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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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樣?黑齒賢弟!”崔弘度也沒有睡,他就倚在一張矮幾旁,打一會盹,處理一會兒事務。 “剛剛葛德威的人襲城了!”黑齒常之答道:“用梯子爬過了壕溝,開始爬城,被我發現了,先翻了梯子,估計有不少人摔死摔傷?!?/br> “哦?梯子?”崔弘度笑道:“咱們可是臨近城墻的樹砍光了,那他這些梯子打制起來可不易呀!” “嗯。我也估計這幾張梯子來的不易,所以我們掀翻了梯子之后,城外的敵兵就沒有再攻了,估計。就是因為沒啥承受的器械?!?/br> “嘿嘿,估計明天就來真格得了,葛德威可是個暴脾氣!”崔弘度笑道。 第757章 首戰 “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黑齒常之笑道:“就一天功夫,葛德威能打制多少攻城器械來,光砍樹搬運木材都不夠,沒有攻城器械,只有蟻附攻城,再多人都不夠死的!” “這倒是!”伊吉連博德笑道:“不過拖時間對他們也未必有利,陜州城里的工坊工匠多得是,各種材料又不缺,比起打造器械,葛德威打造出一樣來,我們十樣都造出來了!” 聽到伊吉連博德這般說,崔弘度和黑齒常之都連連點頭,這倒不是他們要拍同僚的馬屁,而是伊吉連博德說的是大實話,古代城市攻防戰中,士兵的數量和精銳程度其實沒那么重要——就算你是項羽再世,呂布復生,力敵百人,爬云梯的時候一個女人也能用一盆guntang金汁要你的命,畢竟再好的盔甲也擋不住滾油和落石,云梯上也沒地方躲;攻城方兵力再多,城墻上可以選擇的突破口其實也就那么幾處,只能一點點添油往里面耗,直到耗光守城方的資源為止。 所以城市攻防戰其實拼的是不僅僅是人命,更多的是資源——糧食、油料,各種器械、以及制造器械的人手和材料。攻城方有木材打制投石機、木驢沖車,就用不著用尸體填平壕溝,死人死到尸體與城墻一般高,可以先用投石機和弓箭手壓制城頭火力,然后用沖車撞開城門,或者把呂公車直接推到城墻前,然后放下吊橋,直接登城;守城方有木棚、射屋、強弩、投石機、叉桿,就可以消除射擊死角,躲在安全的地方向毫無遮攔的敵人投石射箭,輕輕松松的推翻云梯,燒掉對方的呂公車,逼迫敵人用幾百條人命換幾步土地。 這也是為何自古以來守城方第一步就是堅壁清野,最好距離城墻一定距離之內連塊大石頭都不留給對手。這一點伊吉連博德他們做的已經很好了,而守城的資源他們更是充沛之極——糧食和油料自然不必提了,為了修補建造漕船,陜州有大量的各色工匠和充足的材料,無論是制造弩機、箭矢、還是別的攻守器械,都是應有盡有。如果葛德威打算先建造好了器械再來攻城,他只會發現守城那邊的更多,更好。 “那夜襲的事情?”崔弘度的目光轉向黑齒常之,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有一雙夜眼,要夜襲可以說非他莫屬。 “今晚是頭一晚,葛德威肯定防備最嚴!”黑齒常之答道:“我反倒覺得明天拂曉反而更好些!” “拂曉?” “嗯,弦不可能永遠繃緊,否則就斷了!”黑齒常之道。 “這倒是,那就明天拂曉吧!” 城外軍營。 軍議在葛德威的帳篷里進行,兩張不知道從哪里找到的方桌并排放著,有一張桌子還少了半截腿,不得不用幾塊石頭替代。葛德威坐在主位,右手便是他的副將,行軍司馬、長史、左右都虞候分作兩側,然后便是各營的將佐校尉,軍議的開始所有人都保持沉默,軍官們面面相覷,眼前的情況和他們離開長安時所想象的大相徑庭,敵人的數量遠遠少于己方,又是騎兵,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燒掉倉庫后逃走,對于他們來說最主要的工作不是戰斗,而是撲滅余火,恢復原狀和追擊??