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40節
明先雪抬起臉,口中呵出淡淡酒氣:“這酒確實是喝了,難道還能誆騙狐仙么?” 狐子七垂眸看著明先雪。 平日明先雪如高山冰雪,此刻倒是桃花落地,碎玉亂紅:“狐仙知道的,我從不撒謊?!?/br> 第32章 捉現行 狐子七仰倒龍榻之上,明黃襯他臉白,如絕色美人額上貼花黃。 明先雪嗅到了床榻上彌漫的其他男人的氣息,心中頓時一沉。 他伸出手臂,將狐子七溫柔地橫抱而起,口中道出:“天子神圣的龍榻,我們怎能隨意踐踏?” 狐子七聞言不由得嗤笑出聲:“你連皇帝都敢動手,現在卻懼怕玷污了這龍榻?你的君臣忠誠之心,似乎比臺上的燭火還要搖曳不定啊?!?/br> 明先雪面容嚴肅,一本正經地反駁道:“擊昏皇帝是出于無奈之舉,兩者豈能混為一談?” 言談之間,明先雪輕施移形之術,轉瞬間便與狐子七一同來到了暖閣之中。 這暖閣原本就是為了明先雪今晚留宿而精心打掃的,被褥全新,未曾留下任何他人的氣息。 在這樣的環境下,明先雪才安心地將狐子七輕放在榻上。 狐子七雙頰微微泛紅,頸項間也隨風漾出如蘭似麝的香氣來。 明先雪深知這個表情背后的含義,帶著笑意詢問道:“狐仙不是沒喝那酒嗎?怎么看起來也像是被藥效所影響了一般?” 狐子七伸手碰了碰明先雪發熱的臉頰:“你如今這模樣,比藥還管用呢?!?/br> 明先雪呼吸著狐子七身上的氣味,好像要把這香氣揉成一團,吃進肚子里。 狐子七抱著明先雪,驚呼一聲:“你怎么不說一聲就——” “狐仙莫怪,我如今中毒,是身不能自控?!泵飨妊┓谒砩?,身體guntang得驚人。 狐子七思緒也被撞得稀碎——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明先雪。 怎能想到,他們之間……竟然是明先雪更有一個禽獸樣子? 月光如水,透過暖閣的窗欞灑在兩人身上。 ——直到夜深人靜,月光也逐漸暗淡,這室內的燭火還忽明忽滅著。 狐子七已被折騰得大不成一個人樣,眼中化了獸瞳,身后八條尾巴舒展。 明先雪披衣起來,取剪子剪燭。 一剪子下去,咔嚓一聲,燭花應聲而落,燭光頓時明亮了許多。 原本昏暗的暖閣被這片新的光明照亮,一切都變得清晰可見,更照得明先雪眉目如玉。 狐子七看著明先雪此刻儒雅風度,哪里聯想得到剛剛禽獸之人? 狐子七才明白:怪不得有“衣冠禽獸”這樣的詞語呢。 原來凡人真的是穿了衣服和脫下衣服是兩個模樣的。 狐子七慵懶地側臥在床上,尾巴隨意地輕輕搖擺,透出一股子的懨懨無神。 明先雪從精致的妝臺上拿起一把玉梳,輕柔梳理狐子七蓬松的尾巴,每一根毛發都在他的掌心變得服服帖帖,柔軟順滑。 狐子七被順毛梳得舒服地瞇起眼睛,嘴上卻埋怨說:“我真是動彈不得了,誰知公子雪看著溫文爾雅,卻這么不知道節制之道?” 明先雪溫和解釋:“原是因為那個藥?!?/br> 狐子七好笑:“是啊,就怪那個藥,把你的本性都勾出來了?!?/br> 明先雪也不反駁,只道:“罪過罪過?!?/br> “到底是什么罪過?怎么不也說給我們聽一聽,評一評?” ——帶著嘲諷的聲音如冷風般刮過,瞬間吹破此刻的溫暖。 狐子七反應迅速,一聽到這聲音,他立刻將妖瞳與獸尾收起,瞬間恢復了人身狀態,仿佛剛才那個慵懶帶些野性的妖狐從未出現過。 明先雪也是眼明手快,立即把被子一揚,蓋在無遮無掩的狐子七身上。 卻見門被猛然推開,太后帶著怪笑走了進來。 狐子七心中暗忖:太后借助龍氣國運進行修煉,修為果然非同凡響。盡管我現在也已修至八尾之境,與她平齊,但在修為上,我依舊稍遜一籌。她來到門外,我竟然沒有絲毫察覺,這足以說明她的修為遠在我之上。 光是太后來了,倒也罷了,狐子七定睛一看,驚覺太后背后竟然還有跟著皇帝! 皇帝的目光在狐子七和明先雪二人身上游移,見他們衣衫不整,是震驚又震怒,雙眼都要噴出火來。 明先雪先向前一步,穩穩地行禮道:“明先雪拜見皇上,拜見太后?!?/br> 他的態度沉穩平靜得過分,仿佛只是尋常見面。 皇帝被他這態度一下弄得不知該說什么。 太后卻適時地說道:“皇帝,如此看來,二人竟然趁你昏睡,行私通之事!” 聽到這話,皇帝怒火中燒,指著明先雪道:“好你一個明先雪,平日裝一副清高潔凈的樣子,原來肚子里都是男盜女娼的貨色!” 說罷,皇帝目光掃到狐子七身上,更氣得跳腳:“你說你自己身體不好,不能侍寢,怎么跟明先雪一起,你就好了?” 狐子七柔弱地咳嗽兩聲,說:“明先雪天賦異稟,天生圣體,和他在一起可以補身子唄?!?/br> 皇帝震撼了:“這種鬼話也敢說,你當朕是弱智?” 狐子七:……這還真不是鬼話,反而是我跟你說過的為數不多的真話之一。 這昏君,腦子果然不行,真話假話好話歹話都不會分。 太后見狐子七在此火上澆油,心中倒是有幾分高興的:真的不知道這小狐貍到底是敵是友。