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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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嚇一跳,如今的景象何止是一句“千瘡百孔”能夠形容,簡直處處都是漏洞,處處都在流血。 大批侯景的部下負隅頑抗需要掃平,眾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需要接引歸鄉,田野需要耕種,糧食需要收成,城鎮需要修繕,且因為之前侯景作孽,建康一帶爆發了駭人聽聞的瘟疫,如今救死扶傷之事更是刻不容緩。 然而,北方的齊、魏二國,并不會給江南留一絲一毫的喘息之機。 歷史上正是這個時候,北齊覷準時機大舉攻梁,率軍二十萬,直抵建康城下,大舉圍城,情勢一度岌岌可危,又要二次發生滅國慘案。 陳蒨就是在這一戰中搞出了荷葉包飯犒勞本方軍士,眾將飽餐一頓,擂鼓出發,奮勇作戰,三路夾擊齊軍,陣斬近萬人。 此番,為了防范北齊再度趁虛而入,陳蒨將小老虎派遣到了齊梁邊境的北江州駐守。 慕容紹宗心有不忍,暫時不愿同北齊故舊袍澤倒戈相向,陳蒨對此表示寬容,令他留在征伐西魏的前線。 余下一眾人等領取任務各有差,鑒于地圖上全是侯景挖的坑,處處亟待打補丁,往往戰不旋踵,即攻城拔地,奔赴下一處戰場。 辛棄疾趁建康戰后修復,大搞建設,順便建造了一個大型工作坊,指點一批原屬梁宮的能工巧匠制作新式武器。 他將一切都布置下去,就準備轉頭去忙別的事,問陳蒨借一個軍事人才來管理工作坊。 不料找來找去,眾人無不是早有安排,最后找到了韓子高頭上。 雖說韓子高歷史上確實統兵數萬,屢建戰功,但考慮他此刻尚未經過軍旅訓練,辛棄疾不是很拿得準他到底行不行,遂將其中的難題盡數告知,讓他自行決定去留。 孰料韓子高聽完之后,神色堅決,凜然如危闌玉樹,孤倚在蒼蒼層云中:“我感念大將軍相救之恩,唯庶竭以報,既然他希望我來此,自當傾力而為,靡有不前?!?/br> 辛棄疾好奇地問:“子華對你說什么了?” 韓子高長睫垂落,似在思量,良久,聲音清和地緩緩吐出一句:“我見到將軍的時候,他并不記得我是何人,后來我說要報答他,他只說,萬軍中匆匆一晤不必放在心上,他從不強求,并非諧恩圖報之人?!?/br> 辛棄疾覺得這對話隱約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韓子高眸光明亮,又道:“那日將軍身邊缺一個人持節,我就暫時頂上跟著他去軍營視察,見明夷軍紀律肅然,縱然對百姓流民也毫無相犯。唉,天下也只有將軍這般好,身居高位,尚懷仁心,萬軍陣中走馬揚鞭所向披靡,真是風采絕世?!?/br> 辛棄疾:“……” 持節?太荒謬了,明夷軍的符節一共只有寸許長,陳茜茜自己是沒手嗎。 韓子高繼續星星眼:“我說想要加入明夷軍。將軍說人各有路,他雖然很想讓我留下來,但不能因為一己私心而影響我的人生。啊,他說這話的時候對我揚眉微笑,滿目生光,那時我就覺得,從此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我定要想方設法幫到他?!?/br> 辛棄疾奇道:“他連什么理想都告訴你了?” 韓子高淡定搖頭:“沒有,但他對我說山遙路遠,宜共勵之,到巔峰相見,想來我也是有被他列入未來發展計劃的潛質吧?!?/br> 辛棄疾:“……” 確認過眼神,這是徹底被陳茜茜忽悠瘸了。 能當世祖的人心都黑,上一個被畫大餅的蕭摩訶現在還在為他沖鋒陷陣,雖九死猶未悔呢。 話說又回來,陳茜茜給蕭摩訶畫餅至少還許一個刺史之位,到韓子高這里就是純打感情牌,或許還有一點利用自己的美色(這句劃掉),分分鐘騙得人死心塌地。 哪家帝王當得像他這么經濟實惠啊。 眼見韓子高心意已決,辛棄疾也不打算介入他二人之間多管閑事,當即將工作坊的令牌交給了他,并親切地鼓勵道:“好好干,此乃本方獨一無二的崗位,定能讓子華對你青眼有加?!?/br> 韓子高果然精神振奮,對他感激地拱了拱手。 …… 陳蒨的平亂計劃是以招撫為主,負隅頑抗者才斬殺,只求速戰速決,盡快開始修生養息。 是以,平亂節奏極為緊湊,加上本方將領相當稀缺,眾人一時忙得飛起,恨不能將自己掰成幾瓣用。 即便是剛從嶺南來的侯安都,方抵建康,席不暇暖,就即刻被扔到了合適的戰場上,開始發光發熱。 侯安都本來萬般不情不愿,心想我一路奮戰至此,你連歇都不讓歇的,犁地的老牛也不是這個勞累法啊。 陳蒨微笑,拉過他的手入幕詳談。 也不知他到底說了些什么,侯安都出來的時候神采飛揚,唇角噙笑,整個人就連走路都襟袖帶風,斗志滿滿地回身對著陳蒨揮一揮手:“放心吧,定不負所望!” 說罷,甚至指使一名屬官上前,將自己隨行攜帶、無比珍重的古琴交給了陳蒨。 陳蒨有些驚訝,修長指節輕按住琴弦,凝眸望向他,目露疑問之色。 “以琴贈知己”,侯安都翻身上馬,爽朗笑道,揚鞭向颯沓秋風,一派疏闊英姿,“子華且高坐明堂,等我的捷報便是!” 陳蒨望著他一騎絕塵的背影遠去,終是垂眸輕笑,抱琴步入室內,擱在了書房中的一角。 午后,辛棄疾來,隨手試了試弦音,評價道:“確是珍貴名琴?!?/br> 他雖然對琴不是特別有研究,但劉宋帝國的古琴圣手眾多,岳飛、李清照、謝脁、謝靈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就懂了。 不是吧,你說彈琴還需要特別學?這難道不是人類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動掌握的技能嗎? 同樣耳濡目染,但現在依舊五音不全的檀道濟:“……” 仿佛忽然被開除了人籍. jpg 陳蒨此前聽他講過本朝的許多史書內容,正在批改公文的筆鋒微頓,輕聲道:“看來史書說他文武兼通,善彈琴,工隸書,五言詩妙絕,甚是恰如其分?!?/br> 辛棄疾往里走了幾步,見他身前各種文書堆積如山,一摞直接聳立到天花板,又拐了個彎疊在一邊。 陳蒨整個人坐在書堆里,以一種極為高難度的特技姿勢,每次都在趁文件不注意,猛地將最下面一本冊子抽出來,進行處理。 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才進城幾天,何以至此?” 陳蒨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慘,于是向他發出了邀請:“幼安,一起吧?!?/br> 辛棄疾拗不過他無比期盼的目光,接下一份文件,抬眼一掃,好家伙,《戰后民舍重建的區域劃分與形制提要》,一個提要居然洋洋灑灑寫了幾百頁。 不能說專業不對口,只能說跟他擅長的領域完全不沾邊。 辛棄疾蹙眉問:“此等工造營建之事,未有專人負責?” “當然有”,陳蒨神色平淡地將公文翻到下一頁,“只是生民休戚大事,哪得輕易假借于人手,總要事無巨細,親自過目推敲?!?/br> 辛棄疾不免嘆息:“如此每一字皆再三斟酌,深遠靜思,也難怪你案頭公文越積越多了?!?/br> 陳蒨不以為意,輕笑一聲道:“或許我便是天生的勞碌命,未有垂拱而治之幸?!?/br> 他指向那份營建文書,隨意舉了一個例子:“譬如這建筑屋舍之事,首先要考慮材料來自何方,建康就地取材定然不足以支撐如此大批量的修復工作,倘從其他地方運輸而來,是何人所為,以何種途徑抵達,怎樣進行材料原產地選擇和數目統計,若是其他地方的材料運到建康不適用又當如何。歷來建康水災不斷,材料選擇、城市布局與市坊劃分亦多有講究,從前的疏浚工程一概被侯景破壞,眼看汛期為之不遠,只能重新因地制宜,開漕溝渠,導泄震澤……如此種種,不勝枚舉?!?/br> 辛棄疾沉吟,不得不承認他的思慮確有道理。只是這樣一來,工作量霎時翻了數十倍,就算沒日沒夜地做也做不完。 他道:“子華,水至清則無魚……” 陳蒨笑了,眸中驀然漾出一抹諷刺:“至清?世家治下可有一寸清凈地?” 辛棄疾默然。 “我觀覽時俗,常所扼腕”,陳蒨語氣沉靜,卻又仿佛山溪間的水激泠泠,蘊含了許多冷意,“若非士族浮華務虛,以戰為恥,至于傅粉施朱,體羸骨脆,不堪一擊,侯景區區八百起兵,豈能青絲白馬壽陽來,一朝踏破江山!” 他看了一眼辛棄疾,又道:“昔年淝水之戰前夕,秦兵列境,太原王氏王坦之臨終與謝安、桓沖書,言不及私,惟憂國家之事,摒棄前嫌,傾力一戰,故有八公山下破敵軍百萬?!?