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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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李弘不解的問道:“二位大人說的是什么事?” “前幾日妾身聽說圣人你要將我們夫婦幽閉起來!”武氏接口道。 第645章 上古之風 “豈有這等事?”李弘臉色大變,他目光掃過周圍的宮女內宦:“是哪個在太后、太上皇面前鼓唇弄舌,散布謠言,不懼族滅之刑嗎?” 殿內眾人頓時跪了一地,李弘雖然夙來仁厚,但天子一怒伏尸百萬,更不要說這里的都不過是些宮女和刑余之人,天子家奴罷了。李弘就算一句話都殺了,也不過是他的家事,不會有任何人覺得不對。 “圣人不必著惱!”李治揮了揮手:“你們先都退下吧!”待到宮女和內宦們都離開了,他才咳嗽了一聲:“其實阿武這句話說的也不全對,旁人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她自己想出來的,我勸她也沒用,只好今日當著你的面問清楚,也好安她的心?!庇谑撬麑⒛翘斓氖虑橹v述了一遍,最后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吧!” “原來是這么回事!”李弘苦笑了一聲:“都是孩兒的過錯,原先想給阿耶一個驚喜,卻不想反倒適得其反?!?/br> “驚喜?什么意思!”李治問道。 “是這么回事!”李弘將幾天前王文佐告訴自己二位jiejie尚存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后道:“孩兒本想著二位jiejie從倭國回來,與您骨rou重逢,是件天大的喜事。便想著在清暉閣旁的那座偏殿好生修繕一番,當做二位jiejie的臨時住所,與阿耶您重聚數日,卻不想竟然引起這等誤會?!?/br> “你是說素雯、下玉兩個孩子都還活著?”李治下意識的從錦榻上站起身來,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妻子臉色陡然變成鐵青色。 “不錯!她們都很好!”李弘笑道:“只是她們現在都在倭國,回來還要些時日!” “倭國?”李治皺起了眉頭:“好端端的為何要跑到倭國那等蠻荒之地去!” “咳咳!”李弘神色有些尷尬,他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三郎說當時長安因為發遣惡少年去安西的事情引發了暴亂,西市都被燒了,二位jiejie都當時已經嚇壞了。三郎本欲將二位jiejie送到宮里來,jiejie們卻堅決不允,素雯jiejie還說若是送她們回宮里,她們就立刻自刎。三郎沒奈何,只得將二位jiejie暗中送出了長安,安置在自己一位亡故袍澤的遺孀家中,只說是自家遠方姐妹,前來投奔,請其代為安置。但二位jiejie年紀漸長,容貌氣度與常人大異,三郎怕被旁人看出破綻,惹來麻煩,當時他已經平定倭國,索性將二位jiejie接到了倭國。那兒雖然地處偏遠,但倭人憨直,素敬畏鬼神貴種。所以二位jiejie在倭國cao持寺社之事,倭人視其為神女,十分敬重!” 李弘正說話間,只聽的啪的一聲響,卻是武氏一把推翻了旁邊的憑幾,起身進里屋去了。此時李治也想起了當初妻子逼迫自己將前妻的兩個女兒送到寺廟的故事,再和李弘說的這些事情聯系起來,哪里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么回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父子二人不由得相視無言。