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58節
齊厭梳忙領命而去。 明先雪又喚來禁軍統領,命他疏散百姓,維持秩序。 原本龍蛇出現,叫眾人驚慌不已,但明先雪如此有條不紊指揮若定,大家又開始心安起來。 奇蝮大概也察覺到護國法陣的威力,便不靠近祭天壇,轉頭從烏云密布的天空中飛下,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一時間,天色更加昏暗。 眾人驚恐地看著這龐然大物,只見它遠離祭天壇,飛向京郊,緩緩地盤踞在相國寺的高塔之上。 奇蝮的身軀纏繞在塔身之上,鱗甲閃爍著幽冷的光芒,襯得塔身上的石頭越發暗淡。 僧侶們驚恐不已:多年來,相國寺都視為圣地,諸邪不侵,怎么想到今天居然能有妖孽直接攀塔! 這大妖何其恐怖! 發生這等變故,這大婚自然是不能成的了。 明先雪騰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迅速飛向京郊的相國寺。 狐子七見狀,也毫不猶豫地緊隨其后。 齊厭梳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小跑步奔出去,大喊說:“??!那大妖如此可怖,我怎么能讓陛下和皇后以身犯險呢?我身為國師,愿意身先士卒!” 近侍國師的兩個童子站在背后,一臉無語。 齊厭梳看他兩個童子無動于衷,便開口說道:“你們兩個也跟我一起去護駕罷!” 兩個童子立即回過神來,滿臉慌張地拉著齊厭梳:“國師,你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知,但現在護國法陣更需要您??!您可千萬不要離開!” 齊厭梳聽了這話,流淚滿面:“是??!是??!這法陣也是離不開我的!” 說著,齊厭梳對著遠方大喊:“陛下,皇后,兩位放心吧!臣會在這兒保護京師的百姓!為兩位祈福念經,坐鎮后方!” 童子們心里一邊翻白眼,嘴上一邊盛贊齊厭梳忠心不二。 齊厭梳演了一會兒,這才和童子們回到祭壇的廟內,找了個最中心最安全的地方打坐,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的只當他在念咒誦經。 兩個近侍的童子卻聽清楚了:大爺的,這廝在報菜名。 明先雪和狐子七一前一后,在空中劃過兩道優雅的弧線。 他們的速度極快,不久便抵達了相國寺。 明先雪飛到相國寺塔前,他的身形在龐大的奇蝮面前,就如同一粒塵埃般渺小。那奇蝮的身軀巍峨如山,盤踞在塔頂,光是一根尖牙,都有明先雪整個人那么大。而明先雪懸浮在空中,與之相比,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可能被巨浪吞沒。 奇蝮那巨大的頭顱微微一動,就仿佛能夠輕易地將他整個吞下。 然而,明先雪的眼睛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恐懼。 奇蝮的聲音仿佛從天外傳來一般:“凡人,你讓開,我要的不是你的命?!?/br> 說著,奇蝮瞇起眼睛,蛇瞳映照著地上狐子七的身影:“你的身上有我弟弟的氣息?!?/br> 狐子七冷笑道:“你的弟弟是害人的惡妖,我看你,也不像是正經修行的。還是趁著天道還沒降罪,改過自身吧!” 奇蝮聽得狐子七果然提起了他弟弟,不覺驚怒攻心,怒聲質問:“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狐子七面無表情,僵著脖子,聲音冷硬:“殺了!”他挑釁地看著奇蝮,“你有本事就把我也殺了吧!” 這一刻,奇蝮怒急攻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猛地俯沖而下,直指狐子七。那張巨大的嘴張開,露出鋒利的獠牙,要將狐子七一口吞下。 明先雪哪里能容奇蝮傷害狐子七,袖中寒光一閃,拿出天子劍直刺奇蝮七寸。 奇蝮騰空而起,一閃而過:“此事與你無關!你莫找死!” 明先雪聽著奇蝮和狐子七的對話,卻已經明白了幾分:“我的皇后從未殺生,你看他靈臺清明,一看便知?!?/br> 奇蝮才不和明先雪爭辯,蛇膽上散發的腥氣,是最好的鐵證。 更別提狐子七也承認了是自己殺的。 奇蝮腦子小小,也不想盤算什么,只罵道:“你莫以為你是人皇,我就不敢動你!你若不讓開,我連你一起殺!” 明先雪傲然不懼:“你以蛇身修成蛟,實屬不易,我勸你莫一時沖動,自毀仙途?!?/br> 奇蝮怒極反笑:“最煩你們這種愛裝的凡人,那你們一起死罷!” 狐子七大驚,只說:“他可是人皇,你怎能傷他?” 奇蝮不為所動,怒聲罵道:“管你什么人皇鬼皇,攔著我報仇就得死!” 狐子七完全明白尾曦說的“那蛇腦子空空”是什么意思了。 奇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向明先雪猛撲而來,盡顯蛟龍之勢。 明先雪身形一閃,反手一劍,天子劍帶著凌厲的劍氣斬向奇蝮。 奇蝮卻一甩尾巴,將劍氣擊散。 狐子七趁機從側面躍起,鋒利的爪子劃向奇蝮的鱗甲。 一擊即中,狐子七心下大喜,然定睛一看,卻見甲片上只留下幾道淺淺的痕跡,幾乎無傷。 狐子七不覺詫異,越發不敢怠慢。 