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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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就好,那樣就好!”李弘點了點頭,面上的笑容卻漸漸消失了,面上的表情變得凝重,那雙黑眼睛里卻流露出疑問:“三郎,寡人前兩日聽裴侍中說你打算讓朝廷褒獎竇建德,并將河北的夏王廟封為正祀,真的有這種事情嗎?” “確有此事!”王文佐沒有否認,他用非常簡練而直接的語言將自己的想法講述了一遍,好讓李弘了解清楚:“大概就是這樣的!大唐是天下人的大唐,而不是關中人的大唐,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所有人都應該忘記過去,向前看!” 第647章 沖突(一) “三郎!”李弘少有的在王文佐面前皺起了眉頭:“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說竇建德也是逆賊,當初他起兵對抗王師,實乃大逆不道的罪人!” “所以他兵敗身死了,用自己的生命付出了代價!”王文佐道:“現在河北人供奉的夏王廟里的也不是逆賊竇建德,而是那個知義而尚仁,貴忠而愛賢,仁厚愛民的夏王。如果陛下能夠敕封其為正祀,就能得到河北士民的崇敬,化解過往的仇恨,也不用付出什么代價,畢竟竇建德已經死了,他不可能再活過來!” “那如果寡人不同意呢?”李弘問道。 “現在來看不會怎么樣!”王文佐笑了笑:“但是如果天下有變,河北很可能會成為大唐的愈合不了的潰瘍!” 李弘神色微變,他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圈,突然停下腳步:“三郎,夏王廟的這件事情寡人不能同意,至于增加幾個河北士子入昭文館的事情,這個簡單,明日便讓中書舍人草詔便是!” “好!”王文佐笑道:“既然圣意已決,那就依照陛下說的便是??!” 王文佐被否決之后態度如此輕松,李弘反倒有些猶豫了,他低聲道:“三郎,寡人也知道你是為了大唐好,但夏王廟這件事情實在是牽聯太大……”“陛下,您登基之后便是天子,代天理政,我只是個臣子。陛下和我的關系與過去已經不同了,陛下無需向我,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只需要對得起天即可?!蓖跷淖羯斐鍪窒蛏现噶酥?。 “天?” “對!天家無私!”王文佐點了點頭:“有私便是有偏,有偏便是不正。夏王廟之事,陛下只要自己覺得怎么做更好,您就可以那么做,無需考慮更多?!?/br> “可是三郎你明明說河北會成為大唐愈合不了的潰瘍!” “是的!臣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想的,可是臣也不可能永遠都對!”王文佐笑道:“歸根結底,這天下是陛下的,臣只能把臣認為是的對的事情告訴陛下,但最后做出決斷的是陛下您,也只能是陛下您,而不是別人,包括微臣!” 李弘茫然的點了點頭,在此之前,裴居道廢了好大氣力才說服李弘否決王文佐立夏王廟為正祀的提議。對于這件事情,李弘還頗有些內疚,畢竟在此之前他早已習慣了對王文佐言聽計從,甚至打算把選拔河北士子入昭文館的提名權給王文佐當成補償。卻沒想到王文佐竟然對自己的提議被否定表現的這么若無其事,甚至有點如釋重負、樂見其成的味道。他就好像一個正準備掙開家長扶持,獨立行走的孩子,發現家長竟然主動松開雙手,在旁邊鼓掌激勵,反倒有些惶恐,害怕家長松開手。原先裴居道那些說王文佐攬權自大,獨斷專行的話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裴侍中到底還是不了解三郎的為人!他豈是貪戀權柄的人?”李弘心中暗想:“其實這也怪不了裴侍中,他以前又沒和三郎相處過,怎會知道三郎的為人,可寡人就不一樣了,怎么聽了旁人幾句話,便心思動搖,當真是不應該!”想到這里,李弘對王文佐的歉意禁不住又多了幾分。 “三郎,你現在的宅邸是剛到長安時太上皇賜下的!”李弘笑道:“與你現在的官職身份有些不相稱了,不如在換個住處吧?便在安興坊如何?距離宮城也近一些,往來方便不少!” “這個不必了吧?”王文佐聞言一愣:“再說臣的宅邸比政事堂的諸位同僚中不少人都要強了,再大再好就過分了,臣現在住的地方距離宮城也不遠,何必再換地方?” “那就散官再升上兩階,為鎮軍大將軍?或者加金紫光祿大夫?” “臣又沒立下什么功勞,怎有顏面再受這寄祿之官?” 