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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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言河北之事,可否說的清楚一點!”裴居道沉聲道。 “好!那我先請各位猜一個謎!”王文佐笑了笑:“大概是龍朔三年,我隨劉仁愿劉都督平定了百濟叛亂,受命來長安辦差。經過河北貝州,正好遇到暴雨,便在當地高雞泊畔的一座廟宇避雨。 當時我等被雨水打濕了衣衫,為了烤火取暖,便去向廟祝借些柴火木炭,又給了些香火錢。那廟宇供奉著兩尊神像,一站一坐,坐著的那位是長須中年漢子,身著赭黃色袍服頭戴幞頭,神情和善;另一神像站在那長須黃袍漢子身后,濃須高顴,身著鐵甲,一手按在腰間劍柄上,一手指向前方,虎目圓蹬,倒似像是在叱呵誰一般。諸位相公猜猜這兩尊神像是何人?” 眾人聽到王文佐這番沒頭沒腦的故事,個個如落五里霧中,摸不著頭腦,一人笑道:“大將軍這謎出的也忒難了,你只說這廟在河北貝州高雞泊畔,又說廟里供奉兩個神像的模樣,這等鄉里yin祠供奉的野神天下間也不知道有多少,我們哪里猜得到?你須得再給個提示!” “對呀!要給個提示!” “對,不然根本就無從猜起呀!” “先給個提示,我等才好猜!” 面對眾人的抱怨,王文佐點了點頭:“不錯,這么猜的確有些難了,我就給個提示吧!這廟的名字叫做“夏王廟”,這下你們都猜得到了吧?” “夏王廟?兩尊神像?河北貝州高雞泊,難道是那兩位?” 能夠混進政事堂的智力肯定遠在平均線以上,把王文佐提出的這幾個要點串連起來,眾人立刻就猜到了背后的答案,個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簡直是無法無天!”一人狠狠的拍在幾案上。 “對,竟然敢供奉逆賊,當地的刺史知縣卻茫然不知,一定要嚴加處置!” “當時大將軍有何作為?”有人問道。 “有何作為?”王文佐笑道:“那廟宇香火極盛,廟中避雨的人就有百余人,多為健壯漢子,河北民風剛毅勇悍,我當時身邊才二三十人,哪里還敢多說什么?” 聽到王文佐自承自己當時因為膽怯而沒有做什么,眾人臉色都有些奇怪,不過倒是無人出言嘲諷。片刻后有人問道:“那事后呢?大將軍就什么都沒做?” “我能做什么?”王文佐笑道:“上報官府,讓其將這夏王廟夷為平地?諸位,這夏王廟香火如此之盛,肯定不是一年兩年了,就算能瞞得過刺史,本地官吏與豪右肯定是瞞不過的,而依舊好端端的放在那兒,這背后是什么意思?是的,我到了長安后稟告上去,能將這夏王廟平毀了,然后呢?無非是當地人換個地方重新建一座新的,當地人對朝廷更增添了幾分惡感罷了!” 王文佐這番話讓眾人陷入了深思,的確正如他所說的,這么大規模的廟宇和香火,肯定不會完全是底層百姓的自發建成,其中必定有本地豪強和地方官吏的支持、組織,至少是包庇,這本身就意味著很多東西了。除非是將當地翻個底朝天,那就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但這么干也有些小題大做了。 “大將軍!”戴至德問道:“你和我們說這件事情,到底是為了什么?” “很簡單,向諸位相公道明河北形勢危殆!”王文佐沉聲道:“竇建德也好,劉黑闥也罷,都是快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的人活到現在的都五六十歲了,要說他們真的得了這兩人什么好處,那是不可能的。當地人之所以建廟祭祀朝拜那兩人,說透了就是對現狀不滿。如果不滿的是尋常百姓,那倒也還罷了,可怕的是就連當地的豪強士人也是如此,一旦大勢有變,后果不堪設想!” “大將軍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裴居道冷哼了一聲:“幾個無知草民修座廟,你就說河北豪強士人對朝廷不滿。王三郎,你過往都是在軍中行事,還是缺了些歷練。天子信任你,讓你見了政事堂,你就應該多向諸位前輩多學著點,豈可這般大驚小怪,妄言天下大事?你這般做惹來恥笑事小,讓人以為天子識人不明,有損圣人威望事大!” 裴居道這番話說的極為不客氣,完全是一副長輩訓斥晚輩的口氣,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王文佐身上,看他如何反應。王文佐笑了笑:“裴侍中的教訓,在下記住了。不過在下以為,朝廷對河北還是要有些動作,體現關愛懷柔之意!” “你說要怎么關愛懷柔法?”裴居道問道。 “既然河北士民建這夏王廟,祭祀竇建德,索性朝廷發出敕書,承認其為正祀便是!”王文佐道。 “承認夏王廟為正祀?”裴居道冷笑了一聲:“竇建德是何人你難道不知道?