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第10章 聽到駙馬爺的名字,白明霽心頭突突一跳,目光偷偷往他手中的卷宗上瞟去。 他查趙縝作甚。 那等子出賣家國摯友的jian人,死了就死了,費什么神? 這般跑來大理寺要卷宗,是想查出兇手? 然后呢,還能替他報仇不成。 晏長陵倒能理解她,此時的孟挽于白氏而言,是一根能解繞燃眉之急的稻草,可要人命的稻草不要也罷。 作為夫君,他幫她解決了,舉手之勞,不用她感謝。查也沒用,孟挽的馬車已翻下了懸崖,死無葬身之地。 岳梁卻無比敬業,看向白明霽手里的卷宗,為她分析了起來,“孟娘子的馬車經過九嶺坡時,并未走大路,走的是下方的捷徑之道?!?/br> 底下那條道實則并非真正的官道,而是被眾多馬車碾壓出來的一條捷徑,天氣晴朗時,走這條路能省上一柱香的時辰。 落雨天幾乎沒人去走,旁邊是懸崖,一個不慎便會尸骨不存,趕路的再著急也不會有人趕著去投胎。 至于原因,岳梁道:“孟娘子馬車路過的時辰,上面的大路上,應該堵了幾塊大石?!?/br> “大石?”那日得知孟挽出事后,白明霽去過九嶺坡,也很奇怪孟挽為何選擇了下方的捷徑,到上面的主路去查看過,并沒有瞧見什么落石。 岳梁腳步退后兩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目光看向正仔細旁聽的那人,緩聲道:“事后有人把石頭推到了一旁?!?/br> 晏長陵聽得入神,被他這么一瞧,大方一笑。 岳梁目光瞥開,繼續道:“雖說大雨沖刷了不少痕跡,但還是有跡可循,上方山體有被撬過的痕跡?!?/br> 這處倒是大意了,晏長陵握著卷宗,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 而白明霽也了聽出來,是有人故意而為,“岳大人的意思,姨母之死,并非意外?” 倒是稀罕,這輩子除了自己還有人會誰想要她的命,且還搶在了她之前。 岳梁點頭,“大雨落了半月,山谷太深,搜查起來難度較大,等有了消息,岳某再知會少夫人?!?/br> 過去了三天,就算人當時還活著,如今也死了。 搜出來又如何,八成已不成人樣。 晏長陵沒敢去看身旁面色緊繃的小娘子,挪了挪屁股,打斷對面的岳梁,“岳大人果然厲害,想必駙馬爺的案子,已經破了?” “三日前,駙馬爺確實回了狀元巷?!痹懒簭男渲心贸鲆晃锝唤o他,“這是大理寺的人在其房中搜查出來的東西?!?/br> 晏長陵伸手接過,是一段麻繩的殘留之物。 如此說來,駙馬生前被綁架過。 也乃人為謀殺。 岳梁該說的都說了,“岳某知道的便是這些,二位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岳某也無能為力?!?/br> — 來時兩人各自乘坐了一輛馬車,回去時,大理寺有那么多雙眼睛盯著,晏長陵豈能再添一樁閑話,大搖大擺地上了白明霽的馬車。 坐上去后倒是沉默了,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自顧不暇,也沒心情。 馬車停在晏府門口,晏長陵先下車,面色上瞧不出半點異常,甚至還轉身貼心地扶了一把白明霽胳膊,待人一進門,卻故意落后幾步,同身后的周清光低聲道:“盯住少奶奶?!?/br> 前頭白明霽進屋時,見到迎上來的金秋姑姑,錯身的功夫同樣輕聲交代了一句:“盯著世子?!?/br> 主子回來了,丫鬟打水進來伺候。 兩人相繼凈了手,晏長陵先一步霸占了那塊平安符蒲團,白明霽已放棄了十兩銀子,挨著他身旁坐下。 知道對方在盯著,不能再擅自行動。 金秋姑姑奉上茶盞,桌上放著二夫人送過來的橘子,晏長陵拿了一個,慢慢地剝了起來,手法倒是講究得很,將那橘子皮剝得均勻,像極了一朵蓮花,白明霽以為他要往自己嘴里送了,卻見他突然抬頭,遞到了她跟前,“挺甜?!?/br> 白明霽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正猶豫,對方手一探,那枚剝好的橘子已落在了她掌心。 近段日子外面的流言,她自也聽說了,寡婦的日子雖好,但總不能過一輩子,她得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往后要走的路,出路上輩子她就想好了。 母親死后,岳梁陪著她一同追查真相,困境中的出手相助,很難不讓人動容。 是以,前幾日回來后,阮姨娘所生的庶女白三娘子白楚找上門來,求她把人讓給她時,她確實說了那句,“你拿什么同我爭?” 說那話的前提是知道晏長陵回不來了,如今人回來了,也不見得真會死。 