/br> “二百年過去了,世家中再不曾出現過謝安、王坦之這樣的人,反倒是王僧辯之流層出不窮,流毒江表,霍亂四?!@些士族難道不該被清除嗎?” “不錯”,辛棄疾慨然道,“太清之難,世罹此禍,天下傾塌,皆士族之罪?!?/br> 文帝陛下日后當政期間的種種措施,什么廣開寒士求賢令,什么土斷改革,什么拆分州縣,什么詔禁浮華,什么廣開官學,什么重劃鹽鐵,什么自鑄天嘉錢,一刀刀都是直往世族的心窩處扎。 然而問題也就出現在這里,并且最終撞上了兩道不可逾越之天塹,導致玉碎人亡。 一是天不假人。 改革者注定要踽踽獨行,尤其是在這種天下名士皆出自世家的境地,最終就變為了他一個人的奮斗,以一己之力鎮壓朝中的洶涌暗流。 陳朝的寒門武將確實有幾位出眾者,蕭摩訶,吳明徹,侯安都,可堪為肱骨,但治世文臣卻一個都沒有。 所以帝王只能自己攬下所有的事,夙興夜寐,事必躬親,這般過度燃燒,宛如長夜中一莖微弱飄搖的伶仃燭火,終會被洪流般的夜色吞沒。 這就導致了第二個問題,天不假年。 兩晉南朝的門閥政治根深蒂固幾百載,要想清除其影響,絕非數年之功,根本就不是一個短命帝王能在有生之年完成的事。 大約這就是明君的悲哀吧。 反觀陳蒨的弟弟陳頊,登基后主打一個讓陳蒨政息人亡,將世家名士重又盡數吸納進朝中,自己過得隨心所欲,老舒服了,甚至還成了歷史上生孩子最多的一個皇帝。 兩相對比之下,叫人意如何平。 辛棄疾一邊想著,一邊翻閱完了面前的文件,寫下各種批注,當他花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做完的時候,發現陳蒨儼然已經處理完了七八本。 “……” 朋友,你的速度未免太過于無情了。 雖說陳蒨效率很高,但比起面前一堆浩如煙海的公文,這點進度仍舊是杯水車薪,對比十分慘烈。 “咱們還算幸運”,陳蒨悠悠嘆息道,“好在如今都用紙張,倘若換作秦漢時期的竹簡,動輒一下翻閱成百上千斤?!?/br> 辛棄疾扶額,由衷地夸贊道:“你心態真好?!?/br> “謝謝,希望你的心態也很好”,陳蒨緩慢眨了眨眼,下一刻,便將厚厚一沓紙擱在了他的面前,“幼安幫幫忙,我能相托的唯有你了?!?/br> 辛棄疾一瞬間面無人色,躊躇再三,終究懷著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態翻開了最上面一本。 …… 公文這種東西宛如薛定諤的貓,你不打開它,永遠不知道它究竟有多折磨人,是把人直接折磨死,還是折磨得死去活來。 辛棄疾有感于陳蒨的志向,決定支持一下好朋友。 然而他默默堅持了幾日,著實看公文看到十分崩潰,最終忍無可忍一推手:“要不還是去打北齊吧,你想打哪,地圖上指出來,我給你把城池取來?!?/br> 反正別再讓他批公文了,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陳蒨給自己灌了杯茶,比他還要崩潰:“你來了幾天,我幾乎整晚都沒合眼,每次你看過的公文我全部都要再查看返工一遍,這不是平白給人增添工作量嗎?” 辛棄疾目光幽幽地望著他,陳蒨也同樣兩眼發直地回望過去。 萬朝觀眾:噗。 這一幕看著有些好笑! 辛棄疾覺得這樣下去不行,按照陳茜茜如此夜以繼日,嘔心瀝血的工作風氣,主打一個不眠不休,搞不好還沒活到歷史上的年歲就會英年早逝。 “我幫你找個靠譜的人問問”,辛棄疾沉吟道,反手打開了視頻。 這種事當然是要問劉宋帝國的大管家兼常務副皇帝劉穆之了,他最有經驗,信他的準沒錯! 劉穆之:?????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也是這種將所有政事都大包大攬的風格,所以才死得早,只不過現在吃下了續命的丹藥所以可以隨便浪? 劉穆之糾結了一會,最終這么說:“我的話,其實還好,主要是由陛下和我一同分擔政務,你們現在是執政初期,又面對百年難遇的巨變亂象,自然要辛苦一點,等一切進入行政體制、步入正軌就會好起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