此人曾經與我大唐爭奪天下,朝廷豈可承認其為正祀?” “裴尚書此言差矣,黃帝破蚩尤,漢高祖滅項羽,皆設廟祭祀,此事自古皆有,本朝為何不可?況且隋末之時,群雄并起,而天命所歸,乃本朝之文皇帝,是以群雄束手,或為臣妾,或身隕落,這等事世人皆知。竇建德為人知義而尚仁,貴忠而愛賢,無暴虐及民,無yin兇于己。朝廷允許祭祀他,乃是寬宏大度,獎勵忠義之行。再說了,這夏王廟在河北所在皆是,又不是貝州才有,與其讓百姓私下群聚,成為亂事之由,不如朝廷承認,宣告河北士民,天命所在,非人力所能更替!” 裴居道被王文佐這番話說的啞然,半響之后方才道:“你要這么說也有幾分道理,不過這點小事,與河北諸州刺史提上一句便是,犯不著在政事堂上專門說吧?” “若只是夏王廟一事,當然不至于在這里小題大做!”王文佐道:“諸位,俗話說關東出相,關西出將,如今天下一統,而河北文士卻少有進身之階、崔、盧、王、趙等子弟即便是天下知名的俊才,起家不過從九品,堪磨二十年也難得為一刺史,長此以往,只恐河北士人有離心之憂!所以我打算請陛下下旨,仿文皇帝舊例,選拔天下文士俊才入昭文館,以為儲才之用,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聽到王文佐的第二個建議,政事堂中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裴居道問道:“那這選拔文士俊才照什么規矩?由何人cao辦?” “詩、賦、箴、銘、論、表各作其一,由考官選拔二十人,然后天子面審再淘汰一半,留下十人!” 政事堂眾人聽到這里,面面相覷,王文佐提出的辦法其實就是后來進士科中的雜文進士,只不過考的文章的種類更寬泛一些罷了,這種考法當然比此時唐朝所使用的明經科要公平多了,不說別的,就算前面你作弊過了關,最后那關過不去也是白搭,而且如果搞得太過分了,被天子發現不對,很可能會把所有人都牽連到??紤]到這個風險,敢在這條路上作弊的至少也得有水準以上的文才。 “大將軍,你方才說要對河北懷柔,可這么做的話也未必河北士子就能考上,豈不是白費力氣?”裴居道問道。 “這個就不勞裴侍中cao心了!”王文佐笑道:“河北戶口數倍于關中,文學之士更多,如果給機會他們也把握不住,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懷柔并非拿其他地方士子的利益來收買河北,而是公平,只要公平了,河北人就算輸了也不會抱怨!” 政事堂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心知已經無法阻擋王文佐的動作,畢竟他現在也是政事堂的一員,天子還對他十分信任,只要他一心想要做什么事情,別人還真的攔不住。 “既然是這樣,那今日便到這里吧!”王文佐笑道:“在下在南衙還有一點公事要辦,就先告辭了!”說罷他站起身向眾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了。 王文佐剛走,政事堂就好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般,嗡嗡的爭吵起來,大多數人都滿臉怒色,大聲申叱,表達自己的不滿。 “真是太過分了,王文佐把這政事堂當成什么地方?他的兵營帥帳嗎?咱們又不是他的帳中都督、麾下部將,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對呀!先是改革漕運,這也還罷了,后面說什么河北人心思念竇建德、劉黑闥,就開始胡言亂語了,先是要將竇建德列位正祀,后來干脆連昭文館選拔學士的事情都由他定了,他以為他是誰呀?太宗文皇帝嗎?” “真的是太無法無天了,以前只是聽說還不相信,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面對一張張激憤的面容,裴居道卻雙眼微閉,神色儼然,并非附和,戴至德站起身來,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對裴居道道:“裴侍中,里面氣悶,咱倆去院子里走走?” “嗯!”裴居道應了一聲,跟著戴至德出了房門,來到院子里,戴至德看了看院子里的銀杏樹,突然嘆道:“裴侍中,我本以為王文佐不過是一個幸進小人,現在看來倒是我小看他了!” “哦?為何這么說?”裴居道問道。 “他今日說的這幾件事情,漕運也好,懷柔河北也罷,若是做成了,都是于國于民有大利的事情,卻要得罪不少人,若是幸進小人,怎么會廢氣力做這種事?” “照裴某看卻未必!”裴居道冷哼了一聲:“說不定是他根基不穩,希望立下大功來壓服那些不服他的聲音呢?” “天子對他言聽計從,誰還能有他的根基穩?”