半響之后才聽到他幽然嘆了口氣:“弘兒,既要保住你二位jiejie的性命貞潔,又得避過這么多雙眼睛,把事情辦的滴水不漏,這些年來還真是難為王文佐了!” “是呀!”李弘嘆了口氣:“孩兒那時候還小,不懂事?,F在回想起來,三郎為了二位jiejie,真是把身家性命都頂上去了,稍有半點風聲,便是滿門誅滅。而這么多年來,他誰都沒說,把所有事情都一個人扛了。若不是孩兒登基,他恐怕要把jiejie的事情爛在肚子里一輩子,誰又知道他是這等義士?” “是呀!”李治嘆了口氣:“寡人本以為這兩個女兒早已不在人世,卻不想還能再次相見,當真是意外之喜!對了,算起來素雯和下玉年紀都不小了,可有婚配?可有子嗣?” “這個……”李弘臉色有點不好看:“聽三郎說,二位jiejie經歷那次事情之后,就對于婚配之事不太感興趣,尤其是去了倭國之后,平日里都是出入寺院之中,向沙門研習佛經,雖然未曾剃度受戒,但用度飲食與比丘尼頗為相似!他也不敢催逼,所以便一直這樣子!” “這怎么可以!”李治喝道,旋即苦笑道:“罷了,沒有就沒有吧!只要還活在世上便好,我這個當爹的什么都沒做,倒也沒有顏面說她們的不是!” 父子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李弘便起身告辭了,送走了兒子,李治站在窗前發呆,身后傳來妻子的聲音。 “怎么了?可是在想念你的那兩個乖女兒!” “本以為永遠也見不到了,卻又失而復得!”李治回頭嘆道:“這叫寡人如何不想呢?” “哼!”武氏冷哼了一聲:“方才看你們兩個父慈子孝,都是好人,倒是就我一個壞人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李治嘆了口氣:“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又何必介懷呢?” “我可以不介懷,人家可是記得清楚!”武氏冷哼了一聲:“王文佐這一招好生惡毒,硬生生把一根尖刺插進天家之中,今后李家永世不得安寧!” “話也不能這么說!”李治笑道:“照我看,這王文佐雖然行事有些孟浪,倒也頗有幾分古人之風,這等人物,先秦兩漢不少,在今日卻不多了!” “好了,好了!”武氏怒道:“人家逼你退位,你卻還說他的好話!看你這樣子,真不像是太宗文皇帝的子孫!” “阿武,事情一碼歸一碼,豈可混為一談!”李治道:“王文佐出手救素雯和下玉的時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他哪里能想到今日?他當初那么做無非是扶危濟困罷了,哪里有想那么多?你卻是把他想的惡了!” “好,好,好!你們都是好人,唯獨我是個惡人!干脆你賜下三尺白綾,讓妾身自盡了,去討好那兩個賤種,然后父女一家親,豈不快哉?”武氏怒道:“雉奴你當真是老糊涂了,王文佐當初救人的時候也許沒有想那么多,這個節骨眼上把你這兩個女兒送回來,卻肯定是別有動機。你想想,你這兩個女兒在倭國這么多年卻沒有婚配,難道就和他沒有半點關系?這兩人回來之后無論弘兒如何安排,最后都等于王文佐在天家打下了兩顆釘子,今后麻煩事可就多了!” 李治聞言笑了起來:“如果真的能用這兩個女兒把王文佐招為佳婿,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了?!?/br> “你就不怕王文佐居心叵測?” “不怕,可惜太平小了些,否則我都想用太平招他為婿了!” “你……”武氏被李治氣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后方才道:“你這樣子,死后怎么有臉去見太宗皇帝?” “阿武,你還是不明白嗎?我和你都已經不在那寶座之上了!”李治嘆道:“既然人已經下來了,心就要也跟著下來,不然你只會白白受苦。你原先擔心弘兒要把你幽禁起來,但事實呢?孩子只是想給你我一個驚喜。