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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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阿旺竭力控制住自己:“旦增在哪里,快,快把他叫來!讓他代替我指揮!” “是,是,我馬上去把旦增老爺找來!”奴仆們驚慌的去找人,阿旺在一個奴仆的幫助下躺了下來,失血和疼痛讓他覺得精疲力竭,但他的頭腦卻還很清醒,口中喃喃道:“敵人并不多,否則他們就不會只是射箭,而是沖過來了。先披甲,一半人控制附錄,一半人沖出去,把這些只會躲著遠遠射箭的膽小鬼趕走!不要慌張、不要慌張……”對于阿旺來說,不幸中的萬幸的是奴仆在一片混亂中找到了副手旦增,他痛苦的將代表指揮權的白牦頭盔交給旦增:“我已經不成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給你了,敵人應該不多,否則不會只是躲在遠遠的射箭,你留一半人看守俘虜,帶剩下的一半人把賊人趕走,把俘虜押送回去!至于我,給我一個痛快,把骨灰帶回去就行了!” “阿旺!”旦增看著老友痛苦的樣子,禁不住淚流滿面,他拔出短刀,卻下不了手。阿旺勉強笑道:“別這樣,像個女人一樣!能夠死在戰場上,你應該為我高興!把我的骨灰帶回去交給我的妻子,讓她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 “嗯!”旦增看到阿旺的臉色慘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知道對方已經痛苦到了極點,咬了咬牙,將刀尖對準阿旺的心窩,用力刺入,阿旺的軀體產生一陣劇烈的抽搐,旋即臉上就浮現出一陣解脫的笑容,他吐出一口長氣,口中喃喃道:“我來了!” 吐蕃人的基層軍官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即便是在夜間,旦增也準確的判斷出敵人的方向,他將部下排成一個簡單的鋒矢陣,向敵人沖去,一邊吶喊,一邊揮舞著長矛、刀劍和斧頭,不顧一切的沖向自己的敵人,或者殺死敵人,或者死于敵手。 可惜的是,他們遇到的敵人可能是當時整個東北亞最狡猾的一批騎兵指揮官了,定林寺的師范們除了傳授騎射、刺槍等個人武藝之外,對精選出來的優秀生還會傳授各種戰術。尤其是騎兵戰術,師范們反復叮囑學生們,一個優秀的騎將也是一個出色的獵人,他必須學會隱藏自己的部下,在戰場上必須熟練的使用哨子、號角、旗幟、鳴鏑等通訊工具,把自己的部下始終掌握在手,時而分散,時而集中,引誘敵人暴露自己陣型的弱點,然后加以打擊,在取得勝利后窮追不舍,直到將其消滅,而不是像一個傻瓜一樣一頭撞在密集的長矛方陣或者暴露在強弩手的面前,比起長矛和弓箭,戰馬快捷的四足才是騎兵最有力的武器。 阿克敦今天所做的就完美的符合了師范們的要求,他先是讓部下分隊用弓箭襲擊宿營的吐蕃人,當他發現吐蕃人沖出營地,向自己撲來時,他立刻用一連串有節奏的哨音指揮自己的部下分別向兩側退卻,避開吐蕃人的鋒銳,然后繞到了側后方,開始發起攻擊。和絕大部分背后遭到攻擊的士兵一樣,吐蕃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包圍了。 “不要慌,不要慌!用盾牌遮住臉,我們不用害怕只會射箭的膽小鬼!”旦增高聲叫喊,他讓部下以自己為中心結為圓陣,黑暗中馬蹄如雷,不斷有箭矢飛來,中箭發出慘叫聲。吐蕃人用弓箭和投石器還擊,但黑夜中他們什么都看不見,根本不知道能打中什么。而黑暗中的唐軍騎兵把火把投向吐蕃圓陣四周的空地上,看的很清楚,他們沖到距離吐蕃人只有十多歩的距離,將角弓拉滿到耳根,射出的重箭甚至能貫穿吐蕃人的皮盾牌,將持盾的手臂釘在盾牌上,而每當有吐蕃人沖出圓陣,試圖攻擊唐軍騎兵時,這些騎兵便退入黑暗中,追擊者很快就會被包圍殺死。 