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但愿意給正榮縣縣學正名。 能做到這點,也是他們今日來求情的結果。 府學知道許春是被騙。 但被騙又怎么樣,還不是你自己要走歪路。 天底下的學子那么多,優秀的人也不少。 何必一定要選個夜半去賭博,甚至第二日白天也要去湊熱鬧的? 也不是不給你機會。 明年再考吧。 又或者這次的院試考進前十。 眾人回去,將此事說明。 大家終于明白什么叫科考艱難,終于知道什么叫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都說過了府試,院試便會非常簡單。 偏偏之前的舊賬被翻出來。 可這些,確實是許春做過的,他也確實去賭了。 紀元心道,此結果,已經算是合理。 也不是全然不給許春機會。 因最近成績不錯而浮躁的正榮縣眾人,因此事冷靜下來。 這條路有多難,他們心知肚明。 可還是會在關口犯錯。 許春的事,實在是警醒。 接下來的幾天里,大家也不再閑逛,專心備考院試。 四月二十八的院試,即使只考一場,也不能輕率了。 回到房間里,紀元從行李中拿出房老夫子給他的畫。 在府學右訓導書房里,紀元盯著訓導的畫看,自然是因為震驚。 再聽對方說烏堂先生,紀元便想到什么。 回來的時候,紀元也問了烏堂先生是誰。 郭夫子李夫子,李錦蔡豐嵐都不知道。 只有在府城時間長點的李勛好像聽說過:“東市一條街的書畫競技臺,好像就是從他火起來的,三四十年前,那幅畫拍賣了三千兩銀子?!?/br> “從此之后,就沒有書畫流傳出來了,所以只是在小圈子里知道,便是東市一條街說出來,也不太知道他的姓名?!?/br> 大概就是那種,因為書畫作品太少,所以名聲不顯的小圈子畫家。 他不是沽名釣譽的那種人,也從未炒作過自己的書畫有多精妙。 但若真的看了他的畫,無一不喜歡的。 紀元再看手中的畫。 房老夫子確實說過,他曾經在府城待過一段時間,之后走遍天齊國大江南北。 那幅畫,是他出發之前的作品? 而他手里的畫,技術更加精湛,其畫工堪稱絕妙。 知道房老夫子厲害,卻沒想到三四十年前的畫,都能買到三千兩銀子。 雖然有拍賣時故意抬價的緣故。 但也能看出其潛力。 說不定當時的書畫商看出房老夫子的潛力,算是個投資。 沒想到老夫子對這些事根本不感興趣,索性周游全國了。 那老夫子對自己的畫技心里有數嗎? 自然是有的。 否則他不會跟自己說,等學會了畫畫,不愁錢花。 自己開玩笑說以后賣對聯,老夫子說不如賣畫。 連他出門,都給了兩幅畫傍身。 這還是畫嗎,分明是銀子。 紀元這會把兩幅拿出來,不止為了欣賞。 以府學右訓導對房老夫子畫作的喜愛,若能送出去,許春多半就會無事。 籠罩在正榮縣學子身上的污名也會散得更快。 但給不給,還要再說。 晚上,其他同窗去吃飯,紀元敲了許春的房門。 見他眼睛還是紅的 ,手里捏著書本,明顯在復習。 他知道府學那邊的說法,更是發奮去學,吃飯也是在房間用的。 從三十二名到前十不容易,他必須用功。 紀元來了,許春嘆氣:“真是對不住?!?/br> 這說的,自然是因為他給同窗們帶來惡名。 甚至還可能連累嚴訓導他們升遷。 紀元并未回答,只道:“這幅畫給你,若是送給府學右訓導,多半會對你網開一面?!?/br> 網開一面? 一幅畫就可以了? 不等許春回答,紀元繼續道:“但不能說畫是從何而來,也不能提我,可以嗎?!?/br> “給不給,怎么給,全看你了?!?/br> 房老夫子在正榮縣隱姓埋名,平日里尊經閣都不出。 當初教自己畫畫寫字,也是讓他不準往外講,他必須遵守這個承諾。 至于怎么給,跟他沒有關系。 許春下意識點頭,又打開畫卷,被上面的技藝驚艷:“這山水畫的如錦如繡,秀麗壯美,實在是精品?!?/br> 紀元心里也是同樣的想法,微微嘆口氣。 不過等他要離開,許春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識道:“紀元?!?/br> 紀元轉身看他,許春握住畫卷,思緒有些混亂,說話也有些混亂。 因為許春意識到,紀元是把畫給他,送不送出去,全看他自己。 為什么呢? 因為紀元知道,考前賭博的事,他確實有錯。 紀元不想包庇。 可又因為同窗,更因為連累縣學,還連累夫子們,所以愿意幫忙。 去找府學右訓導,得了一個考進前十,再洗刷縣學名聲的結果,其實已經夠了。 再多的,沒有必要做。 紀元沒想到,許春此刻語言混亂,卻把他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 確實,能把畫拿出來,已經是他做得極致了。 如同府學右訓導說的一樣,若真的白沙在涅,與之俱黑,這么簡單就近墨者黑了。 往后的路又要怎么走。 說句不好聽的,許春幸運就在,他生在正榮縣,還在正榮縣的縣學讀書。 若他生在隔壁的合遠縣,只怕空有聰明,也考不過縣試府試。 如此,自然因為程教諭的“圣人”行跡。 從正榮縣縣學走出來,才知道他們那的縣學,是怎樣的“圣地”,又是怎么樣的“蘭芷之室”。 教科舉,也教做人,更把縣學變成真正讀書的地方。 反正不管怎么說,這畫給不給右訓導,怎么給,紀元把選擇權交給許春。 自己作為同窗,也是仁至義盡。 紀元從來不是爛好心的人。 他可以幫馬家湯圓扭轉局勢,以至于現在都是正榮縣的招牌美食了。 也可以幫安紀村的村民們掙錢。 還會盡心盡力幫安大海學獸醫,甚至連安小河年底考縣試,都會幫忙輔導。 但他不能明知道許春有錯,還一定要說他完全無辜,再幫他順利過關。 能做到現在,也是因為許春本質不算壞,還有挽救的希望。 真的把許春洗的干干凈凈,紀元并非做不到,是不想做。 如果真的這么做,那他跟陳舉人又有什么區別。 紀元雖是笑著,眼底卻是帶著冷意的,他也沒想到許春會猜出來:“不要想那么多,此事如何解決,還是看你?!?/br> 說罷,紀元不再提了。 若許春因為自己沒有盡全力幫忙而怨恨,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