你現在又擔心素雯和下玉要害你,可是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了,而且弘兒畢竟是你的骨rou,他又怎么會允許別人來害你呢?” “那王文佐呢?我可是好幾次要殺他的,他難道不會懷恨在心?” “如果王文佐真的像你想的那樣,那天夜里你就已經死了!”李治嘆道:“你還不明白嗎?那天夜里他有太多機會殺掉你了!” 聽到丈夫這句話,武氏不由得啞然,正如李治說的,那天夜里控制清暉閣的就是王文佐,無論是李治還是武后,只要他決定要殺,肯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那是為什么呢?”武氏問道。 “這還不簡單?你是大唐的皇后,太后,是弘兒的母親呀!”李治笑道:“王文佐他并不想篡位,如果他那天晚上殺了你,肯定弘兒對他不會像現在這么親密無間,而且我退位之后,你也不可能再傷害到他,所以他自然不會傷害你!這個人也許不忠于你,不忠于我,但的確忠于大唐!” “那對弘兒呢?” “與其說是忠誠,不如說是喜愛吧!” 陜州,黃河。 “您看,那邊就是砥柱!” 洶涌渾濁的黃河水奔流而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腳下的甲板劇烈的搖晃著,讓伊吉連博德臉色慘白,雖然曾經乘坐過簡陋的倭人遣唐船,但這種裹挾在激流中的滋味,他還是第一次品嘗到,耳邊只有轟隆隆的水流聲,雖然旁邊人張開嘴巴大喊,他還是聽不清。 “郎君,那邊就是砥柱,我們要往下游,就必須經過那里!” 伊吉連博德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但一陣酸水涌了上來,他顧不得太多,只能劇烈的嘔吐起來。旁邊人趕忙將他扶到一旁,他吐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好了點,有氣無力的說:“今日便到這里吧,我們先找個地方靠岸!”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船終于靠到了靠近河邊的一個小半島上,跳板剛剛放下,伊吉連博德便連滾帶爬的上了岸,先是嘔吐,然后又喝了幾口湯水,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好了點,搖頭苦笑道:“這哪里是河,分明就是一個瀑布呀!” “不錯!”隨行的官員笑道:“傳說上古這里本是一整座石山,阻擋了黃河的去路,是以河水不得泄,沖破堤壩,淹沒四方。大禹受天啟,鑿開石山,以為三門以通河水,有神門、鬼門、人門,而能通舟的唯有人門!” “原來如此!”伊吉連博德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那大禹既然都把石山都鑿開了,為何不索性把這幾個島也挖開了,我們今日也就省了氣力!” 那官員聽伊吉連博德這么說,也笑了起來:“確實有人也這么說過,不過當初大禹時關中之地并無都城,所以也用不著漕船轉運,只要能通河水就夠了,倒也無需通舟船,自然無需把剩下的島嶼都挖開了!” “應該是的!”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那你說若是我們現在要把這砥柱挖開了,需要多少人工?” “這個……”那官員苦笑起來:“郎君,這可不是需要多少人工的問題,說實話,您并不是第一個在這砥柱上打主意的人,前朝時就有人這么打算過,可惜失敗了!這砥柱可不是一個土堆,而是個石山,否則河水如此湍急,早就被沖垮了,若要人工將其鑿開,怎么可能?” “你方才說上古時大禹就能,為何現在不能?”伊吉連博德問道。 “這個……”那官員一時語塞,暗想這廝怎么這么實心眼,都說了是上古傳說了,他還要一點點較真,只得笑道:“上古大禹乃是圣賢,能役使鬼神,豈是今人所能及的!” “好吧!”