戴至德笑道:“再說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王文佐的功勞,不說別的,只說那天夜里,都是護主登基,尉遲敬德只怕還不如他吧?尉遲敬德受封國公,王文佐才是個縣公而已!他就算從今往后什么都不做,只在政事堂當個泥塑木偶,天子也少不了他的官爵的!” “戴公你說這些作甚?”裴居道冷聲道:“你若是要投靠王文佐,現在還來得及,只是要身居張文瓘之后,這滋味你未必受得了!” “裴侍中你是知道我的,又何必說這種話激我!”戴至德嘆了口氣:“我對王文佐這個人并無惡感,這是他身兼將相,身為人臣而權柄集于一身,只恐天子太阿倒持,有礙朝綱。只要他一日還留在政事堂,我就不可能站在他那邊!” 聽戴至德這般說,裴居道臉色變得好看了些:“其實今日這般也好,這些其他人都明白了,今后要說服他們就簡單了。而且正如你說的,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只憑過去的功績,位極人臣就是遲早的事情,我們反倒拿他沒有辦法。他既然要做事,那就讓他去做,等到事情鬧大了,正好逼天子揮淚斬馬謖!” “也只能如此了!”戴至德嘆了口氣:“我輩身為宰輔,不能秉持公心,著實慚愧!” “戴公!”裴居道冷聲道:“你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早晚你也會遇上倒霉事,那時你可以看看別人會不會秉持公心,會不會慚愧!” 大明宮,含元殿。 透過深廣大殿的狹窄窗戶,夕陽余暉遍灑地面,為墻壁和墻壁掛上暗紅色的條紋。天子曾經在這里接待群臣賓客而如今只剩下四壁如洗,地板和擺設上已經滿是厚厚一層塵土,但在武氏眼中,整個大殿依舊浸潤在一片暗紅之中。 她從后面進入,慢慢的穿過殿內大廳,穿過兩排高聳的木柱,這里的每一根木柱都是用合抱粗細的大木建成,當時關中平原周圍山地中早已沒有這等粗細的巨樹,都是從更加遙遠的西南、西北地區的深山中采伐運輸而來。武氏的指尖劃過一根又一根木柱,最后登上臺階,停留在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來。堅硬的木板接觸她的皮膚,讓她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第644章 恐懼 “活見鬼,為啥連我的坐墊都拿走了!”她冷哼了一聲,“去萬乘至尊如棄敝履”,雉奴真是該死,如果我是個男人,那天夜晚我寧可死也不會離開寶座,王文佐也該死,太后陰沉的想:雉奴和她的孩子也一樣,李家人都該死。 窗外傳來陣陣笑聲,她走到窗旁,只見不遠處的宮道上,一個宦官帶著數十個小內侍走過,看她們手中拿的器具擺設,她突然意識到馬上就是中秋節了。想到這里,太后不禁一陣悲從中來,若是在過去,這里又怎么會如此冷清,中秋前大半個月身旁的宮女宦官們就已經忙碌開了,一門心思琢磨出新鮮玩意,好討得自己的歡心。而現在那些宮女宦官們的心思只怕已經去太極宮那邊了,這就是皇宮——權力在那兒,富貴榮華、笑臉心意就去了哪邊,留下來的只有陰冷和死寂。 皇太后煩躁的回到殿內,鍍金寶座依舊高踞眾人之上,但已無往日的輝煌。是的,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失去了內里的生命,只剩下一層空殼,自己也是的,皇后已經變成了皇太后,只有一字之差,相差何止以萬里計。 幾分鐘后,皇太后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含元殿,也許自己就和眼前的大殿一樣,只剩下一個空殼,還茍延殘喘的活著。 乘輿上,武氏右手肘放在扶手上,拖著腮,左手拿著一柄玉如意,輕輕的拍打著自己的大腿,目光游離,想著自己的心事。四周的宮女內宦都是有眼色的,他們屏住呼吸,惟恐聲音大點成為武氏怒氣的發泄對象。盡管對方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權力,但想要弄死自己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停步,停步!”最前頭開路的內宦突然喊道,八個挑乘輿的內宦趕忙停住腳步,陡然的停步讓武氏身體一晃,手中的玉如意滑落下來,落在地上頓時摔成四五斷。 “奴婢死罪!”不等武氏發火,當值的內宦便跪伏在地,渾身顫抖。 “怎么回事?”武氏皺了皺眉頭,問道。 “前頭多了一堵墻,把平日里的那條路擋住了!” “多了一堵墻?”武氏從乘輿上站起身來,正如那內宦說的,前面不遠處多了一面布墻,墻后傳來陣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在她的記憶里的確這里原本是一條路的。 “罷了,你過去問問這是怎么回事?”武氏問道。 “奴婢遵旨!”那內宦應了一聲,邁著小碎步疾趨了過去,片刻之后便回來了:“太后陛下,聽當值的小兒郎說前幾日天子下詔在前面要整修一座偏殿,為了避免砂土碎石傷人,所以就先揚起一面布墻,待到修整好了,才會將一切還原!” “整修一座偏殿?”武氏心中一動,突然腦中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這個該不會是那個逆子打算用來安置我倆的吧?等到這偏殿修整好了,便把我和雉奴趕到里面去,再外頭修一道高墻,將其分隔開來,只留一道小門出入。這么一來,多則一兩個月,少則一二十天,我和雉奴就沒命了!” 武氏想到這里,不由得手腳發涼。如果去看史書,中國古代皇宮里面死因占最大比例的一項就是“幽閉而死”,即一個好端端的人,只要關進一個內外隔絕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當然,其中一部分可能是當事人心情郁悶,又孤寂,生活條件比過往大打折扣,然后就重病發作而亡。但更大的一種可能性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當事人被勒死、毒死、悶死或者別的某種死法,反正此時的他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又被與外界隔絕,后世的史書里面為尊者諱,通常也就說一句“幽閉而死”,時間一久,自然也就沒人去深究真相了。 “這逆子,好毒的心腸呀!竟然,竟然連生身父母也下得了手!”武氏身體微微顫抖,眼眶已經紅潤起來,雖然還沒有切實的憑據,但女人本來就是依靠直覺的生物,她越想越覺得可能性越大,到了最后已經淚如雨下,面若死灰起來。 “太后,太后陛下!”一旁的內宦本以為要大禍臨頭了,卻沒想到太后看了一眼那布墻,竟然坐在那兒哭了起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小心問道:“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要傳太醫來!” “罷了!”武氏自然不會和內宦說自己的心思,頓了頓足:“先回清暉閣吧!” 武氏一路回到清暉閣,剛進了內殿,便聽到里面傳來陣陣笑聲,依稀正是李治。她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三步并做兩步進了內殿,只見李治正坐在榻上,一旁兩個藝人在耍皮影戲,李治正看的津津有味,聽到武氏的腳步聲,回頭笑道:“阿武,你看這雜耍,就兩個藝人、一道幕布,一人耍皮影子,一人唱戲,著實是有趣的很!” “雉奴你還有心思看這玩意,還真是心大!”太后冷哼了一聲:“焉不知已經大禍臨頭,死期將至?” “阿武你這是從何說起?”李治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妻子:“你又在外面聽到看到什么了?” 武氏沒有說話,揮了揮手示意那雜耍藝人和宮女內宦們有退出屋外,冷聲道:“我方才路過含元殿,回來的路上看到多了一道布墻,把路攔住了,一問才知道是天子下令整修一座偏殿!” “這怎么了?”李治皺起了眉頭:“大明宮這么大,有那棟偏殿損壞了,弘兒下令整修也很正常,哪里惹到你了?” “你呀,就是刀駕到脖子上了都啥都不知道!”武氏怒道:“天子現在就住在太極宮,大明宮這邊十天半月也未必能來一次,他怎么會讓人去修一座偏殿?除非是他另有用處!” “哎!”李治嘆了口氣:“阿武,你就別整日里沒事瞎想了。這天下都是弘兒的了,他莫說要整修大明宮內一座偏殿,就算把大明宮一把火燒了重新建起來,也是他的事情?,F在好不容易清閑下來了,你就不能做點有趣的事情?以娛余生?” “雉奴,你還真的以為他會讓你在這里舒舒服服享清福?”武氏頓足道:“如果他把咱們關進偏殿去,外頭修一堵高墻,只留一個小門,內外隔絕,你覺得咱倆能在里面活幾天?” “阿武,你瘋了嗎?”李治皺起了眉頭:“怎么會這么想弘兒?他再怎么說也是你我的親生骨rou,怎么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他是我們的親生骨rou,可發兵奪權,逼你讓位給他的也是他,不是別人!” “那怎么一樣?”李治道:“自古以來,天家為了權力皇位相互爭奪殘殺的屢見不鮮。很多時候倒不是父子無情,而是形勢不得已,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弘兒也是如此,說到底,他也是被你逼得太狠了點,連未婚妻都被逼jian而死,你卻還讓人在背地里查,還把楊思儉等人都捕入獄中;又把武三思調回來,在東宮分王文佐的兵權。