吐蕃人堅持了很長時間,他們認為敵人的騎兵身上的箭矢有限,只要堅持到敵人射完箭矢就行了。但阿克頓出發帶了六匹馱馬,上面除了糧秣之外還有十二袋羽箭。當最后吐蕃人再也忍耐不住的時候,開始緩慢的向營地退卻,一開始他們還能保持圓陣的隊形,但在唐軍的襲擾下,最終他們還是頂不住了,開始有人丟下受傷的同伴和盾牌,向營地逃去。就好像堤壩垮下的第一塊泥土,很快逃走的人就越來越多,最后就是一哄而散,阿克頓的騎兵們尾隨其后,輕而易舉的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直到剩下的敵人逃回宿營地。 “吐蕃人已經喪膽了!”阿克敦笑道:“大家退遠些,休息一下吧!” “為何要退遠些?不怕吐蕃人逃走嗎?”吐延芒結波小心的問道,對方把剛剛毀滅了自己村落的吐蕃人如綿羊一般戲耍殺死,不知不覺間,她對阿克敦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不服氣到敬畏。 “吐蕃人有很多傷員,還有那么多俘虜,我們又是騎兵,他們跑不了的!”阿克敦笑道:“倒是怕他們乘著夜色,派幾個敢死之徒夜襲我們!讓人和馬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中午我們再來對付他們!” 在剩下的半個夜晚,吐蕃人的營地里無人合眼,吐蕃士兵們警惕的睜大眼睛,防備可能的襲擊;而羌人俘虜們則懷著恐懼和希冀的矛盾心情,尋找著逃跑的機會,知道次日黎明的第一縷光降臨,驅散黑暗,他們才發現那伙神秘的襲擊者早已消失了,只留下滿地的馬蹄印和尸體。 擺在旦增面前的路只有一條,他下令燒掉己方的尸體,丟下無法行走的傷員和一切可以丟掉的行裝,然后押送著俘虜上路。他陰沉著臉,不時回頭眺望,緊握刀柄,防備著昨晚那伙神秘的襲擊者。 吐蕃人的撤退并不容易,途中不斷有俘虜掙脫束縛,逃入路旁的雜草從,若是平時旦增一定會下令部下窮追不舍,將其種抓回來當著其他俘虜的面酷刑處死。但這一次卻不一樣,他的心中有這樣一種預感——昨晚那些襲擊者絕不會這么輕易善罷甘休,他們還會再來的。 一聲尖利的鳴鏑聲印證了旦增的猜測,曾經和吐谷渾人打過仗的他很清楚這是游牧民們很喜歡使用的一種羽箭——這種羽箭的頂端是一塊中空的木塊,當羽箭射出時,空氣高速通過空洞,便會發出特殊的尖利聲音,牧民們時常用來傳遞消息。由于唐軍中有許多突厥等民族的城傍騎兵,所以唐軍也經常使用。他順著聲音來處望去,只見前方的小丘有一個騎影,顯然那支鳴鏑就是那個騎士射出去的。 “昨晚的敵人追上來了!” 行列中的每個吐蕃人都感覺到背心中又生出一股寒意來,有的人甚至停下腳步,向身后看去,就好像有惡鬼跟在后面一般。 “不許停步,不許停步!”旦增大聲喝道,在士兵頭頂上揮舞著皮鞭,他知道這會加劇士兵們的驚恐,但他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這里的地形一馬平川,連個大點的土丘都看不到,對于幾乎都是步卒的吐蕃人來說,比昨晚的情況還不利,只有盡快找到一個高處,才好立營防守。 在吐蕃人拼命趕路的同時,鳴鏑和號角聲不斷傳來,就好像有兩個人在相互對答。騎影也出現的愈來愈頻繁,這就好像無形的皮鞭在抽打著吐蕃人的背脊,用不著旦增的催促,吐蕃士兵們也在用盡最快的速度行軍。為了避免被俘虜拖后腿,他們甚至將千辛萬苦才押送到這里的俘虜也丟到一旁,總算在敵騎趕到前占據了先前射出鳴鏑敵人所在那個小丘。 “所有人,把盾牌豎起來,投石帶準備好,如果賊人的騎兵靠近,就給他們一點好看!”旦增大聲道。 吐蕃人齊聲應和,對于這些吐蕃士兵來說,用投石帶幾乎是深入骨髓的技能。他們從小放牧時都是一手木杖一手投石帶,無論是驅趕牛羊還是趕走狼等害獸都是離不開的,早已熟極而流,昨天晚上是因為天黑啥都看不見,只能被動挨打,現在天色已明,可要一雪前恥。 