就這般,李弘挖空了心思又是賜宅升官,又是賞賜錢帛,想要用這來消弭心中的歉意,可都被王文佐一一拒絕了,到了最后王文佐也猜出了幾分,笑道:“陛下您可是覺得虧欠了臣下什么?想要額外加恩補償臣下嗎?” “這個……”被王文佐猜透了心事,李弘不禁臉色微紅,結巴起來:“三郎,寡人、孤、朕……”“陛下,請記住臣接下來的話!”王文佐沉聲道:“您是天子,代天理政,所以您不會虧欠任何人,包括我!您給我的已經足夠多了,您不需要補償我任何東西!” 李弘愣住了,他還不是完全明白王文佐的意思,正考慮自己是否應該發問,卻聽到王文佐的沉穩聲音:“身為天子,您永遠也不會錯,記住,永遠也不會錯!” “永遠也不會錯?”李弘愣住了,王文佐的話和平日里受過的儒家教育完全是南轅北轍:“可,可是天下豈有不會犯錯的人?” “沒錯,確實人都會犯錯,但天子不是人,是神,至少是半人半神!”王文佐笑道:“至于怎么不犯錯,那很簡單,您只要永遠不表態就行了!” “不表態?”李弘笑了起來:“那的確不會錯,但那樣怎么治理國家?” “很簡單,您可以選擇一個信任的人,或者幾個人,讓他們來治國,如果您覺得他們誰做的讓你不滿意,那就換一個你滿意的人就好了!”王文佐道:“您身居天位,自然永不犯錯,不沾血污,那些事情就交給臣子們即可!” 李弘還不是非常明白王文佐這番話的意思,只得茫然的點了點頭,最后道:“好吧,三郎你說的這些寡人還不是太明白,還是等寡人慢慢想清楚再說吧!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寡人差點忘了。上次裴侍中和寡人提到關中府兵的事情,寡人想起來當初太上皇不是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了嗎?不知三郎有何打算?” “整飭關中府兵?”王文佐笑了起來:“陛下,您真的打算整飭關中府兵?” “怎么了?”李弘愣住了:“三郎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這么說吧!”王文佐道:“關中府兵就像一條已經朽壞了的船,繼續修補一下也許還能劃上一段,但隨時還可能有新的破損之處,在這種朽壞之船上花費心力完全是事倍功半!” “朽壞之船?為何這么說?”李弘不解的問道:“寡人也知道關中軍府有很多紕漏,但也不至于如三郎你說的這樣吧!” “好吧!”王文佐嘆了口氣道:“是臣的比方打的不對,應該這么說,關中的府兵是一條船,但現在陛下需要的是一輛馬車,臣就算翻新了一遍,也沒法當馬車用!” “呵呵呵呵!”李弘被王文佐接二連三的比方引得笑了起來:“三郎你還真會說笑話,照你這么說這關中府兵已經是一無是處了?那太上皇當初為何要你整飭?” 王文佐沒有回答李弘的問題,反問道:“陛下,您記得這關中府兵最早是誰建立的?” “當然知道!”李弘笑道:“自然是周太祖武皇帝宇文黑獺呀!” “不錯,那宇文黑獺創建府兵主要是為了對付誰?” “東魏賀六渾,還有南朝蕭梁?!?/br> “不錯,宇文黑獺盤踞關中,他與賀六渾打了那么多仗,戰場要么在沙苑,要么在邙山、要么在河東玉璧,就算是本朝文皇帝,他在淺水原破薛舉、鼠雀谷破宋金剛、虎牢破竇建德、洛陽破王世充,這些地方距離關中最遠也不過三四百里,從出兵到回師全加起來也就最多兩個月。而從長安到安西光是行軍就要半年,去隴右、遼東、瀚海、北庭這些地方少則兩三個月,長的要大半年。而依照朝廷的兵制,天下府兵里卻有一半在關中,您覺得這合適嗎?” 聽到這里,李弘已經明白王文佐的意思了,正如王文佐所說的,中古時代的中國雖然地域遼闊,但內部爭霸戰爭其實局限于一個很狹小的地域范圍,大體來說主要在陜東南、豫西北、晉西南這一帶,究其原因很簡單,這塊狹小的區域是太行秦嶺山脈、黃河汾河等的交匯地,又是黃土高原和陜西高原向黃河中下游平原下降的重要交界地帶。 自然以黃河流域為中心的各大軍政集團都會不約而同的在這塊區域囤積重兵,修筑城塞,攻戰守衛。哪一方在這一帶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就獲取了戰略主動權,距離全面勝利也就不遠了。而中古之前東南地帶還沒有得到充分的開發,其在古代中國政治版圖上的地位還很低,所以當時爭霸戰爭的大部分主要戰役都發生在這塊狹小的區域。 在這種特殊的戰爭形態下,當時的府兵制無疑有非常大的優勢:戰爭持續時間短、路途短,只要不是在農忙季節發動,即便全民皆兵,也不會對農業的生產造成太大的破壞;府兵集中在關中地區,動員速度快,畢竟像蜀地距離主要戰爭區域太遠,與其征發蜀地的兵員長途跋涉參戰,還不如讓蜀地承擔更多的稅賦,當錢袋子來減免關中地區的稅賦補貼府戶,讓關中地區承擔大部分兵役交血稅。 但從武德年間后期開始,帝國面對的戰爭就完全不一樣了,交戰區域從原先的陜東南、晉西南、豫西北的狹窄區域變成了遙遠的安西、遼東、大漠南北、西南山區。