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41節
太后驟然面對這意想不到的攻擊,大驚失色,此刻再也無暇顧及平日的偽裝。 雙眼現出妖瞳,身體微微一側,巧妙地躲過了這一劍的同時,右手化爪,尖銳如刀,以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猛然揮出,直取明先雪的咽喉。 明先雪不慌不忙,長劍一橫,擋住了太后的利爪。 兩人的力量在空中交匯,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看到這一幕,皇帝嚇得一個屁股墩兒啪嗒在地上:“我……我的酒是還沒醒嗎?” 狐子七披上衣服,拿一把瓜子,坐到皇帝旁邊,說:“那要不你再瞇一會兒?說不定醒來就好了?!?/br> 皇帝大受震撼,竟是無言以對。 卻見宮室之內,明先雪一個轉身,長劍揮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向太后的腰部斬去。太后身形一扭,以一種人類不可能擁有的柔韌性靈活躲過了這一劍,同時左爪化掌,狠狠拍向明先雪的胸口。 明先雪身形一閃,躲過了太后的掌擊,同時長劍再次揮出,直刺太后的心口。太后身形急速后退,同時雙爪齊出,與明先雪的長劍再次交擊在一起。 皇帝扭頭,看到在嗑瓜子的狐子七,大受震撼:“你……你……你嗑瓜子???” 狐子七眨眨眼:“分你一點兒?” 皇帝愣了一會兒,顫顫巍巍地從狐子七手里扒拉了一點兒,磕巴一把鎮鎮驚。 卻在瓜子咔嚓咔嚓之間,長劍與利爪也在噼里啪啦——明先雪的長劍如同游龍般在空中舞動,而太后的雙爪則如同猛虎下山,凌厲而兇猛。 突然,明先雪身形一閃,繞到太后的身后,長劍猛然揮出,直取太后的后心。太后反應神速,身體猛然一轉,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誰曾想,明先雪卻是佯攻,身形一扭,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太后的心口。 這一次,太后沒能躲過,被長劍輕輕劃過左臂,頓時鮮血淋漓。 太后忍住疼痛,身形急速后退,與明先雪拉開了距離。 她知道自己已經輸了這場對決,眼中閃過震驚,卻用最鎮定的口吻說:“你才十七歲?!?/br> 明先雪說:“兩日前已是十八?!?/br> 說罷,明先雪還有些幽怨地往狐子七瞥了一眼,仿佛在說:負心漢,你忘了我生日。 狐子七背脊一涼,手中瓜子差點兒掉地上。 狐子七十分無辜地在心里默然辯論:不是忘了你生日,是我根本沒打聽過。 太后目光掃過明先雪,見明先雪手持天子劍,身上已隱約有紫氣升騰,皇朝的龍氣正逐漸在他額頂聚攏。 她心下凜然:早該殺了他的。 不過,聰明人都知道:“早該”這話是最不該的。 她自知無可挽回,便萌生退意,身子迅速往后一撤,如同一陣風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帝看著這一幕,嚇得手里瓜子掉地上,狐子七趕緊扒拉:“別浪費啊?!痹撍赖幕杈?,真他大爺的驕奢yin逸。 看著消失無蹤的太后,皇帝面如土色,顫抖著手指著空蕩的位置:“她……她……”卻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明先雪神色鎮定地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禮道:“啟稟陛下,司氏女其實早在入宮之前就已經被狐妖附體。她入宮之后,興風作浪,不斷吸收國運,這才引得天災人禍頻頻發生?!?/br> 說到這里,他抬頭看了皇帝一眼,見皇帝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便繼續說道:“先雪斗膽,借天子劍誘敵除妖。剛剛的場面雖然驚險,但總算將此妖驅除。驚擾了圣駕,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聽完明先雪的解釋,似乎在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現實。 