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68節
狐子七:……雖然有點生氣,但真的無可反駁。 二人行到一條岔道前。 狐子七正要抬步往左,明先雪卻側身向右,看著狐子七,笑一笑,說:“好了,我也該回去勤政殿了?!?/br> 聽得明先雪要和自己分道揚鑣,狐子七微微一怔,說道:“恭送圣上?!?/br> 明先雪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只是行了兩步,又回頭問狐子七:“你回去要用澄心枕么?” 狐子七沒想到明先雪又提起這話,干巴巴答道:“或許吧,等晚間再說?!?/br> 明先雪溫和道:“不必害怕。你如此聰明靈巧,總能找到破解之法的?!?/br> 狐子七垂頭謝過明先雪。 狐子七帶著桃花回到蓮華殿,供奉到神龕前。 做了一些雜活,又吃過飯,眨眼就是晚上的時候。 狐子七回到臥室,打開抽屜,取出了被藏了幾天的澄心枕,心下一陣復雜。 他想起明先雪所言的道理,只覺心悅誠服:那毒娃娃別的不說,修行上是極有心德的。破除無明,這說法也非常有道理。 我想,我應該聽他的! 既然下定決心,狐子七便深吸一口氣,把澄心枕放好,直挺挺躺下,仿佛壯士斷腕般閉上眼睛。 說來也怪,這澄心枕真是奇物。 盡管狐子七躺下時心亂如麻,但當他的腦袋一沾到這枕頭,就像被施了法一樣,立刻陷入了深睡。 這突如其來的困意,瞬息將他卷入一個極幽暗的夢境—— 第49章 金屋囚 狐子七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頂極致華麗的床帳頂——以月白色為底,上面繡著精美的纏枝蓮紋,華麗美好。 狐子七怔了片刻,還在恍惚著,正想爬起床來,卻發現自己的動作不似尋常靈活。 他垂目一看,便見自己手腕腳腕上俱掛著蓮花紋金環,赤金鏈條一端勾住金環,另一端是精雕龍頭,咬死在床柱四角。 更令人在意的是,龍頭上還銜著金鈴鐺,這就意味著,只要狐子七稍作動靜,便會引得滿室叮當作響。 ——顯然,這些精美華麗的金飾,成為了他此刻的束縛。 他暗動法術,試圖脫離束縛,卻不想丹田氣息凝滯,原本渾厚的功力仿佛被這神秘的蓮花紋金環鎖住了。 他暗叫不妙,眼珠亂轉,目光落在床頭熏爐上,卻見香煙裊裊,散出的是雪中春信的香氣。 一聞到這香氣,狐子七便隱約想起來一段記憶:……他利用惡蛟困住明先雪,然后靈魂出竅,金蟬脫殼,正要死遁逃離明先雪。 卻不想被明先雪一把子逮住了。 再之后…… 狐子七皺起眉頭,是想不起來了。 狐子七皺起眉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努力回想當時發生了什么。 然而,無論他如何搜索枯腸,那段記憶始終像是被什么力量封鎖了一般,無法觸及。 狐子七不由得感到一陣挫敗感,想伸手撓撓自己的腦袋,又怕觸動龍頭上的鈴鐺——他下意識地覺得,要是把這東西弄響,就肯定會招來什么不祥——比如明先雪。 狐子七幾乎確定,自己被鎖在這兒,肯定和那個毒娃娃脫不了干系。 他只是暗暗有些吃驚:怎么那么娃娃突然這么厲害? 不但能一劍了斷惡蛟,還能窺破我的秘術,把我困在這兒…… 這修為的進展,也太嚇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仗著狐族的靈敏,也愣是沒有觸發鈴鐺的響動。 他緩緩地挪動身體,先將雙腳輕輕放到地上,然后用手臂支撐著上半身,緩緩地坐起身來。 當他完全坐起身來后,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才慢慢地站起身來。 他輕盈地移動著腳步,每一步都踏得恰到好處,既沒有觸碰到地面的雜物,也沒有讓腳鏈上的鈴鐺發出任何響動。 他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的身法果然非同凡響,就算是鎖住修為,也鎖不住他靈狐天生的敏捷呢。 又是千年狐貍為自己感到驕傲的一天??! 他微微松一口氣,繞過房間里華麗的家具——這些家具精雕細琢,每一件都尊貴典雅,雕刻紋路也都件件正中狐子七的審美。若在平時,他必然要細細賞看的。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不觸碰到它們,以免引發任何不必要的聲響。 他輕輕踮起腳尖,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因一時疏忽而觸發了鈴鐺。 他心中默數著步伐,同時用眼角的余光留意著鏈條的另一端,確保龍口的鈴鐺并未被驚動。 當他繞過最后一個華麗的屏風,房門已經近在咫尺。 他輕輕伸出手,準備打開房門,卻又突然停住,因為——鏈條不夠長了。 如果他繼續往前走,鏈條就會繃緊,龍口鈴鐺必然會被觸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站在那里,心中五味雜陳。 