涩F實是一座設防完備的城市,除非進行一場正規的圍城戰,否則根本不可能攻下來。 “將軍!”行軍司馬第一個發言,他是個來自隴右的老兵,滿是皺紋的臉上布滿了傷疤,他的聲音有些渾濁,必須很用心才能聽懂說的什么:“我們應該向長安要求援兵,除此之外,還要向相鄰州縣征發民夫,僅憑現有的人手,要打制攻城器械,挖掘壕溝,修筑壁壘還有些不夠!” “援兵?我們有五千人,叛軍只有一千人!我軍人數是叛軍的五倍!”長史不滿的反駁道:“朝廷會認為我們畏縮不前的!” “長史,打仗不是簡單的比人數多少的!陜州城內外的情況我們都看到了,沒有城中百姓的配合,怎么可能搞成這樣子?”行軍司馬道,他的臉上滿是憂慮的痕跡:“攻打這樣的城市,五對一的優勢可不夠!” “是呀,司馬說得對!” “城頭上那么多木棚,射籠,城里的工匠和各種材料肯定不缺,這么說來弩機也不會少!我們沒有相應的攻城器械,多少人都是送死!” 軍官們接二連三的發言,絕大部分人都站在了行軍司馬的一邊,他們一致認為,用血rou對抗石塊、木頭和油脂絕非明智之舉。 葛德威一直保持著沉默,他就好像一尊石像,坐在方桌旁,當眾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突然站起身來,走出帳外,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軍官們,副將趕忙追了出去,兩人一直走到營地的邊緣,方才停下腳步。 “離開長安前,長安的糧鋪只有不到一半開門了!” “???”副將被葛德威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暈頭暈腦的,他下意識的應了一句:“屬下倒是沒注意!” “情況很糟糕!”葛德威轉過身:“叛軍占住了陜州,就是卡住了長安的喉嚨。沒有漕運來的糧食,長安就是一座死城!所以我們不能拖延下去,你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了!”副將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 “他們要援兵是對的,要征發周圍州縣的民夫也沒錯,但不能像他們想的那樣先把器械打造好了,再按部就班的圍攻,長安等不及,裴侍中更等不及!”葛德威的話越說越快,到了最后簡直就是吼叫:“今天就先攻打碼頭,至少先把碼頭拿下來!” 崔弘度站在女墻旁,仿佛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城門外便是不久前曾經還是碼頭和倉庫的廢墟,幾天前他已經下令將大多數建筑物都拆毀,大部分木材都搬進城,剩余的材料堆成一道矮墻,保護著最后一條棧橋,用來供十二條改裝后的水輪船停泊。顯然,敵軍選擇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碼頭,理由很簡單——這里的防御最薄弱,沒有壕溝,沒有城墻,只有一道矮墻。 葛德威的前軍仿佛涌動的波濤,向碼頭涌來,矮墻后的民兵們射出的兩排弩矢,就一哄而散,向不遠處的城門逃去。這倒是在崔弘度的意料之中,他對自己的民兵不抱任何幻想,這些臨時募集的前水手和搬運工們可以在甲板上射弩搖櫓,也能站在城頭上向下投擲石塊,潑熱油,但野戰中只會一觸即潰,惟一能夠指望的就是他從長安帶來的那一千騎兵,這些騎兵來自遼東、百濟,跟隨王文佐身經百戰,弓馬嫻熟,若是應用得當,便是萬人亦可擊潰。 “發出信號,讓水輪船起錨,往岸邊靠過來!”