伊吉連博德看上去對官員的答案并不滿意,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走到河岸邊,凝視著河中渾濁奔涌的河水,半響之后才轉過身來,對那官員道:“你應該聽說過一些風聲了吧?朝廷要在陜州設置水陸轉運使,專門管理漕運轉運之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由我來出任水陸轉運副使,你對漕運的情況很了解,可否愿意來我手下當差!” “愿,屬下愿意!” 那官員聞言大喜,陜州位于今天三門峽市一帶,是當時的漕運要沖,原本就承擔著轉運漕糧的重任,只是沒有專門設立一個官職來管理。他本來在陜州不過是個負責管理渡口的諸津令,正九品上的芝麻小官,伊吉連博德消息這么靈通,還沒上任就敢說自己就是未來的水陸轉運副使,顯然是上頭有人的,既然出言招攬,這種機會當然要抓住了。 “好!”看到對方同意接受自己的招攬,伊吉連博德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吳津令你說說看,若要整飭漕運,眼下第一要緊的是什么?” 第646章 兩京與漕運 “自然是錢糧!”吳志猛毫不猶豫的答道:“有了錢糧,就有人,有了人才能做事情!” “嗯!”伊吉連博德點了點頭:“不錯,那錢糧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小人以為只要方法得當,漕運是天底下最不會缺錢糧的地方!”吳志猛道:“畢竟這船上可是裝滿了糧食和布帛呀!” 長安,王文佐宅。 “主上,伊吉連博德的信來了!”桑丘呈上一封書信道。 “嗯,算來都去陜州半個月了,也應該有點消息了!”王文佐接過書信,一邊拆開,一邊笑道:“正好接下來就是秋后,黃河枯水,又是農閑季節,可以征發勞力,爭取今年冬天就開工,來年就可以看到成效!” “主上還是這么急性子!”桑丘一邊笑嘻嘻的給王文佐倒水,一邊道:“這漕運就好似打仗一般!” “桑丘,這漕運就是打仗!”王文佐道:“為何大唐在大非川輸了一仗,對吐蕃的形勢就這么難看?按說吐蕃戶口也就不到百萬,為何能在隴右壓著大唐打?不就是隴右糧食不夠,養不活大軍嗎?為啥隴右糧食不夠?關中都年年缺糧,隴右又怎么會有糧食?大唐要在西北用兵,第一件事就是要整飭漕運,讓關中人吃河北、江淮的糧食,這樣才能把關中的糧食送到隴右去,支撐大軍!漕運好了,安西、北庭、隴右就能打勝仗!漕運不好,安西北庭隴右就算打了勝仗也沒用?!闭f到這里,王文佐看了看面露茫然之色的桑丘,啞然失笑道:“算了,和你說這些也沒用,你也不懂!” “誰說我不懂!”桑丘急道:“不就是運糧食嗎?這有什么難的,難的是種糧食,收糧食了,糧食都長出來了,運到自家糧倉里又有什么難得。像我在百濟、倭國的領地,也沒花多大氣力,便把糧食收好了!” “好,好吧!”王文佐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拿起信箋細看起來,半響之后笑道:“伊吉連博德長進了,不錯!記得先把糧袋子給抓住了,這就對了,只要把漕糧抓在手里,長安城里的事情就簡單了!” “糧袋子抓住了?怎么說?”桑丘問道。 “以過去三年運進關中的漕糧數量平均數為基準,每多運進七千石漕糧,便可抽取三千石糧食作為運費!”王文佐彈了彈信紙:“三成的運費,你說伊吉連博德是不是長進了?” “三成運費?這朝廷也能應允?”桑丘吃了一驚。 “為何不應允?”王文佐笑道:“關中天天缺糧,天子三天兩頭要去洛陽就糧??墒锹尻柕膫}庫里有上千萬石的糧食,每年光是發霉爛掉,老鼠蟲子吃掉的糧食就有數十萬石,而且江淮、河北、江南還在不斷的運來新的糧食。讓你選擇,是讓糧食在倉庫里霉爛掉,被老鼠蟲子吃掉,還是拿三成當報酬,運七成給長安吃掉。