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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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消息,勃倫贊刃被殺是確定的,欽陵的妻兒有沒有被俘還不能確定,不過城破時他們的確在城中,畢竟當時很混亂,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逃出去!”桑杰巴哈道。 “哈哈哈!欽陵,我原本還以為你真的是戰神降世,永遠也不會打敗仗呢!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現在可好,弟弟被唐人殺了,自家的老巢都丟了,妻子都讓唐人俘虜了。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現在贊悉若會是個什么樣的臉色!沒有那幾個手握重兵的弟弟,我倒要看看他在大相的位置上還能坐多久!” 桑杰巴哈低著頭,恭謹的沉默著,贊普的狂笑聲在屋內回蕩,過了好一會兒,都松芒波杰才重新恢復了平靜,他看著桑杰巴哈笑道:“這真是個好消息,對嗎?” “是的,神佛終于聽到了您的祈禱!”桑杰巴哈笑道:“這世上總是有公道的!” “你說得對!桑杰巴哈!”都松芒波杰滿意的點了點頭:“腳不能高過頭,鞋子不能放在帽子上面,噶爾家族本為臣仆,卻欺壓贊普,神佛借唐人的手,將災難降臨在他們頭上,令其手臂折斷、肝腸腐爛、眼睛和鼻子長出蛆蟲,靈魂在世間哭嚎而不得轉世!” “您說得對!”桑杰巴哈道:“贊普家族是神王的后裔,神佛寵愛之人,您的先祖都在天界注視著您,像欽陵這種惡人,必定會得到報應的!” 都松芒波杰漸漸從狂喜中恢復了過來,他開始認真的考慮應該如何利用這個難得的好機會,從噶爾家族手中奪回原有的權力。松贊干布死后,噶爾家族的起家之主祿東贊在擁立了松贊干布之孫芒松芒贊登基之后,成為了吐蕃的實際控制者。他繼承了松贊干布的政策,對內加強中央集權,對外向東擴張,先后于652年(永徽三年),656年(顯慶元年),征服了洛沃(今阿里地區)和藏爾夏(今后藏地區)、攻滅白蘭部。659年(顯慶四年),祿東贊開始對青海湖一帶的吐谷渾的征服,揭開了往后近兩百年唐——吐蕃戰爭。自此之后,祿東贊長期居住在吐谷渾故地,到死也沒有回到邏些城。他的兒子欽陵更是在公元670年(唐高宗總章三年)的大非川之戰中大敗唐軍,從而確定了吐蕃人對青海區域的控制。 不難看出,在松贊干布死后的吐蕃,噶爾家族的經營重心其實已經放在了青海的吐谷渾故地,其實這倒也不難理解。相比起位于青藏高原上的吐蕃故地,主要位于青海湖周圍的吐谷渾故地從事農牧業生產的條件要好得多,絲綢之路的南段和茶馬古道也途徑此地。而且作為一塊新征服地,噶爾家族用不著擔心自己的擴張會激化吐蕃貴族集團內部的矛盾,所以從祿東贊開始,噶爾家族就將自身的發展重點從吐蕃故地轉移到了吐谷渾故地也就不奇怪了。而為了控制吐蕃的中央政權,噶爾家族內部就形成了贊悉若在中樞為大相,欽陵在青海統兵的二元政治結構。 熟悉政治學的讀者應該知道,貴族政治下一家獨大是非穩態的,否則這家“獨大”的貴族就會轉變為專制王權,將權力壟斷在一家一姓的范圍之內,而非在整個貴族階層內流轉。而噶爾家族之所以能在兩代人的時間里能夠壓制贊普王權,將朝政掌握在自己手中,除了祿東贊、贊悉若、欽陵等個人的出色才能之外,更重要的是吐蕃特有的地理狀況。相比起古代吐蕃國家起家的青藏山南河谷地區,新征服的西域、青海等地,無論是農牧業、手工業、商業水平,還是交通便捷、信息往來方便程度,都遠遠超過其本土。換句話說,將家族經營重心搬到吐谷渾故地的噶爾家族的經濟文化實力肯定要比留在本土的老貴族們要增長更快,更多。 歷史上噶爾家族之所以能在祿東贊死后,先由贊悉若,后由欽陵擔當大相之位,也就是憑借其從對外戰爭中不斷獲取的新領土帶來的財富。而護良彥良兄弟在青海剛剛取得的軍事勝利動搖了噶爾家族的經濟基礎,結果青海那邊如何還沒確定,邏些城這邊倒是先動蕩起來了。 “桑杰巴哈!”都松芒波杰問道:“若要對噶爾家族下手,你覺得現在是時候了嗎?” “贊普,我只是個侍奉您的奴隸,哪里懂得這些!”桑杰巴哈答道:“不過我聽說大臣論巖足智多謀,家世高貴,其先祖也曾經出任過大相,如今卻因為大相被噶爾家父子相傳,心懷怨恨,您為什么不請找一個機會向他當面詢問呢?” “嗯!這倒是個好辦法!”都松芒波杰點了點頭:“不過贊悉若擔當大相多年,我若是去見論巖,只怕會引起他的懷疑,那就麻煩了?” “這有什么難得!”桑杰巴哈笑道:“我聽說論巖有個弟弟幾天要給兒子迎娶媳婦,論巖作為同族之人,肯定要參加的。而女方的家長是您母親一邊的族人,您親自前往也是不奇怪。在宴席上您找個機會與其私談一會兒,又有什么困難的呢?” “有這等事?那可太好了!”都松芒波杰聞言大喜,他拍了拍奴仆的肩膀:“桑杰巴哈,那一切就都交給你了!” 依照吐蕃人的風俗,婚宴從太陽剛剛爬出地平線開始,一直持續到太陽下山。其間充滿了痛飲、暴食、爭吵甚至斗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主人家將敞開大門,在自家的院子里擺開酒席,他不可以拒絕任何客人;當然,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也決不能在這天尋仇抱怨,否則都將會招來災禍。 作為身份最為高貴的贊普,都松芒波杰被安置在女方家長的旁邊,與男方家長親屬的論巖只隔著兩三個人。當天的所有人都身著自己最為華麗的衣衫,男人和女人們都把自己的頭發梳成若干細辮子,用油脂涂抹的烏黑發亮,大吃涂抹了香料和鹽巴的牦牛rou,痛飲青稞酒和發酵馬奶,相互說笑,讓都松芒波杰覺得有些吵鬧。 可能是因為公務繁忙的緣故,身為大相的贊悉若沒有親自前來,他只拍了自己的長子前來。這個漂亮的青年坐在都松芒波杰不遠處,穿著一襲花紋蜀錦寬袍,胸前繡了一只雪鷹,贊普能看到這個青年的眼睛里閃著驕傲的光,甚至當年齡和身份都在他之上的人向他敬酒行禮時,他也只是象征性的舉舉酒杯,而沒有起身還禮。這讓都松芒波杰很高興,他很清楚,這人越是傲慢,那噶爾家族潛在的敵人就越多,將來自己要對付他們就更容易。 “主人!”桑杰巴哈湊近了都松芒波杰的耳邊:“您需要我去傳個話嗎?” “不急,今天時間還長著呢!”都松芒波杰滿不在乎的笑道:“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還很集中,動起來動靜太大,再等等吧!” “遵命!” 女奴們送上一盤盤食物,端至都松芒波杰眼前,有香氣四溢的煎rou塊,肥厚的馬血腸,青稞牛血餡餅,后來還有各式水果,菜湯,以及做工精巧的蜜餅。都松芒波杰大口吃喝,饒有興致的看著下面人群的爭吵斗毆,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當發生第一次角斗時,這個白天才剛剛過去三分之一,當時鼓聲隆隆,女奴們正為贊普跳舞助興。都松芒波杰笑嘻嘻的看著不時還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金牌拋過去,讓她們為之爭吵。突然兩個男人爭吵扭打起來,四周的人們趕忙后退,讓出一塊空地來。在吐蕃人并不忌諱在婚宴上廝打斗毆,只要不使用武器,吐蕃人認為這反而是個好兆頭,代表結婚的雙方頭一胎會剩下一個勇敢強壯的男孩。 這兩個男人都扯開自己的上衣,袒露出肌rou累累的胳膊和背脊,相互之間搭上胳膊,然后就扭打起來,兩邊都竭力想要將對方摔倒。很快圍觀的人群就分作兩邊,大聲叫喊著為其助威,為自己支持一方的氣力和技巧叫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沒人在乎女奴們的歌舞了。 都松芒波杰站起身來,裝出要去上廁所的樣子,走過論巖的背后時,輕輕的拍了兩下對方的肩膀,論巖愕然轉過頭,發現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贊普,神色微變。 都松芒波杰沒有出聲,而是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然后向一旁的女奴問道:“這家的廁所在哪里,你帶我去一下!” 