待到阿克敦趕到時,吐蕃人已經在小丘頂部結成了一個圓陣,這土丘雖然也不高,距離地面也就高出二十米左右,但好歹也是個制高點,剩余的吐蕃人還有七八十人,背水一戰,士氣不可輕辱。 “沖上去,射死這些吐蕃狗!”吐延芒結波興奮的喊道,昨晚和方才吐蕃人的狼狽她都看在眼里,先前對阿克敦的懷疑早已化為對強者的崇敬。 “人家居高臨下,還善用投石帶,這么沖過去是找死!”阿克敦在定林寺時就見識過投石帶的威力,知道那玩意雖然難用,但挨上一下就算穿著盔甲也骨斷筋折,他看了看左右,突然指著不遠處的草叢:“那里是什么人?快把他們抓過來!” 隨著一聲呼哨,五六個騎兵兜了過去,趕回來十幾個蓬頭垢面的漢子,距離還有十幾步遠吐延芒結波便一聲歡呼,跳下馬來沖了過去,與那幾人抱成一團又哭又笑,手舞足蹈。過了一會兒羌人少女回來,對阿克敦道:“這些都是我部落的人,吐蕃人方才跑的急,他們乘機逃出來了!” “哦?這樣最好了!”阿克敦看了看左右地形,又測了測風向,突然笑道:“吐延芒結波,你把同村的人召集一下,聽我的號令,給這些吐蕃人一點顏色看看!” 旦增站在土丘上,觀察著敵人的動靜,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敵人的數量比他想象的要少得多,只有二十騎左右,他想要領兵殺過去,又害怕這是一個圈套。正猶豫不決間,他看到幾十個先前逃走的俘虜又聚攏了過來,割起草來,他們這是干什么?難道是為了喂馬? “旦增老爺,要不要殺出去,給這些羌狗一點顏色看看?”有人問道。 “殺出去?你怎么知道這不是一個圈套?”旦增冷笑道。 “一共也就二十騎,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到的是二十騎,沒看到的呢?”旦增問道:“動點腦子,你脖子上那玩意不是只用來吃飯的!” 在旦增的呵斥下,吐蕃人嚴守在土丘上,只是派出去十幾個游兵向割草的羌人投擲石塊,但距離太遠了,只有象征性的威脅。過了一陣,吐蕃人發現割草好像對他們也沒啥威脅,索性也就不管了。就這么過了約莫兩個多時辰,羌人便割了不少草,最早割下的草在高原的烈日下,已經被曬干了。 “阿克敦,你要我們割這么多草干嘛?喂馬吃的嗎?”吐延芒結波問道。 “不是!”阿克敦搖了搖頭:“你取過野蜂蜜嗎?” “野蜂蜜?什么意思?”吐延芒結波不解的問道。 “我老家的林子里有許多野蜂,蜂巢里不但有蜂蜜,而且還有很多蜂蛹,好吃的很,用火一烤油滋滋的,別提多香了。但是野蜂子也毒的很,被叮一下便腫一大塊,如果被叮了七八下,就算是個壯年漢子都有可能死掉!所以要吃到野蜂蜜可要想辦法!” 吐延芒結波聽得懵懵懂懂的:“這野蜂蜜和割草有什么關系?” “呵呵呵呵!”阿克敦笑了起來:“你等會就知道了!” 土丘上,旦增正在打盹,從昨晚折騰到現在,他都沒怎么合眼,就算是鐵打的漢子,現在也有些挺不住了。 第528章 煙熏 但他睡得并不安穩,即便是在夢中,危險和恐懼也沒有放過他,旦增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肌rou繃緊,滿頭冷汗,似乎在和夢中的某個不可名狀之物死斗。 “老爺,旦增老爺!”一個士兵搖動著他的肩膀,將他從夢中驚醒。旦增睜開了眼睛,并沒有立刻說話,他實在是太疲倦了,根本無力交談,幾分鐘后他才從地上站起,穿上靴子,扣好皮帶,問道:“什么事?” “賊人正在搬草!”士兵指著不遠處道:“我們向搬草的人射箭投石,他們舉著盾牌掩護,或者躲在草堆后面,用處不大!加上也不知道賊人們想干什么,就算了!” “想火攻?”旦增的語氣有些不肯定,不遠處那些羌人俘虜們忙碌不堪,他們將一捆捆剛剛割下的干草丟到土丘不遠的地上,雜亂不堪。說實話,這個距離想要發起火攻有點遠了,更要緊的是,眼下草原上還沒全枯,便是放火也燒不了多遠,如何火攻? “那些騎兵呢?”