我敢打賭,如果伊吉連博德真的能做到,政事堂的相公們不但不會怪他,反而會對他大加褒獎呢!” “這倒是!”桑丘倒吸了一口涼氣:“上千萬石糧食,當真是難以想象天底下會有這么大的倉庫!” 王文佐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倒是可以理解桑丘的驚詫,不過這個數字應該已經是保守估計了。隋代位于洛口的天下第一大糧倉興洛倉倉城方圓有二十余里,存儲從江南運來的漕糧,主要供應東都。倉城內一共有三千個大地窖,每個地窖可以存儲糧食八千石,這么算來僅僅興洛倉一地就可以存糧兩千四百萬石,即便只裝了一半,也有一千余萬石,后來李密攻破興洛倉之后,擁兵數十萬,且讓百姓隨意搬走糧食,以獲取民心,直到唐朝建立,里面的存糧也沒有消耗完,里面存糧之多可見一斑。 唐代距離隋代不遠,雖然中途經歷了殘酷的戰爭,但此時距離隋末戰爭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內地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亂,農業生產早就恢復正常,洛陽周邊的糧倉儲量肯定早就超過千萬石級別了,以古代的糧食存儲技術,每年自然損耗的糧食就要以數十萬石計,如果伊吉連博德能運每年運一百萬石糧食去關中,拿個幾十萬石糧食當運費,放到哪里都說得過去。 當然,這漕糧的運費也不是容易拿的,隋煬帝修建的大運河大體來說可以分為永濟渠、通濟渠、邗溝、江南河四段,南起余杭,北至涿郡,溝通海河、黃河、長江、淮河、錢塘江五大水系,而這個由人工水道和自然河流湖泊組成的巨大水運系統的中心并非長安,而是洛陽。所以當時人說:“神都帑藏儲粟,積年充實,淮海漕運,日夕流衍,地當六合之中,人悅四方之會,長安府庫及倉,庶事空缺,皆藉洛京轉輸價直?!?/br> 所以隋唐兩代皆采取了兩京制度,長安是政治和軍事中心,而洛陽是經濟和交通中心,而聯系兩京的便是崤函古道和黃河渭河水系。沒有洛陽的“帑藏儲粟,積年充實,淮海漕運,日夕流衍”,就沒有盛唐的安西、安東、北庭、瀚海,而沒有關中的百二秦關,關隴精兵,也沒有從河北、兩淮、江南通過運河而來的滾滾財富。這兩座偉大的城市便是盛唐帝國的兩面,缺一不可。 而美中不足的是,聯系長安和洛陽的水陸交通都只能說差強人意,從地理上看,長安和洛陽分別位于關中平原的東側和東秦嶺褶皺系的西坡,崤函谷道便是雙方的陸上道路,著名的函谷關、潼關便位于這條谷道之上,其艱險程度可見一斑;而水上通道就更困難了,雖然洛陽和長安可以通過渭河——黃河——洛河自然水道聯接,建都于這兩地的歷代王朝還修建了相當數量的人工水道加以補充,但這些都解決不了黃河從三門峽到孟津這一段河道的適航性問題,這段河道位于中條山與崤山之間,是黃河的最后一段峽谷段,不但比三門峽以上的一段河道河面狹窄,而且是黃河流域少有的暴雨聚集區,暴雨強度大,匯流迅疾,加上上游的渭河、汾河、洛河、沁河等支流的河水匯集于此,更糟糕的是,這段河道有231米的落差,水流的湍急可見一斑,以古代的航運技術,想要將滿載的漕船安全逆行于這段河道之上,難度可想而知。 這也就是擺在五代之前古代中國統治者的兩難選擇:定都洛陽的好處是位于天下之中,收取四方貢賦的成本低,但洛陽盆地地域狹窄,戰略縱深窄,能夠供養的軍隊有限,又無險可守,一旦軍事上稍有挫折,就會出現四方群起,被敵直搗中樞的局面;而定都關中雖然是四塞之地,而且土地肥沃,有足夠的力量供養強大的軍隊,即便形勢不利也能閉塞自守,但四方的貢賦運輸不便,往往開國不久后就出現財賦匱乏,國用不足的局面。五代之后倒是沒這個難題了,因為經濟中心已經徹底向東南轉移,自五代之后的帝國都定都于國土東部:比如開封、南京、北京,與國家經濟重心已經不再有太大的地理障礙了。 