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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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總管栽培!”王文佐趕忙斂衽下拜,蘇定方口中的“一府折沖”便是折沖都尉,乃是當時折沖府的主將,按照所轄兵力的多少從正四品下到正五品下不等,即便把先前的功勞一并算上,也可以說是極為慷慨了。 “起來吧!大功莫過于先登,接下來就是斷后了,軍中行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鐵律,你也不必謝我!”蘇定方的聲音露出一絲疲倦,不管怎么說他已經是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了:“不過我問你,假如新羅人不聽金仁問號令,自行回國,你應該怎么做?” “這個……”王文佐愣住了,他思忖了片刻,搖了搖頭:“末將不知?!?/br> “那你就要確保金仁問的安全,護送他去百濟泗沘城!只要能做到這點,你就有功無過,可以做果毅都尉(折沖府的副將)!” “確保金仁問的安全?”王文佐有點被弄糊涂了:“大總管的意思是,新羅人會不利于金仁問?” 第139章 屏風 “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蘇定方的聲音陰沉,就好似帳外的北風,在耳后盤旋讓人顫抖:“金仁問乃是新羅王金春秋的次子,當初金春秋來我大唐乞兵征討百濟,便以次子為質,將其留在了長安。這金仁問在長安侍奉天子十年,深得寵信,大唐出兵滅百濟,他其間出了大力。如今金春秋已死,繼位的卻是他大哥,你覺得他們兄弟之間情誼如何呢?” “您是說新羅王會除掉金仁問?” “我沒有這么說!”蘇定方搖了搖頭:“但提防之心不能沒有,畢竟金仁問乃是天子身邊之人,若是有個閃失,莫說是你,就算是某家,也吃罪不起!” “屬下明白,一定不會讓金仁問身邊出現意外的?!蓖跷淖糈s忙埋下頭去,此時他已經聽出了蘇定方的弦外之音,今上雖然有仁厚之名,其實卻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他對金仁問如此的寵信肯定不會僅僅是因為其風儀、武藝、書法等等,而有更深遠的原因:金仁問是新羅王金春秋的次子,新羅王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只要大唐天子愿意,他完全可以冊封金仁問為新羅王,將現任新羅王金法敏取而代之。對于金法敏來說,是完全有動機讓這個二弟死于某次“意外”的。 “很好!”見王文佐理解了自己的用意,蘇定方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先回去準備吧,記住了,我今晚說的話不許讓第三者知道!” “屬下曉得!”王文佐沉聲道:“不過屬下還有一個請求,還請大總管應允!” “哦?你說!” 王文佐做了個長揖,低聲說了幾句,蘇定方突然笑了起來:“好,好,年輕人就是想法多,你自去做便是,我知道了!” 長安,大明宮。 “契苾何力已經抵達盛樂了!” “嗯,那漠北就沒事了!”李治躺在錦榻上,脖子下墊著玉枕,雙目微閉,額頭上敷著一條熱毛巾,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不遠處的書案旁,一名榮裝麗人正燭光下閱覽奏疏,不時抬頭說話。 “這倒是奇了,兩軍尚未交鋒,勝負未定,雉奴(李治小名)便已經安心了?”那麗人轉過身來,燭光照在她的臉上,看其模樣不過二十四五年紀,容貌極美,微微一笑,媚態橫生,艷麗無比,聲音略有點沙啞,充滿了銷魂蝕骨之意,正是當今的皇后武氏。 她本在先帝時入宮,但十二年間都未曾得到先帝的寵愛,但在太宗皇帝病重時,與當時身為太子的李治有了私情。太宗皇帝駕崩后,她依照舊例入長安感應寺為尼,不久后便被李治迎入宮中,數年后擊敗王皇后與蕭淑妃,成為了大唐帝國的皇后,她與李治夫妻情感甚篤,所以私下里便以李治的小名相稱。 “契苾何力世為鐵勒可汗,數十年來威名播于大漠南北,比粟毒等不過奴輩,以主討之,奴輩焉敢戰之,何有交鋒之說?”李治翻身企圖坐起:“我倒是擔心高句麗那邊,北路少了契苾何力力弱,南路蘇定方兵臨平壤城下,孤掌難鳴,這比粟毒起兵的著實不是時候!媚娘。你替我將相關的文書都拿來,讓我再看看!” “你快躺下,太醫說了你風疾甚重,要多休息!”