旦增看了看,沒有發現那些騎士的蹤跡,問道:“他們跑到哪里去了?” “退回去,然后就不見了!” 一陣風將絲絲冷空氣吹入他雜亂的頭發,旦增心情有些煩悶,戰場上如果你猜不出對手接下來打算干什么,那你多半就要倒楣了。但在這種平曠之地上,騎兵永遠享有絕對的主動權,想到這里,他下意識的向西北方向望去,那隆起的雪山在陽光下閃爍著圣潔的光,一時間他不禁想起了故鄉,圣潔的雪山、流淌的雪水、河畔肥沃的土地以及成群的牦牛,他下意識的伸手入懷,撫摸著那個銅罐,里面裝著好友的骨殖,他有自己會將骨殖帶回故土,那么自己的骨殖又由誰帶回呢? 思忖間,羌人俘虜們已經將割下的干草都搬運到了距離土丘二三十步遠的地方,有十多人被投石擊中,其中有三人傷勢很重,但無人退縮,受傷者也只是躺在地上,咬緊牙關,等待著信號。 “草都搬過去了!可以點火了嗎?”吐延芒結波緊張的問道。 “等一等!”阿克敦將指頭深入口中含濕了,然后舉過頭頂測試了一下風速:“等一會兒,風太大了!” “風太大了?”吐延芒結波迷茫的問道:“這有什么關系?” “我剛剛不是說了,要吃野蜂蜜?風太大了被野蜂蜇一下狠的就劃不來了!” “野蜂蜇一下狠的?”吐延芒結波被阿克敦的啞謎弄得徹底糊涂了,她又問了幾次,但阿克敦始終閉口不答,只是每隔一會兒便按照剛才的樣子測風。再試了五六次之后,他終于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還差了點,不過也差不多了,翰朵兒,可以開始了!”他高聲喊道。 聽到阿克敦的叫喊聲,旁邊的一個靺鞨騎士應了一聲,取出打火石擊打了兩下,點著了一支火把,然后用其點著了火箭,引滿弓對準遠處的干草,嗖的一箭射去,箭矢劃破長空,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落在小丘底部的干草堆上?;鹧骝v起,但燒的并不旺盛,更多的是白色的煙霧,隨風向小丘上吹去。 “你是打算火攻?”吐延芒結波失望的問道:“這么點火有什么用,再說這里的草還都是青草,根本燒不旺,吐蕃人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干站著給你燒?” “不,我打算用煙熏!這種半干半濕的草燒起來煙霧最大,而且我還讓人在里面加了巴豆和硫磺,燒出來的煙更嗆人,只要吐蕃人呆在土丘上,他們就要吃大苦頭!” “煙熏?那吐蕃人只要下土丘不就沒事了?” “這里都是平地,他們沒有騎兵,而我這邊都是一人雙馬!他們又沒有鹿角屏障,就算再怎么堅韌耐戰,耗下去吃虧的也是他們!” 羌人少女將信將疑的看著阿克敦自信滿滿的臉,從她的本心當然希望眼前的這位騎士說的都是真的,但她平日里從長輩們口中沒少聽說過吐蕃人的兇殘和堅韌,最終她還是低聲道:“但愿你說的對,能夠把這群吐蕃狗打??!” “咳咳咳咳咳!水,給我水!”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見了!” “這些狗賊,用了什么詭計詛咒,我的喉嚨!” 土丘上已經是一片混亂,一開始旦增并沒太在意,因為誰都知道這個季節草原上的草還沒有完全枯黃,是不可能出現大規模的野火的。但很快滾滾濃煙就隨風而來,更糟糕的是,這些濃煙有著極其嚴重的刺激性味道,他被毒煙熏得雙目流淚,目不視物。接著,只聽耳邊滿是瘋狂的叫喊,好似被丟入了僧人口中的阿修羅地獄之中。半晌之后,叫喊成了怒嚎和呻吟,他覺得腳下的土地消失不見,有什么東西,灌進鼻子和嘴巴,灼燒他的喉管。他絕望,痛苦,不知身在何方。在無邊的驚恐中,旦增盲目掙扎,直到淚水盈眶,他終于可以勉強視物,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滾下土丘,掏出了煙霧的籠罩。 