他頭也不回的發出命令:“還有城頭上的投石機,也調轉方向,等候命令!” 葛德威的前軍此時已經沖到了矮墻前,最前面的幾排士兵已經開始翻越齊胸高的矮墻,有的性急的干脆用長矛挑飛矮墻的上半部分,試圖將這些障礙物清理開。為了避免遭到城墻上守軍的投射器械的射擊,葛軍開始有意無意間的向河邊一側靠攏,這就破壞了隊形,讓其混亂起來。 “船,水輪船!” 隨著葛軍的叫喊聲,十二條水輪船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岸邊靠攏過來,即便大部分士兵早以熟悉了這種經常停泊在廣運潭碼頭邊的漕船,但親眼在這個距離看到這種新式船只的靈敏和速度還是第一次。士兵們本能的向后退卻,好拉開一點與之的距離。 砰! 隨著一聲輕響,一支灌鉛短矛被卷曲到了極限的筋絲纖維驅動,彈射出去,越過前面兩排士兵的頭頂,貫穿了旗手的小腹,將其連同旗幟帶倒在地。這支短矛仿佛是個信號,這些靠近岸邊的水輪船射出雨點般的箭矢和短矛,落在靠近岸邊的人群頭上,被射中的人就好像被大風刮過的岸邊的蘆葦,成群的撲倒,有人試圖張弓反擊,但這些水輪船靠岸一邊的側舷早就豎起了木排,水手們躲在木排后,用弩機和“蝎子”向岸上密集的人群射擊,岸上射來的絕大部分箭矢都被木排擋住了。 幾乎是同時,城頭上的投石機也開始行動了,相比起船上的射手們,城墻上的投石機大部分都打偏了,不少石彈都從葛軍士兵的頭頂上掠過,落入河水中,有幾塊甚至砸到了正在向岸上射擊的水輪船上,引來了一陣怒罵聲。但即便如此,這也讓葛軍事情陷入了一種自己陷入兩面夾擊的恐懼之中,在這種夾射下,愈來愈多的人丟下武器,試圖逃離這塊倒霉的地方,他們推倒試圖阻擋自己的軍官,翻過矮墻,向己方的本陣方向逃去。 從城門里沖出的騎兵們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騎兵的數量并不多,只有兩百騎上下,但他們迅猛果敢的行動彌補了這個不足,他們如風一般席卷過葛軍的側翼,引滿角弓,向只有四五步遠的敵方步卒射箭,挺起長矛,刺穿抵抗者的胸口,踐踏一切,驅趕一切,披靡一切,就好像割草人一般,每前進一步,前面的草就倒下一片,就這樣,原本浩蕩的葛軍在馬蹄前轉過身,發出絕望的喊叫聲,丟下旗幟、長槍、頭盔,向后逃去。他們當中的很多人被同伴擠倒踐踏,再也沒有重新起身的機會。 看到己方的前軍被擊潰,葛德威的臉變成了一種可怖的紫黑色,就好像茄子。他憤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一言不發,勝利者的騎兵并沒有追擊下去,只到了那道矮墻邊緣就退回去了。 “賊人的騎兵果然精悍!”副將嘟囔道:“不可小視!” 這句話點著了葛德威的怒火,他惡狠狠的罵道:“來人,將這些廢物拿下,臨敵后退者斬!” “將軍,將軍!”副將給嚇了一跳,趕忙求情道:“這么多人不可盡斬呀!” “對,對!”行軍司馬趕忙接口道:“這不過是初戰,若是殺了這么多士卒,豈不是自沮士氣!” 葛德威此時也有些后悔,畢竟逃回來的潰兵就有七八百人,如果都殺了那剩下的軍隊只怕也打不下去了。他冷哼了一聲:“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逃回來的潰兵什一抽殺,活下來的插箭游營,以為三軍戒!” 與敗者的沮喪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陜州城內此時卻是一片歡騰。如果說先前城中絕大多數人是懷著絕望恐懼的心情面對長安來的軍隊,那剛剛親眼看到的勝利就讓這些原本絕望的人們看到了一絲希望——這些“王師”好像也不是那么難對付嘛!那些騎兵們能夠輕而易舉的打敗幾倍于己方的“王師”,把他們殺得尸橫遍野。