武氏趕忙過來按住李治:“至于文書,妾身一一念給你聽便是!” 李治強要起身,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自知自己風疾更重了,只得作罷,嘆道:“也罷,那媚娘你就則要緊的念與寡人聽!” “遵旨!”武氏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得意的光,她從書案上拿起一冊奏疏,則其中要緊的念了些,然后按照李治的意見批改了,如此這般六七份之后,她從奏疏中抽出一封來,念道:“咦?蘇定方有本上奏,倭人出兵百濟了!” “有這等事?”李治的身體不然的蠕動了一下:“媚娘,事情原委細細講來!” “一個月前,熊津都督府派兵從海路前往平壤,途中遭遇倭人援兵,發生水戰,我軍大勝,生俘兩百余人,擊斬、落水之賊不計其數!” “好,甚好!”李治大喜:“倭人早有覬覦之心,這番大勝縱然不能將其擊退,也至少可以讓其不敢大入,讓寡人平滅高句麗和百濟之后,再騰出手來應付他。對了,領軍將吏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職?” “姓王名文佐,熊津都督府下宣節校尉?!?/br> “王文佐?”李治露出努力回憶的表情:“咦,這名字怎的好生耳熟?” “不錯,妾身也有些耳熟,應該是以前聽過!”武氏的娥眉皺了起來,片刻后她呀了一聲,笑道:“想起來了,是上次柳元貞在信中提了一句,說是他找到了舍利的線索!” “柳元貞?便是柳內府嗎?”對于直屬天子的內府官,李治要清楚的多:“原來如此,難怪我有印象,想不到這人倒是個干才,也罷,媚娘你把屏風推過來,我把名字記下,免得忘記了!” “遵旨!”武氏將一副碧紗屏風推到李治榻前,又拿了筆墨來,李治坐起身來,在那屏風上寫下了王文佐的姓名和官職,只見那屏風上稀稀拉拉的已經有了十多個姓名,都是李治平日里留心的人才。 “宣節校尉!”李治放下毛筆:“若論官職,屏風上這個王文佐算是最小得了!” “官職大小,說到底不過天子一句話而已!”武氏笑道:“天子統御萬民,無論是三公列王、還是黔首百姓,在天子眼里只有賢與不肖,何來高低之分?” “媚娘說得好!”武氏這句話說的正中李治的癢處,和所有偉大開國帝王的繼承者一樣,李治都面臨一個問題——如何面對父親留下的政治遺產,這可是一個難題,一不小心身死族滅都不稀奇(劉盈、朱允炆含淚點贊),而且唐代承繼魏晉南北朝余緒,士族風極盛,李世民又沒誅殺功臣集團,甚至李治本人的繼位都離不開長孫無忌的支持。 第140章 信箋 所以登基之后的李治,實際上面臨的是一個君弱臣強的局面,因此在他登基的頭十年里,連續爆發了“房遺愛謀反案”、“廢王立武”、“長孫無忌謀反案”等一系列事件,這些事件無不株連甚廣,其結果就是朝中舊臣多死,君弱臣強局面得以改變,君權大大的加強,而這一切都是在李治沒有親自下場,一直隱藏在幕后的前提下完成的,其政治手腕可見一斑。 可眼看著大權獨攬,干綱獨斷的大好局面,李治的身體出了問題,風疾纏身,一發作就頭暈目眩,目不能視,偏偏外朝的許敬宗、李義府都是有才無德的小人,李治只得將大部分政務交給皇后武氏,讓其代己理政,這對權力欲極為旺盛的夫妻,在權力這件事情上,可以說是心意相通的。 “為政之道,首在得人!”李治已經起了談性:“這王文佐若是人才,自當以官爵啖之,不過如今人多羊質虎皮,外似忠勇而內實怯弱,若是所用非人,反倒壞了大事!” “這有何難?”武氏笑道:“讓其留在百濟便是,若是非人,賊寇當替我殺之,若是能克敵制勝,重賞不遲!” “也好,那就賞絹五百匹,下旨褒獎便是!”李治笑了笑:“其余的,待到拿到舍利子再說!” “嗯,希望能夠早日找到舍利子,立廟祈求讓雉奴身康體健,福壽萬年才好!” “希望如此吧!”李治嘆了口氣,他身居天位,統御萬邦,國勢極盛,疆土之廣東西相距萬里,曠古未有,若說有什么不如意的,只有他的風疾之癥了,而尋遍名醫皆措手無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虛無縹緲之事上了。 平壤城下,唐軍營寨盤子里的食物已經凝固了,呈現出一種讓人惡心的慘白色,沒有動過的痕跡。泉淵男生躺在稻草堆中,這已經是他被俘的第二天了,除了送三餐的看守之外,便再無其他人走進屋,他已經從最開始的絕望中擺脫出來,逐漸恢復理智,在心中修筑起希望的城堡:首先也許唐人還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平壤的實際指揮官。 只要唐人不知道這些,那么當父親得知自己被俘,就會立刻返回平壤,確保都城無恙。而唐人不能攻克平壤城,贏得最后的勝利,那自己對于他們就是一個非常有價值的籌碼,人身安全就會得到保障。