒了你,否則,我遲早會打死你?!?/br> 錢四抱住一對青紫的胳膊,恐懼與絕望爬滿了那張臉,扭曲又猙獰。 他只有這么一條活路了。 — 裴潺繼續搜查。 搜了五六個賣梳柄的攤位,兩個大鋪子也搜了,毫無結果,正打算回去再查查其他線索,身后廣白一拽他衣袖,“主子,主子!那是不是大姨子?” 什么大姨子? 裴潺轉過頭,便見到了一道匆忙而去的背影,素色白衣,發髻簡單,身姿高挑,同為刑部做事,也算是打過了不少照面。 單憑背影,裴潺便認了出來。 不是白家大娘子又是誰? — 白明霽上輩子只知道張嬤嬤卷走了二夫人周濟她娘家的大半錢財,但并不知道是如何卷走的,張嬤嬤的家人,她查過,公婆已故,家中只有一個丈夫和一個女兒。 賣梳柄的人,多半也是張嬤嬤的哪個親戚,若只是個同伙,她不可能放心把那些贓物交給她。 昨日金秋姑姑為了救人,把自己折騰病了,那些東西她必須得討回來。 白明霽從巷口跟到了鬧市,再從鬧市跟到一處僻靜的巷子,到了一處矮墻院子前,那位賣梳柄的人把車子放在了門口,從梳柄底下掏出來一個包袱,抱在懷里,左右環顧了一陣后,推門而入。 徑直走到了一間房門前,敲了三下,“姑父,是我?!?/br> 過了一陣,房門從里打開,走出來了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見到他懷里的包袱,伸手便去拿。 買梳柄的人遞給了他,交代道:“姑母說府中起了變化,這些東西姑父先拿著,不急著變賣?!?/br> 中年男子問:“她人呢?” 買梳柄的照著張嬤嬤的原話,傳達道:“晏家的少夫人今日說要查賬,不僅是鋪子,還有良田都得查,二夫人擔心手里的爛賬被發現,正著急派姑母去處理,姑母怕二夫人懷疑,只得先去,已出發去往鋪子了,讓姑父趕緊想個辦法,知會上頭的人一聲,該怎么辦……” 中年男子臉色突然一變,回頭警惕地看向門口,猛地推了一把賣梳柄的人,吼出一聲,“走!” 沒來得及。 院子的門扇被人一腳踹開,白明霽動作極快,手里的一條長竹竿,勢如破竹般擲出去,對準了正要翻墻而逃的‘梳子攤販’。 那攤販被稿子打在后背上,撲倒在地,摔了個狗吃屎,半天沒有爬起來。 中年男子嘴角一抽,罵了一句“蠢貨?!弊约合韧T口跑去。 怕打草驚蛇,白明霽今日過來沒帶多余的人手,只有她一人。 如今遇上了兩人,她不太好制服。 又一桿子砸在那位想要起來的‘攤販’身上,再回頭,那中年男子已經到了門口,白明霽看到他懷里的包袱,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追到門口,卻突然見那中年男子從門外退了回來,腳步踉蹌,雙腿抖得厲害。 又進來了幾步,白明霽才看到了他脖子上架著的一把彎刀。 身前的一人還在逼著他往后退,一面架著刀,一面彎腰從他懷里奪過了那個包袱,朝對面的白明霽一揚手,問道:“大娘子是要這個?” 白明霽愣了愣。 裴潺? 他怎么在這兒。 顧不上問,那位‘攤販’不知何時又站了起來,開始往外跑,白明霽沒了耐心,轉身一竹竿掃過去,竹竿尖端,插|進了那人的小腿,聽到耳邊的慘叫,白明霽淡然地道:“警告過你,別跑?!?/br> 同時裴潺也踢了一腳中年男子的膝蓋,將其壓在了地上,掃了一眼跟前的院子,同廣白吩咐道:“放信號叫人?!?/br> — 皇宮。 晏長陵今日剛到錦衣衛,便被皇帝叫進了宮。 替太子祝賀生辰。 太子一場病初愈,得知皇帝要把他送去太后那里,哀求過皇帝,要繼續留在東宮,并再三保證以后不會不亂吃東西。 往日他說什么,皇帝都依他。 這回皇帝沒有,鐵了心要把他送到太后的宮殿,“你放心,太后性子好,你過去跟著她,她會好好看顧你?!?/br> 太子見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往后拖,“兒臣能否過完自己的生辰,再搬去皇祖母那?” 如此小小的要求,皇帝沒理由不答應。 慶生宴設在了東宮,太子的生母朱氏不在。 皇帝懶得再看她,只怕人請過來又是她一個人的一場大戲,太子還過什么生辰? 皇帝沒請她,來的都是東宮的臣子,還有晏長陵。 岳梁也在。 并非提前受邀,而是他運氣好,進宮時碰恰遇上了,被皇帝拉了過來,蹭了一場宴席。 孩童的生辰,不能照著大人的來辦,沒有歌舞,皇帝請來了宮外的戲班子,替他安排了一場皮影。 皮影戲過半,到了中場歇息之時,李高便低下頭去,輕聲提醒太子,“殿下,該答謝諸位大人了?!?/br> 身為太子,自生下來一言一行便受到了專門的訓練。 如今太子已到了七歲,這樣的禮儀不在話下,年歲尚小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起身后對著一眾臣子一一答謝。 李高怕他認不全人,貼心地立在他身后,隨時準備提醒他。 先從東宮的幾個近臣開始,太子極為聰慧,每個人都記得清楚,準確無誤地叫出了對方的稱呼與職位,并表達了感謝。 輪到晏長陵時,太子卻突然不動。 李高一愣,及時提醒他道:“殿下,晏世子?!?/br> 太子彷佛沒聽見,七歲的孩童,喜歡和厭惡都表現在了臉上,一咬牙,直接略過了晏長陵,將茶杯舉向了岳梁,“孤謝過岳大人?!?/br> 席間氣氛瞬間起了變化。 眾人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如驚濤駭浪。 岳梁起身接受了太子的答謝,回了禮,走下放下酒盞事,眸光也不自覺微微一轉,瞟了一眼身側的晏長陵。 晏長陵像是無事人一般,端正地跪坐在那,臉色如常,并沒有半絲尷尬。 皇帝的眉頭早就皺了起來,沒出聲去提醒,怕一旦太子的脾氣撅起來,場面只會更糟,隱忍著一直到太子答謝完了,才抬眼去看他。 太子卻埋著頭,故意不往他臉上看。 縱然李高急得滿頭大汗,喚了好幾聲,“殿下?!碧映涠宦?。 臺上的皮影又開始了。 眾人的目光便回到了熒幕上,氣氛卻明顯發生了變化,哪里還有看戲的心情,個個都提心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