女奴馴服的向贊普拜了拜,躬著腰在前面引路,都松芒波杰就這么走過去了。論巖并沒有隨之起身,而是若無其事的回過頭繼續看下面的角斗,又過了一會兒,他才站起身,捂著肚子,一副急著上廁所的樣子,向外間走去。 論巖鉆出人群,腳步頓時快了起來,他來到兄弟家廁所,看桑杰巴哈正站在門口,向自己大有深意的點了點頭,做個請進的手勢。論巖雙手合十回了禮,快步走進廁所里。 “尊貴的贊普,您找我?”論巖向都松芒波杰下拜行禮道。 “起來吧!我們的時間很有限,就不要浪費了!”都松芒波杰扶起論巖:“你應該聽說了,唐人在青海打敗了欽陵的消息吧?” “嗯,聽說勃倫贊刃死了,樹敦城也被唐人占領了!”論巖點了點頭。 “那可是一場大敗仗呀!”都松芒波杰笑了笑:“我知道的更多些,欽陵的妻子和孩子也被俘了!” “有這等事?”論巖笑了起來:“那可真是顏面掃地呀!我都想不起來上一次吐蕃人輸的這么慘是什么時候呢,噶爾家的男人今后出門要扎上狐貍尾巴嗎?” “哈哈哈!”都松芒波杰笑了起來:“想必是不會的,我們的大相可是個很要面子的人!” “連自己妻兒都保不住的男人還能有什么面子?”論巖笑了起來:“不過我真的沒想到會輸的這么慘,先前欽陵不是還攻陷了唐人的河西諸城,要并吞西域嗎?” “神靈就像女人,總是變化無常的!”都松芒波杰笑了起來:“誰又能永遠只贏不輸呢?” 第890章 停戰 “贊普說的是!”論巖笑了起來:“只要是人,就會輸,能夠永勝不敗的惟有天上的神靈!” 聽到論巖的話,都松芒波杰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在當時吐蕃的話語里,唯有贊普是能與神靈并肩之人。論巖這么說顯然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 “是呀!所以身為人,一定要謙卑行事,虔誠的供奉神佛!”都松芒波杰笑了笑:“對了,論巖,我記得你的爺爺當過大相,輔佐過我的先祖,對嗎?” “不錯!”論巖點了點頭:“不光是我的爺爺,我的曾祖,曾祖父的父親也都當過大相,為您的先祖效力!” “哦?有這等事?”都松芒波杰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那你的父親呢?” 論巖的臉上流露出屈辱的神情,他搖了搖頭:“祿東贊去世后,他也曾經想要出任大相,但輸給贊悉若了!因為這個,他老人家郁郁寡歡,一直身體都不太好,五年前就去世了!” “這可真是遺憾呀!”都松芒波杰嘆道:“為什么會這樣呢?你的父親應該比祿東贊年紀大很多吧?就算當上大相也當不了兩年,為啥當初贊悉若不能讓一步呢?反正他就算現在出任大相也還很年輕呀!” “讓一步?”論巖冷笑了一聲:“噶爾家的人早就把大相當成他一家的囊中之物了,就算明早贊悉若不當了,接任的恐怕還是噶爾家的人,又怎么會讓我父親!” “大相是噶爾一家的?那不可能!”都松芒波杰冷聲道:“贊普從賢德之人中選出一人,替自己治理國政,這才是大相,豈有只從一家中選的道理?論巖,我可以告訴你,贊悉若之后,國中大相絕不會再從噶爾家族中出現了!” “絕不會是噶爾家族中人?”論巖小心的看了看贊普的臉色:“那欽陵他?” “絕不可能!”都松芒波杰的口氣斬釘截鐵:“且不說他常年在青海領兵,幾年也回不來國都一次,怎么能為大相?只算他這次慘敗給唐軍,就更不可能出任了,吐蕃的大相不能讓一個敗軍之將出任!” “對,您說的對!”論巖聞言大喜,他深吸了口氣,小心問道:“那贊普您覺得下一位大相應該選誰?” “應該選誰?”都松芒波杰笑了起來:“首先他必須忠誠于我!” “是,是!”論巖應了兩聲:“這是自然,身為大臣,自然應該忠于贊普,那其二呢?” “自然夠強,能是能把贊悉若拖下馬!”都松芒波杰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然的話,以贊悉若的年紀,再當二十年大相也不稀奇,我都未必等得及了,何況他?你說是不是呀?” “是,是!”論巖聽到這里,眼睛里已經閃現出希望的光。 青海。 