狐子七深吸一口氣,身形一閃,頓時現出了八尾。 八尾全生的狐子七,身姿輕盈,速度飆升到巔峰狀態。 他如同一道閃電,在奇蝮那龐大的身軀前快速穿梭,八道大尾在身后飄揚,如同流云般隨風舞動,忽隱忽現,捉摸不定。 身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仿佛無處不在,又仿佛無處可尋。 奇蝮的身形龐大可怕,卻也使他失之靈活。 他張嘴欲咬,卻次次撲空,越發惱怒。 奇蝮怒吼一聲,巨大的身軀在空中翻騰,甩動尾巴,以驚人的速度向狐子七抽去。 明先雪見機,身形一閃,揮劍直刺奇蝮的七寸。 這是他蓄勢已久的一擊,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在劍尖,極致致命! 然而,就在劍尖即將觸及奇蝮的一剎那,明先雪感到了一股強大的阻力。 奇蝮的鱗甲堅硬得超乎想象,這一層堅不可摧的盾牌,竟然將天子劍牢牢地擋在了外面! 明先雪心中一驚,他從未遇到過如此堅硬防御。 天子劍在他的手中顫抖著,仿佛也在為無法刺破這層鱗甲而感到不甘。 明先雪咬牙加大力度,但卻依舊無法寸進。 奇蝮感覺到七寸處傳來一陣銳痛——雖然鱗甲的堅硬使它并未受到實質傷害,但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依然讓它心生警惕。 它猛地抽動蛇尾,粗壯的尾巴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帶著呼嘯的風聲掃向明先雪。 明先雪只得迅速后退,揮劍格擋。 三者正戰得難分難解,直至月上中天。 這場激烈的纏斗仿佛一場永無止境的拉鋸戰,他們各展所長,奇招迭出,卻始終難以打破僵持的局面。 奇蝮大為不耐,冷笑一聲:“原以為你們兩個不過小娃娃,不值得我費心,現在看來,倒也也不差?!?/br> 狐子七回應:“彼此彼此?!?/br> 奇蝮卻笑道:“可惜了,你們惹了不該惹的妖,終究是要命喪于此!” 說罷,奇蝮張開大嘴。 明先雪本以為奇蝮又要咬人,正自抬劍欲劈,卻不想,奇蝮的兩根與人同高的毒牙間,猛然噴涌出毒液。 毒液如雨飄灑而下,竟是避無可避! 一滴滴毒液打在他的身上,迅速滲透衣衫,侵蝕肌膚。 一股寒意從皮膚直侵入骨髓,身體漸漸變得僵硬。 明先雪暗呼不妙。 明先雪還在病中,被蠱毒傷過而未愈的心脈,更難受這邪毒——這也正是尾曦當初算計好了的。 毒液迅速滲入明先雪的身體,猶如冰冷的蛇一樣游走在他的血脈之中。 當毒液侵入他的心脈時,一陣劇烈的疼痛立即傳遍全身。原本就因蠱毒而受損的心脈,此刻受到了更大的沖擊。 明先雪的心臟劇烈地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如此巨大的痛楚之下,明先雪的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布滿了冷汗,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奇蝮敏銳地捕捉到明先雪的虛弱,咧牙一笑:“好哇,原來你這小子扛不了毒啊……” 說罷,他張牙逼近明先雪,毒牙閃爍著寒光,再度發功。 明先雪眼看著毒液又如暴雨落下,但這雨點還沒碰到自己,狐子七便飛上而上,抱住明先雪。 狐子七張開了八根蓬松的尾巴,像是冷天的被子一樣溫柔地把明先雪包裹住。 ——原來,狐子七身為山林長大的妖獸,對毒蛇的技法早有準備,瞬息之間已擋在明先雪跟前。 明先雪心中一動,正想說什么,卻聞到一陣血rou氣息。 明先雪眼瞳一縮:“你……你受傷了?” 八條蓬松的尾巴將明先雪緊緊護住,宛如一座密不透風的堡壘。他的尾巴輕柔卻充滿力量,層層疊加,形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護盾。 毒雨如注,吹打在狐子七的尾巴上。 每一滴毒液都像是熾熱的酸液,一旦觸碰到尾巴,便立刻開始侵蝕那柔軟的毛發。 明先雪被包圍得密不透風,自然看不到尾巴受傷的慘狀,但他卻能想象出來。 此刻,明先雪不禁恨自己無能——這樣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他仿佛又變成了困在桂王府后院那個脆弱的孩童,無論是誰,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腳。他哭不得,一哭便更惹人嘲笑;笑不得,若笑了便惹人不快。 他頓成木偶一樣的人。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狐子七的臉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狐子七緩緩松開明先雪,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輕聲說道:“你記得嗎?有一樣東西,可以解百蠱諸毒,還能增你千年修為?!?/br> 明先雪眼瞳緊縮。 答案呼之欲出——狐子七笑笑:“你記不記得,太后賜下毒藥那一次,你說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