不過無論是什么,只要他能讓皇帝更加生氣,立即賜死明先雪,那就是好的。 皇帝咬牙切齒,目光指向明先雪:“你還有什么可辯白的?” 面對皇帝的質問,明先雪并未顯得慌亂,只沉穩地一拜,然后提出疑問:“臣只有一問,太后賜酒予陛下和胡學士,這本無可厚非,但為何也要將同樣的酒賜予先雪呢?” 皇帝聽到這話,也愣住了,疑惑地轉頭看向太后,詢問:“母后,您真的把那個酒也給明先雪喝了?” 這下把壓力給到了太后。 太后一下就聽明白了明先雪的辯解方向,冷笑一聲,問道:“雪兒,你該不會想說,是因為喝了哀家賜的酒,才會酒后亂性,犯下如此大錯吧?” 明先雪淡然回答:“先雪不敢,先雪只是想聽太后一句,到底是否賜了酒?” 太后心中清楚,自己并非不能說謊,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她更怕明先雪會逼她發誓以證清白。對于修行者來說,發誓并非兒戲,若有違誓言,必會遭受天譴。 因此,她在這個問題上顯得格外謹慎。 雖然說她貴為太后,大可以一句“你憑什么讓哀家發誓”把明先雪堵回去,但這樣也難免讓皇帝疑心。 不過太后卻沉穩一笑:這一招,我早就料到了。 她一笑,語氣平靜而堅定:“哀家賜你的酒到底有沒有問題,讓太醫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不能隨便說謊,但是太醫可以啊。 “如此小事,何須興師動眾,勞駕太醫呢?”狐子七適時插嘴道,“太后金口玉言,只需發誓說一句并無賜下春情釀,我們自然是要信的?!?/br> 太后目光如炬看向狐子七:“你是什么身份?竟敢這么跟哀家說話?” 狐子七不以為意地笑了:“那您就是不愿意發誓嘍?”他搖頭晃腦地繼續挑釁,“難道是心虛了,姐?” 這一句“姐”聽得太后耳朵疼。 太后輕哼一聲,不再與他糾纏,扭頭對皇帝說:“這小子不學無術,飛揚跋扈,得了你的封賞后就目中無人,這也罷了,原本想著能討皇帝歡心,宮里不妨多養一個閑人。他可以不尊重哀家,但連皇帝也不看在眼里,做出這種有負皇恩的丑事,哀家也不知該如何決斷了!” 皇帝聽后,眉頭緊鎖,信任的天秤顯然是傾斜到了太后這一邊的。 只不過,此刻看著狐子七目中無人的樣子,竟然也是艷光四射,活色生香。 無論如何,皇帝還是不舍得就這樣殺了他。 皇帝想:雖然臟了,但是洗洗還能吃。 如是,皇帝便把這無處安放的怒火一口氣發到明先雪身上。 皇帝面色鐵青,憤怒的目光緊緊盯著明先雪,深吸一口氣,說道:“罪人明先雪,欺君罔上,穢亂宮闈,論罪——” 太后等著皇帝說出“論罪當誅”,一錘定音。 卻不想,這話還沒落地,明先雪就打斷了皇上的言語。 “陛下,”明先雪的聲音平靜而有力,“請問陛下還記得今日飲酒的時候,賜予了先雪什么么?” 皇帝一下愣住了:今天喝太懵了,真的有點兒記不住事兒。 太后卻臉色一變,只道:“你是說皇帝賜了你免死金牌嗎?” 說罷,太后冷笑道:“這份賞賜并未下達,就已經在哀家的規勸之下被收回了?!?/br> 太后用帶著幾分嘲諷與得意的目光掃過明先雪的臉龐:“明先雪,你也是機關算盡,只是人算不如天算?!?/br> 明先雪神情淡漠地道:“先雪說的自然不是這個?!?/br> “不是這個?那還有什么?”太后仔細回憶那一份賞賜的清單,并無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狐子七卻掩嘴一笑:“皇上下旨要賜免死金牌后,小順子就馬不停蹄地跑出去了。在那之后,我就和陛下打賭,說這樣貴重的賞賜,小順子肯定會先問太后,太后也必然會駁回。如果太后真的駁回了,陛下就要送我們一樣東西?!?/br> 聽到這話,太后的神情驟然一變:“東西?什么東西?” “正是此物?!闭f罷,明先雪忽而站起身來,袖中寒光一閃。 太后驚愕之間,只見一把劍疾速刺來,直逼面門。 那把劍,是金碧殿內尋常的擺設,裝飾多于實用。 但此刻,在明先雪的手中,它卻仿佛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變得凌厲無比。 那劍鞘之上,竟有皇帝醉酒后用墨筆寫下的潦草字跡——“御賜寶劍,上斬昏君,下殺jian邪?!?/br> 這幾個字雖然寫得歪歪扭扭,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利箭,直射太后心扉。 這把劍,已經不僅僅是一把劍了,它承載著天子的意志和權威,成為了至高無上的權力的象征。 這一刻,太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恐懼和不安也隨著這一劍,直刺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