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4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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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府,兵戈聲里惟一清凈的是汀蘭院。 這是裴夫人生前最愛的涼亭水榭。 她的墓地也在此處。 裴沖是個固執而古怪的男人。 他將自己的夫人埋在后院,獨居于此寸步不離的守著,不許旁人靠近。 汀蘭院滿目孤清,好似不在繁華的中京城。 此時此刻,站在院落水榭邊看著裴沖喝酒的,是一身戰甲頭戴纓冠的裴獗。 他安靜地站在飛雪綿延的夜幕下,等裴沖喝完酒壺里的最后一滴酒,這才扶刀慢慢走近。 “父親,時辰差不多了,該走了?!?/br> 裴沖沒有抬頭,搖了搖酒壺,又放下來。 “沒酒了?!?/br> 一只焰火飛過上空。 裴獗抬頭看一眼,微蹙的眉頭松開了些。 “你跟我走,我買酒。想怎么喝,就怎么喝?!?/br> 裴沖這才抬起醉意熏熏的眼,看著他道:“你阿母在這里,我不會走的?!?/br> 裴獗眼神寂靜,語調冷沉而有力,“在中京,我只有一萬五千人。父親認為,一萬五千人,能抵擋十萬禁軍多久?還有虎賁,龍驥,這時定已迅速回防中京……” 裴沖聽著他涼涼的聲音,沉默一下。 “李宗訓不會束手就擒,更不會任你闖入禁苑。一旦禁軍瘋狂反撲,局勢將于你不利……” 頓了頓,他問:“秦王何在?” 裴獗:“已送往西京。不出意外,五日后,會在西京稱帝?!?/br> 裴沖微微一怔。 事實上,不僅李宗訓沒有看懂裴獗的下一步棋,就連他這個當爹的,也沒有想到,裴獗要的不是中京,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西京。 “你有你的打算,為父就不過問了?!迸釠_寡淡的臉,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來,看著高大威武的兒子,“西京太遠,為父一個殘廢之人,就不跟去添麻煩了?!?/br> 裴獗道:“小七已接到阿姐,會在西京等著父親?!?/br> 裴沖點點頭,沙啞著嗓子笑了一聲。 “你安排便是,我不走。留在這里,陪你母親?!?/br> 裴獗問:“父親是不想做反賊,怕把裴家聲譽一朝敗盡嗎?” 裴沖眉頭揪起,搖搖頭,苦笑一聲。 “從帶你回裴府那日,為父便知,這一天早晚會來,裴家是躲不過的……” 又是一聲長嘆。 他道:“反不反賊由他們說去吧,我將忠骨埋此,便無愧裴家先祖?!?/br> 黑暗中,裴獗的眉頭蹙起又松開,松開又皺起,半晌只低低一句。 “帶走?!?/br> 兩個字冷冰冰的,好似不帶情義,又似雷霆萬鈞落下,飽含父子深情。 裴沖看到兩個侍衛大步朝自己走來,濃眉豎起,一聲沉喝。 “誰敢過來,我必血濺當場,讓你背上弒父之名!”(本章完) 第325章 破釜沉舟 侍衛怔立當場,不敢再動。 濃郁的夜色,將裴沖一張臉襯得幽涼涼的,卻有一絲笑,緩緩從唇角逸開。 “快走吧,孩子?!?/br> 北風呼號,府門外是短兵相接帶來的金鐵爭鳴,時不時發出一聲慘叫,濃煙沖天而起,火光仿佛照亮了天際。 紀佑疾步奔過來,“大王,再不走來不及了?!?/br> 李宗訓派來的人,存的是誅殺之心,上來便放火箭,這會兒裴府已被燃燒大半。 火焰沖天,倒映入裴獗的眼睛里,肅殺異常。 他冷冷問裴沖。 “你是想我在這里陪你一起死嗎?” 裴沖看著他不怒自威的表情,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馮十二娘遠在安渡,你死了,她可怎生是好?” 還有心情戲謔于他? 裴獗冷冷一哼,慢慢上前一步,盯住裴沖,“與其讓你喪身火海,或是落入李宗訓手里用來威脅我,不如親手弒父?!?/br> 轟隆一聲。 正廳的橫梁在火焰中倒塌下來,發出一聲巨響。 裴沖猛地轉頭過去,有剎那的失神。 這是他的宅院,這里有他和愛妻的點點滴滴??蛇@一切,轉眼就要被火魔吞噬干凈…… 裴府沒了,他也將葬身于此,長久與妻子為伴…… 幾乎就在這片刻,裴獗看準時機,搶前一步,用力扼住了他的胳膊,示意左仲—— “拿繩子來?!?/br> 裴沖這才回神,眉頭緊鎖,“你敢!” 裴獗不看他,兩三下將人捆綁了,一臉木然的表情,好似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以下犯上,捆好裴沖,冷聲吩咐紀佑。 “我掩護你,帶人殺出去,將老將軍護送到西京?!?/br> 紀佑抱拳應聲,“是?!?/br> 左仲:“大王,你呢?” 裴獗回頭望一眼被大火吞噬過半的裴府,將桌上的靈牌用錦布裹好,一并塞入裴沖的懷里。 “走?!?/br> 北城門戰況慘烈,北雍軍將士正與一群禁軍精銳廝殺血戰。 城里到處是游龍似的火把,士兵跑動的腳步,震天之響。 李宗訓還在調度兵馬,前來救急。 裴獗一馬當先,帶著侍衛營殺到北城門。 城門口的守城禁軍,乍然看到裴獗殺過來,登時蒙了。 不是說雍懷王去了禁苑嗎? 怎么會殺回城門來。 不知是外面赫連騫率領的北雍軍攻勢太猛,還是裴獗猝不及防神兵天降,擊潰了禁軍士氣。 短短一刻鐘,北城門的防守便被裴獗沖散。 裴獗:“開城門!” 沉重的大鐵門在哐哐聲里拉開。 赫連騫率北雍軍鐵騎,吶喊著沖了進來。 看到裴獗,北雍軍聲嘶力竭的大吼,一個個臉上全是浴血奮戰后的亢奮和喜悅。 赫連騫勒住馬繩大喊,“大王快走,我等斷后?!?/br> 盡管他們突破了北城門,可身為戰場老將,赫連騫很清楚,以中京的駐軍情況,一萬多人要啃下這座城實在艱難,可以全身而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然而,裴獗并沒有走的打算。 “北雍軍將士聽令?!?/br> 他騎在馬上,沉聲道: “李宗訓倒行逆施,專權逾禮,混淆皇室血脈,禍亂朝綱,今日我等殺入禁苑,誓為秦王,為北雍軍,討回一個公道!” “喏!” “喏!” “喏!” 一聲聲斷喝,如山呼海嘯,在中京城的夜空傳出老遠。 - 城外十里,施奎橫刀立馬,馭一聲停下,看了片刻城里的火光,慢慢抬手,制止了大部隊行進。 “好大的火!”參將騎馬到他的身側,倒吸一口涼氣,“看這情形,城里只怕已是亂成一團。北雍軍進了城,禁軍那一群養尊處優的草包,不是敵手?!?/br> 他沉了沉眉梢,突然露出興奮的表情。 “此時此刻,正是我虎賁軍大展神威,建功立業的好時機,施將軍,我等快快入城,救駕去吧?!?/br> “救什么駕?”施奎笑了一下,“陛下賓天了?!?/br> 參將愣了愣,尚未聽出施奎的弦外之音。 就聽身后傳令兵大喊:“報——” 一個人影飛快地跑到施奎跟前,喘著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