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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把伊藤真繪帶回了他自己的房子。 他在東京的房子,出門左拐兩分鐘就能上地鐵。 自從伏黑惠入學高專,而他常年出差,家中經??諢o一人,只聘請了一名鐘點工定期清掃。房子依舊冷寂,纖塵不染,客廳空蕩蕩,只配了最基礎的家具。 伊藤真繪站在玄關,環顧四周,從一個古典的環境回到風格非?,F代、前衛的環境,只感到恍惚。 但這是五條老師的家,恍惚之余,不免欣喜。 他帶她回家。 這代表什么。 不對,等等。 五條老師……是京都人吧。 五條悟習慣性去開冰箱,意識到上一次回家已經在一兩個月前,冰箱里不會有任何東西。他對真繪說,“你等我一會,我去趟711。不要亂跑哦?!?/br> 說著,走出門,進入電梯。 真繪把鞋柜打開,清一色男士皮鞋和款式最簡單的拖鞋。皮鞋不知嶄新,還是定期擦拭,锃亮到仿佛反光,真繪摩挲其中一雙漆面,默念上面的品牌LOGO。 不認識。 不過,鞋柜沒有任何女性留下的痕跡。 她松了口氣。 客廳的范圍中規中矩,但因為只有基礎家具,顯得尤其寬敞。雪白的墻,灰色的沙發,嵌在墻壁中的超薄液晶彩電。之前聽悠仁同學說,五條老師不論買或者租的電影光碟塞滿一個抽屜。所以不奇怪他會在客廳配置一個如此巨大的電視機。 但他有時間看電視么? 真繪往深處走,好幾個房間,關著房門。哪個房間是他的臥室呢? 是這個,還是更靠近深處的那個。 既然把她帶回家,那么、也就是說……真繪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回到客廳,駐足在一盞落地燈前,這盞燈非常有設計感。 在五條悟的房子,她興致勃勃,四處游走,除了不刻意闖入緊閉的臥室房門,各個角落,幾乎都想一一觀察。 五條悟回來時,伊藤真繪在廚房,蹲在櫥柜前,正要打開櫥柜一探究竟。 他靠在門上,看著她??戳艘粫?,慢悠悠說,“那里面除了餐具和鹽,什么都沒有?!?/br> 他的聲音響起時毫無征兆,真繪猛地回頭,差一點往地上摔。 “……老師為什么走路沒有一點聲音??” “你太專注了?!彼f,“在做什么?” 他提著便利店的購物袋,不計種類的速食食品與飲料。他對711的冷藏甜品興趣不大,不過,聊勝于無。 “自己挑?!蔽鍡l把購物袋遞給真繪,“既然對我的廚房這么好奇,那就順便把食物加熱吧。我要吃那份咖喱飯——啊,對了,記得檢查微波爐有沒有通電?!?/br> 交代完后,他走出廚房。 真繪發愣,看了看他的背影,看了看手中的購物袋。身體行動比大腦反應更快。一邊拆開便當,一邊被一陣幸福、雀躍包圍。 居然還能在他家里,為他做飯。 即使不是真正做飯,這種關系,相當于突飛猛進。 她轉動著微波爐的定時開關。在今晚之前經受的所有驚慌與害怕,似乎在一瞬間,被拋諸腦后了。 他們在餐桌上吃深夜的晚飯,吃完后,將近后半夜。這種作息時間,彼此都已異常習慣。 后半夜,連這座城市都陷入短暫沉睡。五條在浴室洗澡,真繪凝神靜聽,心緒紛飛。一方面忐忑,一方面期待,水聲停止,她做賊心虛要往客廳跑,浴室的門已經被拉開。 彌漫而來的水汽潮濕而芳香。 他在擦頭發,低頭,他們對視。 水珠墜在他的睫毛。 真繪的臉漲紅,眼神飄忽,對視幾秒,不敢再看,他說,“在偷看嗎?” “沒有呢?!彼÷曊f。 “快去洗澡啦?!蔽鍡l經過她,向最近的一道房門走,“洗完回來睡覺——困死了?!彼呑哌叴蚬?,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后。 “……去您的臥室睡嗎?!”真繪在身后喊。 “你想睡沙發也可以?!?/br> 她飛快道:“不行,絕對不行。我五分鐘就可以洗完?!?/br> “哈哈,這么快?” 不過,五分鐘絕對是在胡說八道。 真繪走進浴室,洗手臺上的高檔貨簡直一覽無余。真繪借用他的SK-II洗面奶洗臉,有一股很淡、很輕的薄荷與海洋香氣。不認識他的名牌皮鞋,但女生對藥妝品牌總是充滿熱衷、多有涉獵。 印象中他似乎說過并沒有什么特殊的保養秘訣……所以這些瓶瓶罐罐是怎么回事,總不可能隨便買的吧。 難道是異性送的? 真繪匆匆洗澡,把身體弄到又香又滑,就像要打包送到他床上。 她裹著浴巾、肩膀赤裸,水滴從肩膀往下滑。 ……還是第一次進入男人的房間。 對象且如此特殊。 與她的臥室截然不同,五條老師的臥室,就是成年男人的臥室,沒有任何甜蜜、少女心之類的擺件——與他日常在眾人面前所呈現的“少女心”一面同樣截然不同。 只開了一盞床頭燈。他靠在床頭,飛快cao作手機,抬頭看她。 真繪踩著地板,向床邊走。這個房間的顏色飽和度很低,冷色調,讓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好像,不知不覺即將入秋了。 這一整個夏天如此漫長,即將消逝時又使人顫抖般悵然若失。生命就像被一分為二,前半生循規蹈矩,而往后不會再有任何平靜。眼前這個人……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撲向他。 真繪的動作很直接,五條悟猝不及防,被她壓在身下,浴巾搖搖欲墜,她的皮膚、赤裸的身體在他眼前搖搖欲墜。 此刻,他沒有戴眼罩,沒有用任何東西遮擋眼睛,四目相對時,仿佛能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她漲紅的臉。 ……天吶。真繪在心里說,為什么。為什么這么美。 腦袋都發暈。 他瞳孔的顏色很淺,注視她,讓她想好的說辭,霎那忘到一干二凈。 “老師?!闭胬L輕聲說,“我想起一件事?!?/br> “什么?” “我突然知道為什么——那天晚上,那個奇怪的年輕人要說您是「漂亮的先生」了?!?/br> 不過他們在這之前不是陌生人么? 那個男人究竟怎么回事,好像能洞悉一個人的心理和秘密似的。 五條有點微妙地笑了笑,“對我使用漂亮這種形容詞,太奇怪了吧?!彼粔涸谏硐?,沒有動彈,“你還有在想那個人?” “完全沒有?!闭胬L目不轉睛,“我一直都在想你?!?/br> “……” “好害怕,也好想你?!?/br> 他噤聲。 真繪用頭發蹭他的臉,手腳并用,緊抱住他,他像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我會陪著你?!?/br> “……只是、陪著嗎?” 他“嗯?”了聲。 真繪抓著他的手,往胸口摁。浴巾早已掙脫了,皮膚有些潮濕,rufang脹痛著。 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我說啊,每次哭著鬧著做到一半就說不要的人是誰?”他笑著,“精神差成這樣,今晚就不要想其他事了?” 他調整她的位置,讓她以一個側躺的方式睡在懷里,“現在,閉上眼睛?!?/br> 真繪只能聽話照做。 鼻腔全是他的香氣。在安心之余,她又問,“睡醒了,您還會在嗎?” 他說:“放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