草甸上,戰斗已經告了一個段落,喧囂的戰場漸漸平息了下來。這里天色黑的早,不過下午五點多時間,天色就有些黑了。天空薄云如紗,星星則忽明忽暗地閃爍,蒼穹似蓋,籠罩四方,遠處有黑煙冉冉升起,又漸漸被山風吹散開。 “水,水,快拿水來!”阿至羅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的,他掀開自己的面甲,從仆役手中搶過皮口袋,灌了幾口,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劇烈的喘息道:“這些狗奴,還真的硬呀!我帶著騎隊已經反復沖突六七次了,步陣依舊宛然不動,當真是如鐵一般男兒!” “那為何不迂回到其側背擊之?”大庭懷恩問道。 “哪有那么簡單!”阿至羅已經緩了過來些了,他從軍奴手中接過兩塊干酪,一邊大口咀嚼,一邊苦笑道:“你這里只能看到第一列,后面還有第二列、第三列,吐蕃人的步陣中還夾有騎隊,若是迂回,一不小心就陷入陣中,回不來了!” “看來同樣是吐蕃人,欽陵所領的和他弟弟領的還是有區別!”大庭懷恩道。 “那是自然!”阿至羅此時已經緩過來了,此時一陣風吹來,吹到他被汗水浸透的戎衣上,透骨生寒。四下到處都是低矮的樹叢,很容易見到一對一對亮閃閃的眼睛朝這邊張望,阿至羅不禁打了哆嗦:“懷恩,你看看那邊,那么多亮晶晶的都是什么?” “應該是當地的豺狼吧?”大庭懷恩用不那么確定的語氣:“白日里兩軍廝殺留下尸骨遍野,正好給他們準備一頓好食!” “狗東西!”阿至羅罵道:“要不要去驅趕一下,大伙兒萬里而來,總不能連個全尸都留不下吧?” “對面的吐蕃人還沒趕走,你去趕豺狼,豈不是自尋死路?”大庭懷恩苦笑道:“還是算了吧,等打贏了吐蕃人,再收拾尸骨,祭拜祈福不遲!” “那怎么成!”阿至羅跳起身來:“這一仗誰贏誰輸還不知道,要是打個七八天,豈不是尸骨都讓豺狼都啃完了!最多我和吐蕃人說一聲,大家白日廝殺歸廝殺,夜里各自收拾尸骨,互不攻擊便是!” “哎!”大庭懷恩想要阻止,阿至羅已經叫上通譯和幾個從騎打馬去了,哪里還來得及。阿至羅打馬行了百余步,只見遠處點點藍色的磷光則像星星般閃動,皆是地上的鬼火。他想起來時路上聽說的那些傳說:此地本是古時戰場之地,也不知道有多少健兒葬身此地,想必自己白日的廝殺,也驚擾了這些昔日的孤魂野鬼吧?想到這里,饒是他膽大如斗,也禁不住雙手合十念佛,為亡者祈福,承諾自己若能平安歸去,當在麥積崖掘一佛窟,供奉佛像佛經,死于此地之人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獲福無量,永充供養。 阿至羅念罷了佛,又打馬行了一段,距離吐蕃軍陣已經近了不少,他聽到對面傳來陣陣唱經念佛之聲,想必也是在為今日之亡者追福,其情其景,更增添幾分幽暗凄涼之感。阿至羅伸手招來通譯,深吸了口氣,大聲道:“我是大唐安東都護府,黑水都督府,射生將阿至羅!我來這里,并無惡意,是有事要與爾等相商議!”說到這里,他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手中并無弓矢。 對面的吐蕃軍陣沉默了片刻,旋即有數騎跑了出來,為首的是個光著頭的吐蕃武士,他冷冷的上下打量了下阿至羅:“你有什么事?” 阿至羅指了指四周的戰場:“你我雖為仇敵,但戰死在這里的都是你我的袍澤,人既然死了,自然就不再有仇怨罪孽在身?,F在豺狼正在啃咬他們的尸骨,我想派人收拾尸骨,掩埋焚化,省的被野獸吞噬,但又怕引起貴方的誤會。便向知會一聲!” 那吐蕃武士看了看阿至羅,原本冰冷的面容露出一絲溫暖:“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今晚兩邊就各自派人收拾尸骨,誰也不能進攻對方,要廝殺等明日天明!” “好!”阿至羅喜道:“我方派兩百人出來,皆著白衣,只攜帶佩刀,不帶弓矢長矛,如何?” “可以,我這邊也一樣!” 兩邊約定之后,阿至羅打馬回陣,將情況稟告了大庭懷恩。大庭懷恩便派出兩百軍奴,去收拾己方尸骨,而他和阿至羅帶著百余騎在后方替這些軍奴壓陣。