房門近在咫尺,自由似乎觸手可及,然而這短短的鏈條卻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將他與世隔絕。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的惱恨如潮水般涌起——這鏈條的長度,這束縛的設計,顯然是經過精心計算的,就像是一個巧妙的陷阱,引誘他前行卻又在關鍵時刻阻斷他的去路。 他憤憤地想道:這必然是那毒娃娃的設計! 他舉目四望,目光落在了一扇窗戶上,那似乎是除了那扇緊閉的房門外的唯一出口。 他咽了咽唾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緊張與期待。 盡管他覺得明先雪不可能給他留下這么明顯的出路,但他還是忍不住往窗戶那邊走去。 他邁著輕盈的步伐走近窗戶,仔細一瞧,便發現窗戶并沒有被鎖住,而是虛掩著的。 但他并未感到驚喜,反而是一陣懷疑:明先雪會留下這么大的破綻嗎?這肯定有問題! 他便不去推那窗戶,而是小心地靠近,偷眼從虛掩的窗縫看出去。 他眼睛一睜,十分詫異:果然不是什么出路! 原來,這窗戶外頭并非那天高海闊的外界,而是另一個幽暗的房間。 最怕人的是,那個房間里還坐著明先雪。 明先雪坐在案頭,身上披著黑袍,蒼白的手持著朱筆,正在專心致志地翻閱奏章。 狐子七一見著明先雪的身影,就嚇了一跳,忙把腦袋縮回來,唯恐被明先雪察覺了。 他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貿然推窗而逃,否則就真是送狐進人口了。 然而,他卻也沒得高興起來,因著他明白自己的處境還真是艱難。 他趴在窗邊,心中滿是焦慮迷茫,只覺進退維谷。 正是煩躁之際,他耳尖一動,聽到明先雪那邊傳來了椅子被拉開的聲音,像是要要走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讓他嚇得心跳加速,慌忙回身往床上跑去,想著遇事不決,先裝死再說。 卻不想,他這下回身太猛,不慎扯動了東側龍口上的鈴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心中一驚,暗叫不好——但千年狐貍的反應力畢竟不是開玩笑的,即使被封了功力,他依然本能地展現出了迅疾的身手。 他離床很近,正好一伸手就能握住那鈴鐺,以防止它發出聲響。 可就在他即將捏住鈴鐺的瞬間,一只蒼白的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緊緊握住了鈴鐺,把鈴鐺即將發出的脆響淹沒在指掌之間。 他驚愕地抬起頭,只見明先雪正含笑凝視著他,溫柔地笑道:“小七是嫌這鈴鐺吵人,不想叫它響么?” 這聲音和煦如春風拂面,又冷肅如深雪冰寒。 狐子七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試圖從他的眼神中讀出點什么。 然而,那雙含笑的眼睛卻像深淵一樣,吞噬著他所有該有的和不該有的探究。 狐子七索性坐回床上,擺出一副傷心生氣的模樣,只說:“公子,你怎么把我鎖著了?” 他這聲抱怨,帶著三分嗔怒以及七分撒嬌。 按照狐子七和明先雪在靈氛閣同居許久的經驗來談,狐子七這個策略總是十分奏效的。 很多時候,明先雪也知道狐子七在鼓搗壞水,但只要他撒嬌賣癡,明先雪也會照單全收。 這兩個人總是靠著這樣的方式維持著微妙的和平。 在這種平衡之下,狐子七總能巧妙地化解危機,而明先雪也樂于接受他的小伎倆,如同是他們之間獨有的小游戲。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可愛的老狐貍呢? 狐子七故意眨巴眼睛,仰起臉來,意圖獲得明先雪一如既往的微笑諒解。 在他印象里,明先雪總是會包容的,因為明先雪也希望維持這種和平。 然而,狐子七抬頭的一刻,心頭卻是一凜。 卻見明先雪蒼白的膚色襯得一雙眼珠子黑沉沉,像是深淵一般凝視著自己,這里頭好像什么都沒有,卻也像什么都有,以至于看起來像是一片空?;煦?。 明先雪看著十分淡漠,伸出手來,掐住狐子七的下巴。 動作優雅得如拈花,但狐子七卻感受到這力度如同鐵鉗——若狐子七不是千年狐貍,恐怕這一下骨頭都要碎掉! 狐子七心中一驚,沒想到明先雪會突然之間如此對待他。 此刻的明先雪與往常截然不同,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讓他感到陌生和害怕。 他試圖掙扎,但明先雪的力量實在太大,他根本無法掙脫。 掙扎幾下之后,狐子七忽然發現了一件事:他越是掙扎得厲害,明先雪指尖就越用力,幾乎要把他捏碎。 狐子七放緩一些,明先雪的手勁兒便也會跟著輕一些。 這仿佛是一種無聲的較量,一方松弛,另一方也不再緊張。 于是,狐子七停止了無謂的抗爭,任由明先雪掐著他的下巴。 他深吸一口氣,朝明先雪露出一個極致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