想到這里,泉淵男生不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但下一秒鐘,新的痛苦又擊中了他:經由這次的事情,就算自己能夠安全回去,自己的繼承權恐怕也是保不住了,想到這里,他不禁覺得心臟被一支無形的手捏住了,淚水禁不住從眼眶里溢出。 “mama,mama!”泉淵男生發現自己這個時候最無法忘記的就是已經離世的母親,他已經不太能想起來mama的樣子了,一時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時候,坐在床前,mama替自己梳理頭發、香氣溫暖,聲音輕柔,一切將持續到永遠。 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泉淵男生下意識的抬起頭,發現門打開了,有人走進門,將桌上的盤子撤去,換上熱騰騰的食物。泉淵男生轉過頭去,背對著來人,片刻后他聽到有人說:“泉淵男生,你最好吃一點,否則上船之后恐怕就很難吃到這些東西了!” 泉淵男生翻過身,他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覺得有些眼熟,認真辨認了下才發現是當初生俘自己的唐軍軍官:“上船?什么意思?” “大總管將把您送到長安向天子獻俘,當然要坐船呀!”王文佐笑道。 “獻俘?”泉淵男生愣住了,他站起身來:“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要送我去長安?” “別急!”王文佐后退了一步,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先坐下吃點東西,有什么問題慢慢問!” 泉淵男生也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俘虜,他點了點頭,回到桌子旁坐下,拿起木勺吃了一口:“到底發生了什么?” 王文佐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餐盤。泉淵男生吃了兩口,也實在覺得腹中饑餓,吃的越發快了起來,三口兩口便將盤中的食物吃完,抬起頭看著王文佐,一言不發。 “還要不要?” “已經夠了!”泉淵男生冷聲道:“回答我的問題,發生什么事情了?為何要送我去長安?” “您好像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您現在是個俘虜!”王文佐嘴角微微翹起:“再說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那只會讓你徒增煩惱!” “你說得對!”泉淵男生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他冷冷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那你來這里干什么?難道被貶為看守我的獄卒了?” “不!”王文佐沒有在意對方話語中的嘲諷:“我來這里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泉淵男生審視著王文佐的臉,企圖看透這個男人的內心:“你能幫我逃走嗎?我回去后可以賞給你很多金子!” “呵呵!”王文佐笑了起來:“也可能會割斷我的脖子?好了!”他擺了擺手,打斷了泉淵男生的的勸誘:“省省力吧,金子當然好,但也得先有命,不繞圈子了,我可以替你帶一封信!” “一封信?” “對,一封親筆信!你現在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訴家人吧?我可以替你送過去,如何?” 泉淵男生低頭伏在桌面上,閉上眼睛,右腿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更痛的是心:“你保證會送到?” “我保證你相信嗎?”王文佐冷笑道:“視信的內容而定,我已經把紙筆都帶來了,等你寫好后,我會看一遍,至于送不送出去,就要看信是否合乎我的目的了。當然,你也可以不寫,就這么上船離去,也許你再也沒機會親眼看到故鄉了!” 王文佐的最后一句話正中靶心,徹底摧毀了泉淵男生的心理防線,他低下頭去:“把紙筆給我!” 第141章 兄弟 “明智的選擇!”