只見對面也走出不少身著白衣的人來,在戰場上收拾尸骨,火光下依稀可以看到一隊鐵騎在后壓陣,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他見看到兩邊的軍奴沿著草甸混作一團,穿梭于尸骨之間,舉火聯絡,遙相呼應。此刻更深夜寒,大庭懷恩和阿至羅兩人身上已披了皮裘,仍然覺得有涼意滲入。 兩人站立半晌,正寂寥間,突然聽到吐蕃陣中有鼓聲傳來,詢問通譯,才知道是吐蕃薩滿送魂之聲。鼓聲渾厚滄桑、緩中有急。聽了片刻,身后便有軍士取出胡笳吹奏起來,與之相和,鼓聲與胡笳聲在夜里夾雜,便好似聲聲都敲在己方的心坎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淚落雙頰。 天色剛亮,唐人的偵騎便四出,他們沿著草甸向西側前行,發現地形漸漸變得崎嶇起來,野草也漸漸被灌木叢和林木取代。斥候們不得不下馬而行,爬上一段坡頂,可以看到前面的吐蕃大旗,下方如螞蟻一般的步卒真正列陣,長矛如密林而立,綿延數里。唐人斥候見狀,趕忙調轉馬頭往回時路上而去。 唐軍大營。 “斥候發現吐蕃大軍還有后矩!”彥良伸手在地圖上點了點:“大概在這個位置,光是步卒就至少近萬人!” “還真是不容易對付呀!”護良露出一絲苦笑:“已經打了三天了,欽陵的底牌還沒打出來,這么耗下去也不是個事!” “你想要接受欽陵的條件?”彥良問道。 “占領了樹敦城,我方是不缺糧食了!但去國萬里是沒有,兩三千里還是有的,這樣打下去,死一個就少一個,拖延下去對我們不是好事!”護良道:“如果再拖一兩個月下去,吐蕃人再派幾萬援兵來,形勢就不一樣了!” “你的意思是見好就收?” “嗯,差不都就這個意思!”護良點了點頭:“如果能把當初大非川的俘人帶回去,我們這次也算得上全勝了!” “你覺得欽陵會不會有詐?” “他的兒子,妻妾女兒都在我們手上,又怕他耍什么詐?”護良笑道:“我們的馬比他們的多,逼急了最多把輜重傷員丟掉就是了,欽陵肯定追不上我們,到時候倒霉的就是他的家人了!” “這倒是,我卻沒想到!”彥良笑了起來,唐軍這次遠征,總兵力其實也不過兩萬余人,但隨行的馬匹卻有近五萬匹,即便是步卒,也有馬匹代步。接下來的幾戰中,唐軍都是勝利者,所獲的馱馬牲畜有十余萬,如果被欽陵逼急了,完全可以把戰利品俘虜什么都丟掉,全部一路狂奔,只要逃回湟河谷地,就安全了。 兩人商議已定,便派人招來弓仁,對其道:“我們商議已定,同意令尊的條件,只要貴方愿意交還當初大非川的大唐俘人,我方就可以放歸令尊的家人,不過為了避免令尊毀諾追擊,我方必須等過了石堡城,才能放人!” “可以,不過必須先放歸一半家人!”弓仁道:“還有,樹敦城我方的俘虜也必須放歸!” “這恐怕有些難!”彥良笑道:“當初破城時已經對士卒許諾,城破之日,城中生口皆為士卒賞賜。如今已經盡為士卒所有,豈能放歸?” 弓仁笑道:“樹敦城中有三萬余人,你們退兵時帶著這么大的累贅,難道不心慌嗎?” “不慌!”彥良笑道:“手里有你家幾十條性命,又慌什么?” “你……”弓仁面上生出一股青氣,旋即消失:“從樹敦城到隴右有兩三千里地,這幾萬人就算我方什么都不做,逃跑的,路上渴死餓死的也差不多要一大半了。將士拿去賣了又能賣幾個錢?這樣吧!我方出個贖身錢,將這些人都贖回來如何?” 聽了弓仁的提議,彥良與護良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兩人也不是死抓著這些俘虜不放,也不過是拿來以進為退,作為談判的籌碼,護良點了點頭:“也好,那就依照弓仁將軍說的吧!那我方俘虜什么時候送來?” “臨時能送來的只有七八百人,剩下的只有等貴方退兵之后慢慢送來了!”弓仁怕彥良以為自己?;樱骸斑@不是我哄騙你們,這些俘虜現在分散在各處農莊牧場,一下子能聚集七八百人已經不少了!” “那我們怎么能確認你們會把剩下的人也交還?”彥良問道。 “我們家人不是還有一半在你們手中嗎?”弓仁道:“有人質在手,你們還擔心什么?” “這樣也好!”彥良點了點頭:“那第一批八百多俘虜什么時候送到?” 第891章 忠厚人 “只要兩邊在神前盟誓,完成之后就會送到!”弓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