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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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以前,得師父關切,他曾起卦,算得上乾下震,入京五年內先兇后吉,物與無妄。如今時日將近,先兇后吉的機已盡數應了,剩余半句戒令自身不得妄念,若該應在慧劍斷情絲之上,他卻又不那么愿意聽從了。 如果連夢都不能做,那人生活著,就連一點趣味也無。 ……雖則抱定了與夢共赴黃泉的決心,但當丁典理所應當,向他聊起提親之事,蘇夢枕依舊恍惚以為他已如古之莊周,方其夢也,不知其夢。 但渾身傷痛接踵而至,令他知道自己并非莊周蝴蝶,自不可以浪漫筆法,將現實一筆帶過。 丁典必有誤解。他想必久不與季卷通訊,并不知這場沸揚流言真正內情,只當季卷落花有意,而蘇夢枕未必無情,要撮合一對眷侶,只需身為長輩出面定言。 蘇夢枕當然可以解釋。從頭至尾攪亂池水又抽身即走的本就只是季卷一人。 但蘇夢枕不屑置辯。 他道:“我不會提親?!?/br> 他說罷此句,已隱隱含一口真氣,提防丁典隨時發怒動手。丁典周身真氣也的確正待動手,兩人眼中寒芒正盛,隨時待一決生死,卻齊齊被旁邊不通內力的凌霜華輕巧一語截住。 凌霜華只是微笑說話,蘇夢枕經脈中內力竟幾乎倒轉,刺穿胸膛。 他當然知道言語也可做武器,可從出生至今,從未見過這樣一柄武器,以希望,以怔忪,以或可有若明若昧的渴求傷人,“可能”二字,從未如此甜蜜,亦未曾如此磨人。 季卷的長輩,瞧著她長大的人說:她或許對他并非無意。只是礙于俗世牽絆,心中良知。 他不該想。他自忖自己的長輩從未看懂過他——或看懂一部分,他樂意表現的那部分,但沉默之內囊括的所有,恐怕蘇遮幕棄世以前也未看透過。既如此,他怎可棄季卷本人言辭不論,把凌霜華的妄測奉若圭臬? 可他竟無法遏制在想。將她一言一行拆碎揉開了分析,謀求其中一分可能。 有可能。 他想。想到此處,晚春蔥綠草地上都能燃起烈火,烤得他口干舌燥,一瞬竟恨不能乘風而起,直往邊關,落她身邊問一句是否。 耐心。此時更該有他少有的耐性,耐住性子,等。尚有未競之事。譬如退婚。 在一心直撲樓中事業時,蘇夢枕對這樁婚約雖覺束縛,卻并不急于主動退婚。如今金風細雨樓聲勢扶搖,隱隱與六分半堂并肩,這樁婚事究竟對誰有利、對誰有害,尚可爭論,留一紙婚約,也算與雷損相互牽制。等心蕩神搖,他又覺得半刻忍受不得,哪怕季卷無意,他也要立即甩脫桎梏。退婚一事原只為他自己念頭通達,如今卻又摻上另一份期盼,一些可能。 勝算究竟有多少? 夜已過半。更漏再響,他就要與諸葛神侯一道入宮拜會官家,巧言勸他下旨發兵。 趙佶喜好風流才子,他該以翩翩公子姿態入宮搏官家歡心,而他竟一夕未眠,令病氣透骨,眉間青灰,全一副癆病鬼樣,甚至繼續費盡心力,對天爻卦。 他起卦,求占姻緣。 自己雖精通命理相學等十六種術數,行事卻少有以此為憑,頂多年關之際,算一算數年間運勢,只得概略,至于細處,從不追究。人情、際遇,總得是自己活出來。他更從未關心過姻緣。 他居然要向天求咨此惑! 深夜有鷓鴣對啼。 延頸鼓翼,悲鳴相求。 嗟爾昔人,何以忘憂? 他凝視被自己掌背蓋住的卦象,細思。 若此卦不吉,他是否愿意遵從天數旨意? 若天意勸他,今夜所思皆是一場高熱,他是否愿意開了窗,通了風,把如今滿心亂緒拋諸涼夜? 蘇夢枕冷冷、冷冷地笑。 身雖冷,心愈火熱。 他掀掌。 細瞧。 天火同人卦。 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 二人同心,婚姻有成。 蘇夢枕對著卦象仔細辨認,直到確信自己絕無眼花、絕不是看錯,才從胸中嗆出一連串帶血的咳嗽。 是帶血,亦帶笑。 窗外鷓鴣被窗里鬼嘯般的咳嗽聲驚起,他笑推窗,沐浴一席月華,連鷓鴣比翼雙棲的撲扇聲都不再愁人。 依舊對月無眠,但胸中情懷,已迥然相異。 攥住這樣一副卦象,連等待都變成隱秘的渴盼。蘇夢枕甚至已思考起別的事情——丁典提起的那些事。他自是江湖兒女,于婚戀一事,不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圖一個喜歡,但倘若已是情投意合,他的思維又立即回歸蘇氏老套,迫切希求走過六禮,光明正大公布心上人已是枕邊人。 見他走路都生風,樓子內與他相近之人,無需言明,已知蘇公子怕是好事近。雖然楊無邪伏于白樓,試圖從情報中探出蘇夢枕勝券在握的緣由不可得,在對他的盲從之下,依舊決定拋棄證據地相信他。因而樓內小范圍會議,在講完收攏“迷天七圣”勢力后續、在江湖中鼓吹季卷勝跡成果、樓中營收扣除援邊結余等等一干大事后,本已到照常散會時間,眾人仍滯留原地,推出憨頭憨腦的師無愧代他們發問:“公子與季姑娘是不是已經成了?” 蘇夢枕咳嗽一聲,令在座各位立即提心吊膽,以為又要以此趕他們走,而他咳完以后,居然語氣輕松地回答道:“暫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