王文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別沮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每個人處于你的境地下都只能這么做!” “三郎,得手了嗎?”崔弘度迎了上來,他左顧右盼,神情慌亂。 “嗯,我親自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王文佐拍了拍胸口,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那就好!”崔弘度吐出一口長氣,恢復了平日的鎮定:“三郎,我有個問題?!?/br> “說!” “你為何這么大費周章替那小子送信呀!”崔弘度問道:“上頭若是知道了,可是個不小的罪過!” “你又怎么知道我會替他送信?” “你不替他送信,那又為何多此一舉?” “這可是泉蓋蘇文長子的親筆信,落在我的手里就是塊上好的敲門磚,能拿到手自然要拿到手!但什么時候用可就不一定了!” “不錯!”崔弘度此時也明白過來了:“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現在考慮這個還早,你現在陪我去拜見金仁問,咱們接下來就在他手下當差!” 金仁問的營地在一個小高崗上,高崗呈一個不規矩的五邊形,四周是壕溝、土壘和木柵欄,而金仁問的帳篷就位于營地的東側,巨大的穹頂頂部飄揚著白色的旗幟,那代表著新羅王室的威權,帳篷的門口沒有衛兵,趴著頭慵懶的黑豹,它的眸子與脖子項圈上的綠寶石一個顏色,閃著貓科動物特有的光。 “你們不用害怕,這是我從小養大的,馴服的很!”不難看出,金仁問剛剛梳洗完,身著灰鼠皮打邊的緋紅色圓領錦袍,戴著白玉扳指的右手輕輕撫弄著那頭豹子的下巴,豹子抬起頭,眼睛愜意的瞇成了一條縫,伸出多刺的舌頭舔主人的手,尖利的犬牙在燈光下呈現出沒有生命的慘白色。王文佐下意識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不瞞金將軍說,這畜生趴在這兒,屬下還是有些害怕!” “呵呵呵!”金仁問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那豹子的脖子:“寶貝兒去門口守著,我有些事情要談!”那豹子會意的爬了起來,走到帳篷門口重新趴下,便好似一個忠實的哨兵。 “嘖嘖,這豹子通人性了!”崔弘度驚訝的看著那頭美麗的野獸。 “有些事情豹子比人強!”金仁問意味深長的說:“至少你沒法收買一只豹子當刺客,對不?” 帳內的空氣頓時凝固了,崔弘度的聲音有些顫抖:“您的意思是有人企圖刺殺您?” “呵呵,這又有什么奇怪的,作為一國王子,自然會有人希望我死!你覺得我說的對嗎?王校尉?”說到這里,金仁問意味深長的看了王文佐一眼。 “帝王家事?兄弟鬩墻?”王文佐試探道。 “哦?想不到王校尉對金某的家事倒是知道不少呀,是蘇大將軍說的吧?”金仁問笑了起來:“你說的差不離,不過幕后指使之人應該不是我大哥,而是金庾信!” “金庾信?此人是?” “我大哥的岳丈,也是先父的股肱大臣,便如大唐英國公、衛國公一流人物!” 崔弘度與王文佐都倒吸了口涼氣,他們也許不知道金庾信是誰,但英國公李績和衛國公李靖還是知道的,憑心而論,若是這兩位想要弄死誰,那個人還是早點給自己準備一副比較好點的棺材為上。 “怎么了?二位怕了嗎?”金仁問笑道。 “是有點,不過知道害怕不是壞事!”王文佐答道。 “不錯,這句話說得好!”金仁問眼睛一亮:“知道害怕的人總比無所畏懼的人活的長,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不管金庾信多么想我死,他也不敢公然動手,所以我只能死于某次“意外”!” “請您放心,我不會讓意外發生的!”王文佐笑道:“您可以信任我,還有我的人,只要我還活著,您就不會掉一根毫毛!” “非常好!”金仁問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明白你是個聰明人,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只要這次我能夠安然無恙,就一定能把你安全撤回新羅!” “你知道嗎?三郎我有些害怕?”當走出金仁問的營地,崔弘度低聲道。 “是因為那只黑豹嗎?不奇怪,我也害怕,那頭野獸盯著我的時候就好像在看自己的晚餐!”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崔弘度搖了搖頭:“那頭黑豹是很可怕,但我怕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