明先雪又繼續道:“若皇上不信的話,大可以把相國寺和國師召來?!?/br> “不,不是我不信你。其實我也早覺得這個女人不太對勁,但我也怕她,不敢說什么。但、但你知道吧……”皇帝結巴了一會兒,才看著明先雪道,“公子雪啊,我就是想問啊,那你啊……你這個誘敵的時候,和胡七到底有沒有那、那個???” 狐子七聽得大翻白眼:這么勁爆的秘密面前,皇帝你只關心這個? 真不知該說他太昏庸好色,還是我太魅力無窮啊。 只不過,話說回來…… 狐子七把好奇的目光轉向明先雪:這個不說謊的毒娃娃,會怎么回答傻狗皇帝的問題呢? 第33章 破陣 明先雪正色道:“陛下,您認為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嗎?” 皇帝頗有些尷尬:“不、不是嗎?” 明先雪莫名一嘆,明明才十八歲的年青人,卻生是嘆氣嘆出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長輩姿態,搞得皇帝都不好意思了。 皇帝咳了咳,又問:“那這個不重要,還有什么重要?” 明先雪便道:“胡學士博聞強識,之前在喬松殿的時候看出里頭有異,有一個不尋常的陣法,才篤定了太后乃是妖邪。但太后身份貴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所以一直未有言明。如今此妖已去,鄙人以為,當務之急是先把方丈和國師召集進宮,共商破陣之法?!?/br> 狐子七卻覺得好笑:看來他又想用避重就輕的手法來蒙混過關,真沒想到這樣竟然也能糊弄住皇帝? 然而,皇帝仍然盯著明先雪,不依不饒地問道:“不過,明先雪,你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吧,這也不過一口氣的功夫,不會耽誤正事的?!?/br> 狐子七默默好笑,也和皇帝一般盯著明先雪,卻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仿佛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一般。 明先雪注意到狐子七的目光,臉上毫無波瀾,回答道:“等陣法破除之后,鄙人自然會給陛下一個答案,但現在,還請皇帝以國運為重?!?/br> 皇帝如果會以國運為重,就不是昏君了。他正想繼續追問,明先雪卻繼續道:“以胡學士的觀察,喬松殿的陣法會吸納國運,更會影響皇族子嗣,損傷陛下的陽氣?!?/br> 皇帝一聽,渾身一震: 他能不在乎國運,但不能不在乎龍根??! 皇帝忙問狐子七:“我……我的‘那個’……和那個陣法有關系嗎?” 狐子七看了明先雪一眼,配合地點點頭:“是的?!?/br> 皇帝龍襠一緊,立即拍板,說:“立即宣召國師和方丈面圣!” 在等候二人來到的時候,皇帝疲憊地先去瞇一會兒。 狐子七則和明先雪坐在外間候著,一邊閑談。 狐子七問道:“不知要等多久?” “相國寺在京郊,一來一回的,要費一陣子功夫?!泵飨妊╊D了頓,又說,“倒是國師長期在宮中的蓮華殿修行,應該一會兒就到了?!?/br> 狐子七有些好奇,低聲問道:“我在宮里日子也不短了,怎么從沒見過這個國師呢?” 明先雪回答道:“老國師前些日子歿了,新國師是其子,孝期剛滿,才剛入宮沒幾天?!?/br> 狐子七卻道:“國師也是世襲的呀?” 明先雪低聲問道:“你還記得司文庵嗎?” “記得,你說過的,本朝有兩個圣地,相國寺主祈福,司文庵主卜算。但因為先帝的緣故,司文庵覆滅了,太后附身司文庵庵主之女入宮禍亂朝綱?!焙悠叩?,“這和國師有什么關系嗎?” “司文庵滅了,但國家還是需要卜算解厄之人?!泵飨妊┚従彽?,“先帝廣招天下玄術世家,最終選定了京師齊家。齊家的人玄術了得倒是其次,更勝在說話柔和,不會像司文庵庵主一樣損傷先帝顏面,而且對太后也十分恭順?!?/br> “明白了,就是玄術不咋地,馬屁拍得溜?!焙悠哳h首。 明先雪輕咳兩聲,接著解釋道:“先帝和太后都不希望再有一個像司文庵那樣獨立的存在,因此設了國師一職,讓他在內宮的蓮華殿修行,以便隨時聽候皇室的差遣?!?