丘頂上已經是一副地獄景象,許多人在地上爬來爬去,伸手四處摸索,發出絕望的吼叫和懇求聲,他們被因為呼吸道或者咽喉被毒煙的刺激而痛苦不堪,而有些還有力氣,誤以為自己已經眼盲的吐蕃士兵陷入了瘋狂之中,他們驚恐的揮舞著武器,攻擊任何一個靠近自己的人或者物,和想象中的敵人戰斗,但他們多半只是殺死自己的同伴或者被同伴殺死。只有少數最機敏或者幸運的家伙才離開土丘,擺脫了毒煙的攻擊范圍。 旦增摸索了一下自己頭和四肢,驚喜的發現自己居然只有一些擦傷,頭和四肢的骨骼都完好無損,甚至連裝著好友的骨殖的那個銅罐子也完好無損的留在懷中——這一定是阿旺在冥冥之中保佑著自己!旦增對自己說。這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站起身來,用最大的嗓門喊道:“不要慌張,抱住頭往土丘下面滾,毒煙籠罩的范圍并不大,只要離開這個范圍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旦增的叫喊聲起到了作用,那些在擺脫了毒煙的幸運兒紛紛大聲叫喊,丘頂上的吐蕃人也紛紛丟下武器,抱住頭蜷縮著身子從土丘上滾下來。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旦增這么好運氣,沒受什么大傷,但只要能擺脫這可怕的毒煙,受點小傷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很快馬蹄聲就打破了旦增的好心情,他意識到毒煙只是敵人詭計的一部分,他看了看左右,發現絕大多數人都雙目紅腫,狼狽不堪,最重要的是,沒有幾個人手中有武器——在從土丘上滾下來的時候,絕大多數人的武器都丟掉了。顯然,只要幾十個拿著木棍的羌人奴隸就能把自己這個百人隊全部消滅。 “你要投降?”阿克敦提了一下韁繩,讓坐騎在原地轉了一個圈,他警惕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吐蕃軍官,僅僅從他裸露在外的胳膊、肩膀、臉上就能看到七八處大小不一的傷疤,顯然這是一個老兵。 “是的!我們已經被打敗了,請求您能夠饒我們不死!”旦增的并不會說唐話,但羌話說的不錯,其實他母親就是個羌人奴隸,因為貴族父親的血統才能成為正規士兵,然后依靠軍功才成為副百戶的。 “這個吐蕃人說他已經被打敗了,請求您能夠饒他們不死!”吐延芒結波氣哼哼的翻譯道。 “饒他們不死?”阿克敦笑了起來:“吐延芒結波你問他,不是說吐蕃人都很頑強嗎?即便形勢不利也寧可苦戰不屈,不肯投降!” 旦增聽了羌人少女的翻譯,他能夠聽出少女口中的譏諷之意,但他沒有生氣:“您說的不錯,在我們吐蕃確實如此,苦戰而死之人會被賜給虎皮,家門也會被人尊敬;若是怯懦之人,家人則會被令以狐貍皮為衣,被同部之人嘲笑譏諷。但現在我的手下連眼睛都已經看不見了,就是個拿著木棍的女人都能殺了他們。這樣還讓他們戰斗并不是勇敢,這種情況下投降也不是怯懦!” “你這么說倒是也有道理!”阿克敦點了點頭:“來人,把他們捆起來,清點盔甲武器,還有搶來的財物!” 很快清點結果就報上來了,俘獲的吐蕃人有六十四人,其中有五六人傷勢不輕,無法行走,鐵甲十六副,皮甲四十余副,其余兵杖器械如是。阿克敦讓吐蕃人用長矛做了擔架,帶著傷員往來時路上而去。 “阿克敦,我原以為你是個好男兒,想不如心還這么軟!比我們女兒家還不如!”吐延芒結波冷笑道。 “哦,為何這么說?”阿克敦笑道。 “那幾個吐蕃傷兵,你還讓人做擔架把他們抬回去!為何不干脆一刀殺了?”吐延芒結波冷笑道:“這次是你們打贏了,要是你們打輸了,吐蕃人絕對不會這么好心,肯定一刀了解了事!” “我這不是好心!”阿克敦笑了起來:“其實以前在部落里,我也是和你說的一樣,打贏了便一刀殺了,沒那么費事。這些是在定林寺里師范教的!” “教?教這個作甚?” “自然是救治自家的傷兵啦!”阿克敦笑道:“師范說過,其實戰場上立刻死掉的人很少,大部分人是受傷得不到好好照顧死掉的。