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如此厲害的夫子,竟然是他們的老師。 去年他開始自學《禮記》,雖然通讀一遍,又跟著注解再讀。 但依舊積累不少問題。 現在正式開始學習,想必他這些疑惑一定能解開。 劉嶸知曉這么多,肯定是他舉人祖父講的。 老舉人都這樣推崇,那說明他們的殷博士真的很厲害。 學生們又躁動起來。 “殷博士長什么樣啊?!?/br> “不知道,他大多都在甲等堂教秀才們,偶爾會在乙等堂指點備考學子的文章?!?/br> “丙等堂,他還沒來過?!?/br> “常慶,蔡豐嵐他們倒是見過,不過那也是之前了?!?/br> “羨慕他們在乙等堂的?!?/br> “誰不是呢,咱們努努力,明年也考進去?!?/br> “有點出息,考進甲等堂!” 甲等堂就是秀才待的地方,那能一樣嗎。 學生們忍不住往外看,終于看到一個穿著天青色綢衣的中年人走進來。 他跟其他夫子不同,衣服料子顯然很好,也有不俗的品位。 三十五的年紀,更是顯得年輕。 這就是他們的舉人博士,殷博士了。 殷博士顯然知道大家期待什么,笑著道:“我就是殷博士,以后是大家的禮記博士?!?/br> 在殷博士眼中,下面就是一群小孩。 常慶他們去了乙等堂之后,丙等堂年紀最大的也就是蔣克,今年也不過剛十九。 其他都是十五六歲。 看著他們,殷博士也沒講課,笑著道:“瞧著你們,想起我當年讀書的模樣了?!?/br> “我是浙東余姚人,想必大家都聽說過江浙讀書的風氣?!?/br> “無人不讀書?!?/br> “讀書成風?!?/br> “若有不學子弟,半條街都能笑話你?!?/br> “什么農戶,什么商籍,什么河運上的子弟,什么士族的孩子,只比一樣東西?!?/br> “讀書?!?/br> “你家孩子讀書好,別說是商籍,就算是主人聘的家仆,主人都會客客氣氣多問幾句,你家兒郎如何學的?!?/br> “你家兒郎每日讀的什么書?!?/br> 學生們聽得入神。 特別是貧家子弟和商籍學子們。 那邊讀書風氣這樣盛行? 也不在乎什么商籍? 甚至聘的仆從都要客客氣氣? 這里聘的仆從,肯定是指責外面平民百姓過來做工,故而有科舉的資格。 大家本以為殷博士會講不論什么出身,都要好好學習的話,沒想到殷博士話鋒一轉:“所以在這種環境下讀書,苦啊?!?/br> “苦到眼淚拌飯也要讀書?!?/br> “所以也三十二歲時,就是舉人了?!?/br> 學生們下意識哇了一聲。 三十二歲就考了舉人! 有膽大的學生問:“那您怎么不繼續考,或者去當官啊?!?/br> 殷博士大大方方道:“考啊,那也要做好準備再考?!?/br> “當官也想當了,我還在遴選名單里呢?!?/br> 眾人哄堂大笑。 無他,殷博士說得太坦蕩了。 只聽殷博士繼續道:“禮記第十八篇,學記,講的就是教書,傳道,授業的順序?!?/br> 聽到這,紀元下意識翻書。 他手頭兩本禮記。 一本手抄的《禮記》。 一本印刷的《禮記》。 即使翻的時候再小心,所有書頁都有些褶皺。 他去年就在自學,冬假也不耽誤,所以翻得也輕快。 紀元聲音雖小,殷博士卻看到他的動作,更注意到他的書早就看過許多遍。 其他學生見紀元去翻書,不知為何,下意識跟著學。 怎么回事! 現在紀元做什么,他們就本能地去做什么! 一時間,課堂上都是嘩啦啦地翻書聲。 殷博士看得有趣,繼續道:“禮記第十八篇,開篇說,‘學記’者,以其記人學、教之義?!?/br> “什么意思呢?” “紀元你來說?!?/br> ??? 讓紀元講? 這是今年新開的禮記課,大家都沒學過啊。 紀元被點名,站起來道:“學,既有教導,也有學習,更有學校、教育等等的意思?!?/br> “用學記來命名,就是指本篇的內容,便是這些?!?/br> “后面也說記人學,教之義,是作為‘學’的解意?!?/br> 這就是古文難懂的地方。 禮記第十八篇的標題為《學記》。 聽著簡單。 可這個學,卻不是單一的特指。 而是包括了上面說的所有含義。 教導,是對老師的。 學習,是對學生的。 學校,是對官方的。 教育,是整個方方面面的詮釋。 一個簡單的‘學’字。 想要表達的,便是上面種種概括。 學記,后面的記,就更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便是記錄這些事情的意思。 這還只是標題。 后面記人學,教之義。 既是幫忙解釋‘學’,也同樣引申出其他理解。 標題兩個字,代表了那么多含義。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對方給你發送了一個超鏈接。 看著平平無奇,點開之后,全都是字! 全都是! 所以說五經難。 他們去年學的那三本,夫子們也不講這是學習,只說通讀,也是這個道理。 沒想到的是,殷博士一來,便要他們解意,還要從源頭開始解。 學生們之前接觸得淺顯,顯然猛然一聽,只覺得頭都大了。 殷博士看著笑瞇瞇地,立刻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而殷博士根本不用翻書,所有的內容張口便來。 仿若整本《禮記》都在腦子里一樣。 那可是十萬字的禮記。 太厲害了吧。 這也佐證他方才說浙東余姚讀書風氣之盛。 如果說對禮記本篇熟練的話,那引經據典,就更讓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