難道和那個倭國來的轉運使相公說的一樣,他們才是忠臣,長安有jian臣囚禁了圣天子,只要大家能夠堅守陜州一個月,王大將軍的大軍就能趕到,到時候解救天子,大家都是有功之臣,可以封妻蔭子? 在勝利的刺激下,城內的百姓和民兵們興奮了起來,他們開始連夜趕工,打制更多的器械,箭矢,投矛和弩機,檢查城墻,尋找可能存在的缺口薄弱之處,看到這種喧鬧,城外的進攻者不由得更沮喪了。 “看這樣子,倒像是咱們才是叛軍了!”一個軍官搖了搖頭:“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從長安連夜行軍趕過來了!” “這世上哪有后悔藥吃!”他旁邊的同伴嘆了口氣:“還是先找長安要援兵,相鄰州縣征召民夫來吧!就憑咱們手上這點兵,就算再過半年也攻不下來!” 無論葛德威如何的惱怒,他也不得不向長安發出求援的書信,并從相鄰州縣征召更多的民夫,為打一場時日持久的攻城戰做準備了。 第758章 退讓 長安,平康坊。 平康坊是長安距離皇城最近的幾個坊市之一,從這里向西走便是皇城朱雀門,向東便是東市,向北便是崇仁坊,向南便是如棋盤菜珪一般的坊市。只有長安城中的頂級權貴才有資格住在這里,遠遠望去,紅墻黃瓦、畫棟雕梁的禁里就只隔著一條街。而坊中屋舍層層疊疊,滿是“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的樣子。 身為戶部侍郎的劉培吉雖然也算得上大唐的核心圈了,但畢竟根基日淺,在臨近皇城的幾個坊市沒有宅邸,為了早朝省些氣力,便在平康里租了一間三進的宅邸,他的俸祿一小半便花在這上頭了,若非其他方面還有些外快,他這個堂堂的戶部侍郎每月里只怕都要入不敷出,維持不住在長安城里的體面了。 這天中午,他在政事堂值了一個夜班,早上又去城西南的歸義坊拜訪過了一位同鄉,正騎著馬往回走,正準備回到自己的住處吃午飯。 “哎,和十幾天前,這市面上可是冷清多了呀!”望著曾經是人頭攢動,客商往來,而如今已經變得空曠冷清的街面,劉培吉一邊觀察著,一邊心中暗想:“誰能知道短短半個月不到功夫,竟然就鬧出這么多事情來。沛王也好,裴侍中也好,他們斗不過王大將軍也就罷了,居然連王大將軍留下的幾個鷹犬爪牙都斗不過。區區一個宮變,竟然搞得漕路斷絕,生靈涂炭,真是不堪造就呀!” 對于未來局勢的演變,劉培吉的推測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說剛開始兩天,他雖然對裴居道不無鄙夷之情,但經過理智的分析,還是覺得這次政變至少有六七成的勝算:畢竟裴居道的做法再怎么不堪,他也控制了朝廷,贏得了大義的名分,有了這個,即便王文佐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俯首稱臣,否則就要以東北一隅的力量對抗整個帝國,顯然這是力所不能及的。但隨著崔弘度、黑齒常之等人逃到陜州,與伊吉連博德聯合切斷漕運之路,并派人回長安公然要挾裴居道之后。他驚詫的發現被卡住了漕路的長安不要說號令四方,就連維持下去都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四方州縣很可能會坐視成敗,王文佐如果能借機領兵南下,長驅直下,直逼洛陽,那形勢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到底,天子也好、相公也罷、還是要依仗著我們戶部,沒了沿著運河而來這一船船糧食、布匹,這長安城連維持下去都不易,更不要說統御四方了!”這么暗自掂量一番之后,劉培吉就愈發志滿得意起來,他從馬背上挺直身體,開始懷著一種超脫眾生的態度,開始打量起周圍的景物來。他發現街道兩旁多了不少擺攤出賣的人,本來依照當時的法度,買賣商賈之事必須在市場之中,外間都是違禁之舉。