一場仗打下來,被殺掉的如果有一千人,那受傷的少說也有三千人,這三千人后來少說也有一半人死掉了。其實他們當中大多數人只要小心看護的話,都是死不了的!” “小心看護?什么意思?” “比如用長矛或者旗桿做成簡易的擔架,把傷兵放在上面,抬到帳篷里,給口熱湯喝,別淋雨別吹風,這樣就能有很多人活下來;如果有大夫替他清洗包扎傷口,敷藥服湯,那死掉的人就更少了!” “那,那為啥要這么做?”羌人少女不解的問道:“這樣豈不是很麻煩?” “有很多好處呀!”阿克敦笑道:“師范說戰場上一個老兵可以頂得上三個新兵,而只要經歷過一次大戰活下來的就是老兵了,與其再去招募新兵,還不如把受傷的人照顧好,等他們傷好了成為老兵的好!而且士兵也是人,也怕死,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即便受了傷也會得到照顧,你說他們會不會更勇敢一點!” “這倒也是!”羌人少女點了點頭:“你懂得還真多!” “其實聽師范說這都是王都督說的!”阿克敦笑道:“當初都督在百濟時,孤立無援只有一萬士兵,而他先后擊敗的百濟人和倭人加起來有十幾萬人,如果他沒有救治傷兵的話,早就被敵人打敗了!” “可這些吐蕃人是你們的敵人呀!把他們治好了又有什么用?他們又不會為你們打仗!”吐延芒結波問道。 “我來時曾經聽你說過,吐蕃人不怕死,和惡鬼一樣!”阿克敦道:“可是我剛剛聽那個叫旦增的吐蕃人說,我覺得他們不是不怕死,而是他們被逼的不得不去死。你想想,按照他說的,如果你在戰場上后退的話,不但自己要被處死,家人也會被逼著穿上狐貍皮,世世代代被人恥笑,這多么可怕呀!” “這倒是的!聽你這么說這些吐蕃人倒是挺可憐的!”吐延芒結波嘆道。 “所以我就想把這些受傷的吐蕃人也交給王都督,讓他想想應該怎么辦!他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一定能夠想出一個好辦法來!”阿克敦笑道。 俘虜行列里,旦增低垂著腦袋,緩慢的行走著,套在脖子上的麻繩已經磨破了他的皮膚,鮮血浸透了麻繩,露出紅色的痕跡,但他似乎毫無感覺一樣,只是低著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你們幾個,對,就是你們幾個,過來換換,過去抬擔架!”羌人指著旦增喝道,命運是如此的奇妙,就在一天前這些羌人還是旦增他們的俘虜,而現在命運之輪顛倒了過來,吐蕃人淪為戰俘,而羌人成為了押送者。 第529章 摔倒 旦增馴服的低下頭,讓押送者替他解下脖子上的繩套,然后走到擔架旁。擔架十分沉重,讓他的腳步變得拖沓而又踉蹌,肌rou變得酸痛,然后麻木,最后沒有知覺,每隔幾步,他就必須想辦法提一下鞋跟,以避免靴子掉落。旁邊的羌人早已看出了他的狼狽,但卻不給他用草繩綁緊鞋子的空隙,這些可惡的家伙站在一旁,或者冷冷的看著,或者大聲說笑,等著看他的笑話。旦增知道,在這片土地上鞋子就等于腳,就等于生命,身為俘虜的他,哪怕腳上有一個傷口,也會因此越來越衰弱,最后喪命。 草根猛然絆住腳趾,旦增一個踉蹌,沉重地單膝跪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他嘗到血的滋味,甘美無比。擔架翻倒,上面的人發出慘叫。旦增抓住一根灌木,牢牢握住,試圖把自己重新拉起,但那雙僵硬的腿實在無力支撐。擔架太沉,而他太疲憊,太虛弱了。 “起來,吐蕃狗,不許裝死!”羌人看守大聲叫喊,揮舞著手中的皮鞭,旦增低著頭咬牙忍受,抓緊機會扯斷幾根草根綁緊靴子,這可是難得的機會。突然他的肩膀上挨了重重一擊,旦增摔了個仰面朝天,懷中裝著好友骨殖的銅罐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滾出去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