而帝國的府兵制度并沒有隨之發生變化,超過一半的軍府依舊位于首都周圍的關中地區,以確保關中對關東、江南這兩個舊敵對區域的絕對軍事優勢。 軍戶們絕望的發現,過去收完莊稼出去打仗回來過年開春繼續種地,換取免稅免勞役,運氣好還能賺點賞錢戰利品換個前程,運氣不好反正還有兄弟在老家照料父母妻兒,朝廷還會給點撫恤免稅免勞役到兒子長大;現在一出門路上就要走半年一年,戰場在一個氣候文化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光是疫病就能干掉幾成的袍澤,和完全陌生的敵人交戰,戰爭動則三年五載,出去了就難得回來,家里也得不到什么獎勵,好不容易拼命換來的散官告身啥用沒有,擦屁股還嫌硬。 就拿王文佐自己為例,如果他不是在百濟倭國拼命的刮地皮、分田莊,挖礦山、搞貿易,給手下分好處,這批山東府兵早就崩了,即便是這樣,他的部下里原府兵所占的比例也越來越低,不是王文佐不想用有軍事經驗的前府兵,而是真的沒有幾個府兵愿意背井離鄉去那種鳥不拉屎鬼地方拼命,王文佐只能用百濟人、高句麗人、倭人、靺鞨人和惡少年、贅婿、商戶子弟來補充自己的軍隊。既然如此,王文佐自然不想在一個根本沒有未來的軍事制度上白白耗費心力,與其這樣,不如早點承認現實,把府兵制占用的巨大社會經濟資源拿出來,投入到真正有效果的方面去。 “如果按照三郎的意思,那對關中府兵的事情就不管了?”李弘問道。 “管自然是要管的,不過要先放一放!”王文佐道:“等臣把漕運的事情搞出一個眉目來!” “怎么說?”李弘問道。 “陛下,宇文黑獺和本朝文皇帝之所以把一半的府兵布置在關中,一是為了上番長安,宿衛天子,二來是為了威壓四方??涩F在邊在四夷,在關中再留這么多軍府即沒有用,也做不到。所以臣以為應當仿效后漢,于長安設置南北軍,北軍守衛宮廷,南軍鎮守京師,南北軍皆選四方精銳,衣食由官家供給。剩余的兵額應該補充給隴右、安西、遼東等地!” “那關中的兵府呢?” “查清實數,或者編入新軍,或者逐漸裁汰!令其繳納租庸調,與民戶無異!”王文佐沉聲道:“但這么做,肯定會引發動蕩,所以臣必須先把漕運整飭好了,確保長安的衣食無憂,手上有足夠養募兵的糧食,然后才能對關中的府兵下手!” 第648章 沖突(二) “原來是這樣!”李弘笑道:“三郎既然早有盤算,那寡人就放心了!” “陛下,今日臣與你說的事情,希望不要讓其他人知道!”王文佐道。 “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裴侍中也不行嗎?”李弘好奇的問道。 “不錯!”王文佐神色嚴肅:“陛下您也應該知道,這些年來雖然關中府兵實際上已經拿不出多少兵來,但書冊上該有的還都有,這里面有太多人從中牟利了。如果臣的計劃泄露出去,立刻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寡人明白了!”李弘會意的點了點頭:“三郎放心,這件事情寡人不會讓第三者知道的!” 當王文佐離開太極宮,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只覺得肩頸一帶又酸又麻,難受的緊。哎,不管李弘對自己多么信任,但天子就是天子,不再是太子了。自然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把自己干掉,好取而代之,有些時候回想起來那些歷史上有名的jian相如李林甫、蔡京、嚴嵩之流,他們的很多做法其實也是不得已。這幾位也許剛剛上臺的時候也是懷有做一番事業的初心,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可不好做,上下交逼,眾目睽睽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個不好,從權力高峰跌下來,不要說保全首級,指不定連家族都要牽聯進去。 為了自保,很多事情就不得不辦了。就拿自己為例,如果自己不是真的沒啥權力欲,已經有了退路,最壞也就跑路去東北當土皇帝,那個背地里給自己上眼藥的裴居道肯定要想辦法弄死了,裴居道死了,皇后肯定也要換。為了避免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天子身邊的閹人宮女肯定是要收買一批;御史臺的rou喇叭也要搞定一批;朝中投靠到自己門下的朋黨也少不了;那些剛正不阿,不肯賣自己面子的正人能弄死就弄死,不能弄死就趕到西南州郡變相流放。這一全套走下來,日后《唐書》里自己的傳記多半是和李林甫、楊國忠、盧杞這幾位并列。 “哎,這長安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王文佐嘆了口氣:“老子這么一個好人,給硬生生逼成這樣子,活著時候受折騰,死后還要被列在史書上給后人鞭尸,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回到住處,王文佐正想著叫個善于推拿按摩的婢女給自己放松一番,卻看到李波迎了上來:“主上,周興死了!” “什么?他死了,怎么死的?”王文佐一愣,他這段時間忙的頭昏目眩,都把這人給忘記了,卻沒想到突然聽說他死了,不由得錯愕。 “病死的!” “病死?好端端的怎么病死的?他之前有宿疾?我怎么沒聽說?”王文佐皺起了眉頭,他本來還想有機會見見這位“青史留名”的酷吏老爺,卻沒想到人還沒見到,就突然聽到死訊。 看到王文佐對周興的死這么關心,李波心中有些慌亂,他本以為這種小人物隨便提一句便是,說不定主上早就忘記了。他只得小心答道:“是這么回事,主上扶立太子殿下登基之后,那廝就被收監入獄。因為案情重大,牽涉甚多,所以三法司一直就沒開審,那廝就被關押在刑部的牢房里??赡苁顷P押時間太久,那廝熬不住,就病死了!”說到這里,他小心的看了看王文佐的臉色:“那要不要讓人把周興的尸體送來,令仵作查驗一下?” “不必了!死了就死了,收斂好交給他的家人便是!”王文佐稍一沉吟,擺了擺手。此時他已經從部下的話語里聞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周興正當壯年,又沒聽說有什么宿疾,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就算蹲大獄條件也不會太差,怎么會進去幾個月就死了?考慮到他入獄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現在才死已經有點晚了,只能說那些人還真有耐心,自己也犯不著替這等人渣主持公道。 “遵命!”聽到主上說不用了,李波松了口氣,正準備告退,卻被王文佐叫住了。 “李波!這里是長安!”王文佐稍微停頓了一下:“有些事情行事須得有章法,莫要讓人抓住了把柄,否則到時候我也保不住你!” 聽到王文佐這么說,李波身體一顫,低下頭去:“屬下知道了!” “去吧!”王文佐擺了擺手,看著部下離去的背影,王文佐嘆了口氣,他當然沒有真憑實據,但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這個經歷,很多事情也無需真憑實據,憑感覺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來。周興早不死晚不死,現在死;別人不說,偏偏由你稟告,這本身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很多東西了。隨著自己位高權重,這些手下的心思也就多了起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里是長安城,不是百濟、不是倭國、不是安西隴右,只會持矛拉弓是沒用的,必須心思活泛,能主動找事了事,干臟活的,但這種人的想法肯定很多。對敵人狡猾如狐,兇狠如狼,對自己卻單純溫和如羊,這種人不能說世上沒有,但著實太少了。 政事堂。 “王文佐今日在圣上那兒呆了快兩個多時辰?都說了什么?什么?你也不知道?沒人知道,圣上把旁人都斥退了?這,這圣上是他王文佐一人的嗎?什么事情都是他和圣上兩個人談了就決定了,那還要我們這些人干嘛?干脆只要他一個宰相算了!” 裴居道坐在書案前,平靜的翻閱著眼前各州縣送來的文書,耳邊傳來外間同僚的抱怨聲,面色如常,便好似什么都沒聽見一般。 “裴侍中,裴侍中!”一個氣哼哼的緋袍漢子從外間進來了,對著裴居道道:“您是天子的岳父,在我等中間官職最高,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呀!王文佐什么事情都直接和天子商議,也沒人知道他們談了啥,如果都這樣,那還要這政事堂干什么?咱們在這里還干嘛?干脆讓王文佐開府,大伙兒都去給王文佐當屬吏好了,反正到了最后還是要通過他和天子說的!” “劉侍郎,你何必著惱呢?”裴居道放下手中的文書,面露笑容:“有什么事情慢慢說嘛!” “慢慢說?”那緋袍漢子怒道:“本朝的舊事您也是知道的!文皇帝時中書門下三省本是分署辦公的,但這三省若是政見不同,便會相互扯皮、推諉搪塞,壞了國事。于是文皇帝便下令三高官官合署辦公,遇到難決之事方才稟告天子??蛇@王文佐本是個武人,入政事堂也還罷了,居然還視舊例于無物,有事不先在政事堂商議,就直接面奏天子,還是單獨面見。那今后他說什么事情別人還能不同意?