/br> “國師既然在內宮,時時都能見著太后,難道也沒看出什么端倪?”狐子七撇眼往明先雪身上看,“你這小孩兒知道太后不對勁,這也罷了,你本是有玲瓏心的人。但就是皇帝都能看出太后有問題,偏偏國師沒看出來?” 明先雪笑道:“我剛才才說了,齊家人比較柔和?!?/br> “原來如此?!焙悠唿c點頭,又用手托著下巴說道,“至于方丈么,他的性格就是不愿意輕易懷疑別人。盡管太后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方丈也不愿意‘小人之心’……就像他對你一般?!?/br> 明先雪聽到最后一句話,眉毛輕輕一抬,沒有多講什么。 卻在這時,內侍的聲音突然響起:“國師求見?!?/br> 二人目光都轉向了門口,只見這位新上任的國師步入殿內,身著一襲朱紅道袍,長袍的下擺繡著祥云紋,不染纖塵,當胸繡四爪金蟒,金光熠熠,袖邊暗八仙紋,精致華貴。觀其面目,卻是十分年輕,一張娃娃臉,不太撐得起這一身華衣美服的樣子。 國師見了明先雪,便是作揖:“齊厭梳見過公子雪!” 明先雪還禮道:“國師大禮,鄙人不敢當?!?/br> 齊厭梳卻道:“公子雪乃是皇族,人品貴重,怎么當不起呢?” 說罷,齊厭梳又對狐子七作揖拜見:“想必這位就是胡大學士了。見過胡大學士!” 狐子七倒不謙虛避讓,挺著胸膛接受了國師的行禮。 狐子七知道明先雪不愛說謊,也免得叫他費神避重就輕地描繪,他徑自滿嘴胡言地對齊厭梳說:“那狐妖附身太后,禍亂朝綱,被我和公子雪發現了端倪,便設計陷害。幸得公子雪法力高強,將狐妖驅逐。您先卜算一回,看我們說得可有什么遺漏?待會兒皇上問起,也好回話?!?/br> 齊厭梳聽得這樣的秘聞,也是震驚了一瞬,但很快回過神來,叫來童子,取過羅盤,口中念念有詞,閉上眼睛,手指輕輕地彈動,開始拈指卜算。 過了一會兒,齊厭梳拍著羅盤,說:“果然是這樣??!” 狐子七無語:小齊啊,你的羅盤都沒動呢,摸魚也別太明顯哈。 齊厭梳又拿起龜殼占卜,握手里搖兩搖,根本沒有溝通天地,直接把幾個銅板摔出來,叫童子展開紙張,提筆就要寫卦象解釋,又問狐子七:“那狐妖是什么形容?如何遁逃?” 狐子七說:“道行大約是千年罷,也是有八尾的……” 齊厭梳按著狐子七說的,一字不差地記錄下來。 狐子七挑眉,說:“國師,你不用算一下?核實一下?” “剛剛不是算過了嗎?”齊厭梳寫好之后,吹了吹未干的墨跡,笑呵呵地說,“胡大學士和公子雪說的,肯定不會有錯的!” 狐子七想了想,卻忽然玩心大發,故意說:“錯了,錯了,剛剛記錯了,那狐妖不是千年,應該是一千兩百年罷?!闭f著,狐子七好笑地打量著齊厭梳,似乎想看齊厭梳會怎么應對。 齊厭梳大筆一揮,直接在“一千年”后加了“又兩百”幾個字,便說:“如此便對了?!?/br> 狐子七好笑道:“怎么?國師不是算過了?怎么跟著我們的說辭而變化呢?” 齊厭梳面不改色地回答:“很簡單,我也跟您一樣,一開始記錯了?,F在經過您的提醒,我已經糾正過來了?!?/br> 說完,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堆銅錢:“兩位大人需要什么卦象,我都可以擺出來?!?/br> 狐子七:……我總算知道明先雪說齊家的人性格比較柔和是什么意思了…… 卻是此時,皇帝從里頭步出。只見他因今日吃過妖藥,又遭逢變故,人現在看起來還是懨懨的。 齊厭梳忙拜見皇帝。 皇帝擺擺手,接過齊厭梳帶上來的卦象解釋,微微頷首,其實他對太后是妖怪的事情也不太在意了。他只問:“胡學士說,太后的妖法會損傷朕的龍……龍那個,是否是真的?” 聽得皇帝這半遮半掩尷尷尬尬的,齊厭梳愣了一下,似乎在消化皇帝的含蓄提問。 狐子七給齊厭梳一個眼色:“喬松殿里有能損天子陽氣的陣法……” 這話十分含糊,齊厭梳聽著這提示,又看著皇帝那憋悶的表情,突然一個福至心靈,竟然意會過來,拈起手指一陣毫無誠意的摸魚卜算,翻著白眼念念有詞道:“喬松殿內有蟲蛆,竟令龍根變龍須!” 皇帝聽到“龍根變龍須”這一句,臉都綠了,一時羞惱嗔怒:“放肆!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