在王文佐看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無非有二:要么遷都,直接去洛陽,把長安變成第二都城,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反正宮室城郭都是現成的,隋煬帝已經把臟活都干完了,也無需再耗用民力,其實后來武周也是這么干的,只不過李唐復辟后又遷回長安而已,但王文佐現有的政治資源還不夠,更重要的是沒有搞定吐蕃之前,遷都有種逃避的感覺,王文佐就算要遷都,也要先把吐蕃給打殘了,隴右不是前線之后。那么第二個辦法就是整治漕運,減少物流成本,第一步就是打通三門峽這個節點。 從歷史上看,解決三門峽航道的辦法無非有三個:修建纖道,在水流最為湍急的河道采取人力或者畜力的方式牽引漕船逆流而上;在岸邊修建更多的碼頭和倉庫,讓漕船在不利于航行的時候停泊甚至轉運,用專門航行于當地的漕船代替下游而來的船只;定期清理淤積的河道,設置標識物,以避免觸礁擱淺等。當然,最一勞永逸的辦法是將河中那些阻礙航行的礁石島嶼直接炸掉,王文佐也想這么干,但黑火藥的威力有限,沒有嘗試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至少可以清理一下小的礁石,并在提高修建纖道的速度。 雖然很想自己親自去做這件留名青史的事業,但以王文佐此時的官職身份,再去干這種具體的工程已經是大材小用了。自己現在更需要做的是在朝堂之上,擊敗敵人,確保大政路線,為正在推行的項目爭取資源,保駕護航。否則如果政治上輸了,換了個政敵上臺,很可能會來個“前任支持的我就要反對”,徹底推翻,重頭再來,那可就令人扼腕了。 “主人,時間差不多了”桑丘低聲道。 “哦,哦!”王文佐這才如夢初醒:“要去宮里了?” “對,您每天這時候照例是要去面圣的!”桑丘低聲道,目光中滿是尊崇和自豪——看到沒有?即便是大唐天子,也一天都離不開我家主人! “嗯,那就先更衣吧!”王文佐站起身來:“你叫王樸一聲,讓他也準備一下!” “遵命!”桑丘應了一聲,走出院外對當值的王樸招了招手:“主人要入宮了,你準備護衛!” “遵令!”王樸應了一聲,便趕忙出外發號施令,王文佐宮變成功之后,天子下旨賜予其車駕前后鼓吹,王文佐別的很多賞賜都推辭了,唯獨這個他接受了下來,畢竟他官越高,權力越多,仇恨之人就越多,出外不多帶護衛,只怕哪天就被人取了性命,那豈不是后悔莫及? 王文佐一行人出了宅邸,一路入了宮城,來到天子居所。當值的內宦遠遠的看到,趕忙上前迎接:“大將軍您到了,陛下正在里面等您呢!” 王文佐點了點頭,徑直登上臺階,當他走進偏殿時,李弘正坐在書案旁,上面是厚厚的兩疊奏疏,疊的比他還高,張文瓘站在一旁,正在說些什么。 “三郎,你來了!”李弘放下毛筆,對張文瓘道:“今日就說到這里吧!剩下的事情你過兩日再說!” “喏!臣告退了!”張文瓘應了一聲,他向天子拜了一拜,后退了兩步才轉身向外走去,看到王文佐,他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 “這廝是什么意思?”王文佐心中暗想,卻對李弘躬身下拜道:“臣王文佐叩見陛下!” “三郎無需多禮,坐下說話吧!”李弘指了指右手邊的錦墩:“怎么樣?今日有什么事情要稟奏嗎?” “有,是關于漕運的事情!”王文佐從袖中取出伊吉連博德的信箋和自己的回信,雙手呈上:“陛下請看,這是臣屬下的稟告還有臣的回信!” “嗯!”李弘伸手接過,卻沒有看,只是將其放到一旁:“三郎辦的差使,寡人自然是放心的,漕運關乎甚多,倒也不必著急,寧可慢些!” “這個臣領會得!”王文佐點了點頭:“馬上就是秋后了,水道干枯,很多漕船都不能走了,正好是清理河道,修建碼頭的好時候!也不會影響到正常漕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