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和天子說?這樣政事堂豈不是就他一個人說了算了?咱們豈不都是他的屬吏?” “呵呵!”裴居道笑了兩聲:“劉侍郎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話說回來,圣上愿意見他,愿意聽他的,那你有什么辦法?總不能說不許他面圣吧?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我不是不讓圣上見他,但總得有個限度吧?”那緋袍漢子苦笑道:“您看看,每天下午,風雨無阻,那王文佐的車隊就去太極宮了,一去就是兩三個時辰,還往往是單獨面見。咱們五六天能見一次圣上就不錯了,這,這圣上也未免太偏心了吧?”說到最后,那漢子已經是哀嘆了。 “那就沒辦法了!”裴居道笑道:“誰叫王文佐立下了蓋世之功呢?對于陛下來說,咱們這些人都不過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唯獨王文佐是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沒有王文佐,陛下哪里有今天呀!” “這……”劉侍郎張口結舌,片刻之后道:“難,難道您也是……”“我又如何?”裴居道笑道:“你以為我的女兒入了宮就和你們不一樣?別說笑話了,陛下登基那天夜里我和你們一樣,都睡得死死的啥都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才知道天位已經易主了?!?/br> “那您女兒畢竟現在是后宮之主呀!”劉侍郎道。 “當初陛下選的太子妃可不是我家的女兒,而是楊家的女兒!”裴居道意味深長的看了同僚一眼:“你明白了吧?” “那,那就拿那廝沒有什么辦法了?”那劉侍郎幾乎是哀嚎了。 “什么叫那廝?人家怎么說也是我等的同僚嘛!”裴居道笑道:“再說照我看,這王文佐也是陛下的忠臣!” “忠臣?”劉侍郎面色漲紅,渾似吃了一顆蒼蠅一般:“他也算忠臣?” “當然算!”裴居道道:“當初的情況你應該還記得吧?賀蘭敏那事情之后,太后都干了什么?用周興興大獄,還把那兩個流放到西南的侄兒弄回長安,其中一人還當了東宮左衛率,分明是要對太子下手了。如果不是王文佐驟然發作,撥亂反正,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破家滅族呀!” “好吧!我承認王文佐那時候是做了件好事!”劉侍郎非常勉強的點了點頭:“可他現在所作所為和當初又有什么區別?” “你在政事堂可沒少說他的壞話,他現在可沒有把你劉侍郎打進詔獄去!”裴居道的話就好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劉侍郎頓時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后裴居道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就這樣吧!陛下畢竟還年輕,有些事情他還是不懂。當天子的不能專任一人,這不光是為了國家,也是為了王文佐好。再等一等吧,陛下總是會明白的!” 劉侍郎沉默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裴居道重新拿起文書,認真批閱起來。過了一會兒,一名宦官進了政事堂,向裴居道拱了拱手:“裴侍中!” 裴居道站起身來:“許少監,宮里有事?” “不錯!”許虛文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陛下口諭,河北夏王廟的事情還是依照王大將軍的意思辦,只是不要太過張揚了便是!”說罷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了。 裴居道一愣,只覺得小腹一股氣息直撞了上來,直沖頂門,難受的緊,原本自己勸慰劉侍郎那些話盡數涌上心頭,下意識的右臂一掃,將幾案上的筆墨紙硯和文書掃落了一地。 “瑯琊奴無禮!他日當誅之!” 秦嶺北麓,渭水河畔,五丈原。 “前面就是五丈原了!”諸葛文指著前方隆起的臺地笑道:“過了五丈原便是渭水,然后折向東,用不了幾天就到長安了!” “五丈原?”本來累的在騾背打盹的蔡丁山頓時清醒了起來:“便是葛公過世的那個五丈原?” “不錯,便是那個!”諸葛文笑道:“蔡公,要不要停歇歇歇腳?” “要,要,那自然是要的!”蔡丁山回過頭來,對身后眾人道:“經過五丈原,吾等蜀人若是不憑吊一番,回去后豈不是讓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