當然,在偏僻之地、黃昏時分做小買賣的也是常有,但像這樣大中午就在路旁公開售賣的,還是頭一遭。他饒有興致的跳下馬,將韁繩丟給親隨,走到一個攤子前??磾偟氖莻€服飾整潔的中年男子,看到劉培吉過來了趕忙拱手道:“這位郎君,您看中了什么,便拿了去,如今這世道,哎!”說到這里,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劉培吉點了點頭,蹲下身子挑選物件,這攤子上有折扇、香爐、書籍、折刀之類的雜物,共有三四十件,以劉培吉的眼光,東西的成色倒也一般,他隨便挑了三四件,讓那男子包了,問道:“其價幾何?” “哎,您看著給吧!”那中年男子苦笑了一聲:“能換幾升米熬粥充饑便好了!” “幾升米?不至于吧?你這幾件小玩意算下來也要一貫多吧?”劉培吉笑了起來,雖然在他看來這些雜物成色一般,但也是有些來歷的,若是世道好的時候,隨便一件也能換個兩三百文,自己挑了三四件,怎么也要一兩貫了,就算現在米價貴,也不至于只能買幾升米。 “那是好時節,不是現在!”那中年男子嘆道:“現在街面上到處都是賣東西的,十成的東西能賣出一成價來就不錯!米價卻打著滾的往上漲。我家中有兩個孩子,算上老母,山妻,一共五口人,便是吃粥,一天也要三升米,這日子如何過得下去!” 聽到那男子的叫苦,劉培吉面色也有幾分難看,他能夠看得出這男子應該也是士人,不欲占對方的便宜,便咳嗽了一聲:“這樣吧!你若是愿意,我就用一斗米換你這幾件東西如何?只不過我這里沒米,你要跟我去家中拿!” “一斗米?當真?”那男子聞言大喜,他害怕劉培吉反悔,趕忙將那幾樣東西塞到劉培吉手中:“好,好,你家住哪里,我們一起去!” “不急!”劉培吉見那男子的樣子,心中也有幾分酸楚,隨手將買下的東西轉交給一旁的親隨:“不急,你先收拾一下東西,免得拉下什么!” 那男子三下兩下把售賣的東西打了個包裹,掛在肩膀上,他跟著劉培吉,兩人路上閑聊,劉培吉才知道這男子竟然在刑部當差,還是個青衣官兒。 “你既然有官差在身,怎么還會如此清苦?”劉培吉問道。 “朝廷俸祿微??!”那男子苦笑道:“這段時間米價柴薪飛漲,我那點俸祿養活自己一人都有些勉強,更不要說拖家帶口了!” 劉培吉聞言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回到家中,他令人取了米來,對那男子道:“你快些回家,若是吃完了,再來我這里拿!”那男子千恩萬謝拜別而去。 送走了那男子,劉培吉回到家中,家人看他的臉色,哪里還敢多言,只是妻子送上了餐食,卻是只有小米粥、腌菜、胡餅、羊rou。 “郎君,這幾日外間百物騰貴,菜肴簡陋,還請將就些!”劉妻道。 “這已經很好了!”劉培吉拿起饅頭啃了兩口:“接下來日子恐怕還要不好,你要有所準備!” “還要不好?”劉妻吃了一驚:“比現在更糟?朝廷不是已經出兵征討陜州了嗎?漕運打通了不就好了?” “婦道人家,事情哪有這么簡單!”劉培吉冷哼了一聲。 “難道說朝廷打不過叛軍?”劉妻愈發害怕:“不是說叛軍只有千人,旦夕可破嗎?” “你呀你……”劉培吉放下饅頭:“人家寫的什么你就信什么,事情哪有這么簡單的?你可知道那叛軍是何等人……”劉培吉正要說下去,外間卻傳來親隨的聲音:“郎君,宮中有召,使者就在外面等候!” “罷了,我馬上就來!”劉培吉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走到妻子身旁,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把家里的事情管好就行,保重身體!” 劉妻點了點頭,淚水也已經盈眶而出:“郎君你也要保重身體!” 