事情到了這一步,弘兒就算再怎么良善仁孝,也不得不奮力一搏了。而如今你我不過是一對待死之人,對他沒有絲毫威脅,他又何必急著對我們下手,在史書上留下個惡名呢?” “好好好,壞事都是我做的,你那兒子倒是個仁孝君子,可以了吧?”武氏聞言大怒:“我那外甥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派幾個人查明真相;把荒僻南疆的侄兒調回長安,繼承先父的爵位,就成了逼他太狠了。別忘了,就是你這個好兒子,把你趕下皇位,變成現在這樣子。你就算再怎么說他的好話,他也不會把皇位還給你!” “阿武,弘兒是你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李治道:“至于讓我退位,這對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這些年國事多半由你處置,以我這身體,退位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不錯!”太后的臉色愈發難看:“這大唐終歸是你們李家的,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早起晚睡倒是我一個姓武的在你們父子至親當中挑撥離間,枉做小人了?!?/br> “話也不能這么說!”李治見妻子面上悲苦,只得安慰道:“這些年來你的辛苦我豈能不知,只是此一時彼一時,既然弘兒已經大了,能夠處置國事了,自然這天下就應該交給他,總不能讓你一個女人家總是擋在前面吧?我也知道你這個彎子一時間轉不過來,這倒也正常,慢慢繞過來就好了。再說了,人不能和天斗,和命斗,你說是不是?” 太后聽李治這番話,心中愈發氣苦,李治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是安慰,但意思很清楚:當初我身體不好,兒子又還沒長大,所以要你出來頂一段時間,好支撐局面;現在兒子已經長大了,有能力治理國事了,你這個當媽的就老老實實讓位,陪我一起安度晚年吧!若是換了一個別的同時代女人李治這話還真沒啥聽不進去的,偏偏這位是千古唯一的奇女子,李治這話在她耳里聽來就是:你是我們老李家的工具人,現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就老老實實滾一邊去吧! “好,權當你說的都對,弘兒仁孝,不會對我們不利!”太后道:“但你有沒有想過王文佐?弘兒對他可是言聽計從,就沒有一件事情不照著做的。弘兒仁孝,那王文佐呢?他這種從百濟遼東殺出來的武夫,又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他難道不想把我們夫婦早日弄死,以絕后患?” 這次輪到李治陷入了沉默,正如武氏所說的,作為那次武裝政變真正的策劃者和執行者,王文佐是有充分的動機來弄死李治和武氏,以盡早斬除后患,而且王文佐也有足夠的能力這么做,畢竟他連宮廷政變這種事情都能讓素來以仁孝淳厚著稱的太子李弘做出來,再把已經失去權力的太后和太上皇軟禁幽閉起來,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了。李治也許對兒子還有信心,對王文佐的道德cao守可沒啥信心。 “這么說來,阿武你說的倒也有道理!”李治點了點頭:“這樣吧,過兩日便是中秋了,天子應該會來大明宮一趟,那是我們當面問問便是了!” 事實證明李治猜的不錯,果然第二天中午便有內宦前來,稟告說太子下午會來拜問二位陛下。得知這一消息的李治表現的很鎮定,他讓宮女們整治了一下清暉閣,等待兒子的拜訪。 “孩兒拜見阿耶、阿娘!”李弘進入殿內,向錦榻上的父母下拜,還沒等他拜下去,李治便起身將其扶住,笑道:“汝已為天子,豈可再拜人,快坐下說話!” “吾雖為天子,然亦有父母,焉能不拜?”李弘卻要堅持,李治笑道:“汝既然認我等為父母便好,至于拜與不拜,都是小事,能把國家治理好,便是大孝了!” “孩兒謹遵教誨!”李弘拱了拱手,退到一旁坐下,一家三人閑聊了些長安閑事,氣氛較之平日里活絡了不少。 “圣人!”李治笑道:“老夫有一樁事,還望應允!” “大人何事?還請直言!”李弘趕忙答道。 “是這么回事!”李治指了指一旁的武氏:“我和汝母年事已高,干脆就想搬到外間去住,將這大明宮留給你,畢竟這里是新宮,那太極宮是舊宮,你身為天子去住舊宮也不太合適!” “這個從何說起?”李弘臉色微變:“當初不是已經說定了,二位大人退位之后就在大明宮靜養,為何又有變化?” 李治咳嗽了兩聲,仔細看了看兒子的臉色,確認對方不是作偽:“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