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雪落，樓道嘈雜，實訓室里鋪陳著透冷白光，人影幾乎已經散盡。

    林蓁埋頭踩著縫紉機，未注意門扉合響，及至余光瞥見身畔投落下來的人影，心中才倏地一驚，剎那分神間，食指壓在了急速起落的針板上，銳痛即刻傳至大腦，下意識閉眼倒抽冷氣。

    “別急，我來?！?/br>
    程易把提在手里的紙袋放置一旁，隨后放眼四顧，很快尋來一把裁縫剪，溫聲安慰她道：

    “得先把線頭絞斷，針頭還卡在你rou里?！?/br>
    林蓁閃著淚光略微點頭，程易把剪刀尖探進針孔，血珠順著縫紉針往下淌，灰白布面被洇出深色圓點，不過短瞬兩秒，糾纏的棉線便已被剪斷。

    “帶創可貼了嗎？”

    程易抬頭，林蓁才將目光從他側臉移開，微垂著眼睫輕答：

    “……沒有?！?/br>
    程易笑了聲，動作熟稔地摸進大衣內袋，從中取出一枚創可貼，握起她食指將布膠仔細粘貼上去，溫熱指腹貼觸著她皮膚，林蓁后脊略微僵硬，等創可貼一裹好，便迅速抽回了手。

    “天色已經很晚了，怎么還不去吃飯？”

    程易撐靠在縫紉機邊緣，身體微微傾斜向她，清淡木香飄延進她記憶，似曾相識的場景仿佛重現。林蓁抬頭凝視著他，片刻之后，才蠕動唇瓣：

    “把手上的活做完了就去?！?/br>
    “做完就去？……可食堂不會等你?！?/br>
    程易伸臂取來擱放在旁邊的紙袋，將其推至林蓁面前，見她表情沉默，才補充解釋：

    “今天平安夜，之前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著急打烊，買咖啡時順帶送了很多面包，幫我分擔一下吧？”

    半是玩笑的口吻讓林蓁神經漸松，正好腹中也有些空乏，便不再多作推拒，拿過紙袋取出可頌，瞥見底下紙杯，一并將其端出，指腹在溫燙杯壁上慢慢摩挲，抬眼對他輕念：

    “……謝謝?！?/br>
    “客氣什么?！?/br>
    程易習慣性地伸出了手，掌心還未觸及她頭頂，女孩便下意識退身回避。指腹虛停在兩人之間，空氣一時靜滯。過了大約五秒，他才默然收回手腕，垂眸掩去寂落。

    “真真，我……”

    他澀然啟唇，話音剛溢出少許，便被陡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思緒怔頓間，面前女孩已握著手機起身，側身繞開他步至室外，余留咖啡面包剩落在堆滿雜物的桌面。

    程易閉眼嘆息，安靜立在原地，過往記憶如影片般一幀幀掠過腦海，思緒尚在徜游，原先走出教室的女孩不知何時已重新歸來。

    “程易……”

    林蓁面色寡郁地站在他身前，劉海發絲半遮住眉眼，默然不語地停頓片刻后，才終于仰頭朝他看來，嗓音微帶顫栗：

    “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