看到妻子的樣子,劉培吉心中也有幾分酸楚,他轉身出了屋,上了馬,向使者問道:“什么事情?” “葛將軍從陜州派使者來了!裴侍中召集戶部官員會商!” “葛將軍?那就是前線戰事了,也不知道是勝是??!”劉培吉心中暗想:“若是勝了也還罷了,若是敗了,長安的百姓不知道還有多少苦要吃的!”想到這里,道路兩旁擺攤售賣貨物的叫賣聲更多了幾分凄涼之意。 政事堂。 “這么說來,葛將軍是初戰敗了?”聽完了葛德威的來信,張文瓘問道。 “不是敗了!”裴居道臉色有些發黑,額角的青筋跳動了下:“只不過賊人壁壘堅固,我方輕兵而至,沒有器械無法攻城罷了。所以葛將軍才上書要求朝廷發各州兵士、民夫,圍攻陜州!” “不勝就是敗了!”張文瓘似乎全然沒有聽到裴居道的慷慨呈辭:“他們控制著糧道,有吃不完的糧食,器械材料充足,更不要說王文佐了;而長安缺糧,時間拖得越長,就對他們越有利!征發各州兵士、民夫只會需要更多的糧食,從哪里來?” “那張相公說應該怎么辦?”裴居道強壓下胸中的怒氣問道。 “答應他們的條件,只要他們肯向長安運糧食!”張文瓘道。 “不行!”裴居道怒道:“朝廷豈可被一群逆賊要挾?” “如今形勢比人強!”張文瓘的聲音冰冷如鐵:“裴侍中路過街上的時候有沒有看看外邊的情況?你知道現在長安的米價是多少文一斗?如果你下令發各州府兵,那長安的糧食只會更缺乏,再說大家都知道,關中各兵府的青壯可戰之士大部分都已經抽調到隴右抵擋吐蕃人了,現在能抽調來的也多半是不堪戰的老弱,用這種臨時征發的老弱攻打堅城,一旦不勝,你再怎么辦?” 裴居道被張文瓘這番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問的啞口無言,半響之后他才辯解道:“老夫已經下令長安米價不得超過二十文一斗,違令者流放!” “這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張文瓘冷笑道:“你不讓人家米價超過二十文,人家干脆不賣了,結果市面上根本買不到糧食,只能在鬼市里買,昨天晚上老夫派仆役去問了問,市面上要買到米,斗米已經要千文了。你說說看,長安城里有幾個人能吃得起千文一斗的米?長安城現在需要的是糧食,不是禁令!” “那,那你說應該怎么辦?”裴居道心煩意亂的答道,他想要發火,但也知道張文瓘說的不錯,而且在這個老兒背后還有很多人,自己能殺一人,但不能犯眾怒。不然自己離滅亡就不遠了。 “老夫剛剛說過了,糧食,不管答應什么條件,都得先讓陜州那邊送糧食過來,漕運斷不得,斷了漕運,不但長安不成了,隴右那邊也要完?!睆埼沫彺舐暤溃骸罢绽戏蚩?,還是先把那個什么慕容鵡給放出來,別急著扣上一頂逆賊的帽子。他們不是說自己是大唐的忠臣嗎?那好,忠臣就先開船運糧,哪有讓圣天子、隴右的將士挨餓的忠臣?兩邊各讓一步,要顧全一下大局吧!” 張文瓘的這番話裴居道倒是入耳了不少,尤其是后面半段,更是讓他腦中靈光一閃,對,只要先把糧食拿來,其他的都可以先讓一讓,以退為進的道理自己還是知道的。 “好,老夫也不是不肯顧全大局的人!只要陜州那邊肯給糧食,別的老夫也都可以讓一讓!說到底,圣人還是老夫的女婿,老夫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圣人,為了大唐!只要對大唐有利,老夫這點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裴居道說到這里:“不過張相公,你怎么能確保對方肯送糧食來?” “侍中你一開始派兵去打,老夫不說話,因為你若能打贏了,漕運貫通了,那是最好,可現在你沒有打通,那就得談,談才有糧食,不談就什么都沒有!”張文瓘道:“把人家關在監獄里是拿不到糧食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