要她此時和離再嫁,似乎還沒到那個地步,但能不能如愿,也得看這位世子的氣量有多大。 那些個流言必然早早傳進了他耳朵,適才在大理寺但凡他鬧起來,一封和離書少不了,兩人就此各奔東西。 白明霽垂目看著掌心里的橘子,個頭確實比外面買的要大,橘瓣也飽滿,乳白線的經緯線條下能看到里面黃橙橙的果rou。 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大度。 頗有要一語雙關的意思,白明霽輕聲道:“多謝?!?/br> 對方也很爽快,語氣輕松大度,“喜歡就多吃點?!?/br> 她要當真與岳梁有什么,前世也不會親眼見到她是死在這個院子里,外面的傳聞,晏長陵壓根兒就沒信過。 既然決定了要過下去,各自背地里的秘密,斷不能被翻出來。 兩人一邊盤算著自己的案子,一邊又要防備對方把自己識破,彼此留意著的動靜,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一直到天光暗下,素商拿火折子點著屋內的蓮花燈時,外面忽然進來一丫鬟,走到她跟前,輕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素商聽完目光偷瞟了一眼正在焚香的白明霽,猶豫半刻后,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 人一走,歪在圈椅內看書的晏長陵,輕輕地撩起了眼皮。 天色將黑,素商沒有提燈,人一出院子,隱在暗處的周清光便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身后。 素商徑直走了府門,出門前還謹慎地往四周望了一眼,見無人注意,便腳步匆匆順著府邸外的巷子走了出去,天邊最后的一道光線消失,天色說暗就暗,一路走到西角的墻邊,看到那里站著一人。 借著燈籠里的一豆星火,素商一眼便認了出來,乃岳梁身邊的小廝樵風。 詫異他為何這時候來了這兒。 對方也不多說,見到人便從袖筒內掏出一塊布遞給了她,“大人說,這東西應是姑娘的,讓姑娘妥善收好?!?/br> 素商接了過來,往樵風燈籠里的光芒里湊了湊,是一塊布。 這塊布她太熟悉了,乃她前日所穿衫裙上的布料。 素商霎時如墜冰窟。 樵風見她明白了,轉身離開。 素商杵在黑暗中,好半晌才找回神智,忙將那塊布藏進袖筒,疾步往回走。 進屋時白明霽正在洗漱,只有晏長陵一人坐在木幾旁,知道自己的臉色很差,生怕露出馬腳,素商低著頭暫時沒動。 過了一陣,晏長陵倒是自己站起了身,“我去一趟書房,晚點再過來?!?/br> — 天色已經黑透,廊下一排燈籠昏昏暗暗,晏長陵的身影一出長廊,金秋姑姑手里便端著銅盆,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晏長陵推開書房的門,周清光隨后出現在了門檻處,也沒進去,胳膊一抱脊梁椅在門扇上,道:“不用查了?!?/br> 何意? 晏長陵看向他。 周清光想了想,說得簡單明了,“主子替少夫人解決了孟挽,作為回報,少夫人也替您解決了趙縝……” 晏長陵懷疑耳朵出了問題,“什么?” 周清光見他不信,便道:“少奶奶手底下的那小丫頭,證物落在了岳梁手里,岳梁今日瞞下來,適才給人送來了?!?/br> 晏長陵神色如同見了鬼。 白明霽? 她與趙縝什么仇,什么怨?要把人給埋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不信。 那頭白明霽與他的反應幾乎一樣,石破天驚,簡直不敢相信,盯著金秋姑姑,質疑道:“你說是晏長陵?” 金秋姑姑點頭,“奴婢確定沒聽錯?!?/br> 白明霽愈發亂了。 晏長陵何時認識孟挽了? 孟挽得罪過他? 她想過千萬種可能,怎么也沒想到會是晏長陵,什么樣的仇,要讓他置孟挽于死無葬身之地的地步? 事實擺在了面前,倒也并非無跡可尋,那么巧合,他晏長陵剛經過九嶺坡,孟挽的車就翻了…… 細細一想今日在大理寺提起孟挽時,岳梁看向晏長陵的眼神,白明霽腦門心都跳了起來。 先前以為是意外,尚還覺得是天意,得知乃人為,一連串的謎團撲面而來,比起疑惑更多的是茫然。 她懷里揣著刀子,等在了輪回的路上,就差親手手刃仇人,挖出當年母親的死因,想問明白她孟挽到底是如何害死的母親。 如今一切都斷了。 這一世還有何意義? 悶氣堵在心口,哽得氣都不順了,震驚過后只剩下了滿腔怒意。 日子沒發過了。 不是她不想過,是兩人八字犯沖,過不好了。 白明霽起身往外走。 “娘子……”金秋姑姑見形勢不對,及時拖住她,“娘子先冷靜?!?/br> 她冷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