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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永恒之心在線閱讀 - 第三周

第三周

    《永恒之心》管屈  第十二夜下至第十三日

    管虞默在會議室里,脊背傾靠于紅木椅背上,沉眉鎖目。

    她的穿著仍是醫院那一身,丟掉外套的軍服襯衣配西褲,領口崩掉兩顆衣扣,隱約現出一雙精致立體的鎖骨,領帶松松垮垮斜垂胸前。

    不僅如此,她臉色唇色蒼白,頸部顯露的瘀青與繃帶貼更襯美人單薄。朝暉輕柔撫摸其削肩,耀金色妝點其鬢角幾絲紛亂的青墨,美人靜雅,隔著會議桌看她與浮動的輕塵與光斑相融想襯,好似那浩渺云煙里不敵寒風寧折不彎的名株,惹人憐惜。

    管虞感受到拂來背上的暖意,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拔了拔背脊,帶動鎖在左腕上的鐐銬一聲悶響。

    手銬另一端咬著紅木椅背,留給管虞活動空間只在方寸間。她掀起眼皮,看了眼會議桌另邊的兩個穿軍服的審查組成員。

    來自于指揮廳的監察部。一男一女搭檔,開著錄像錄音的監控探頭。

    如果沒有一再急色吞咽口水的聲音,乍一眼瞧,仿若真是衣冠楚楚的高干。

    那兩雙眼睛直勾勾釘在她身上,或許頭發絲到桌沿遮掩的腰部,被赤裸裸的眼神探尋了無數遍。

    “請問還有問題嗎?”管虞坐得久,身子發僵,她仰頭靠著冷硬的椅背,檀口微張,吐出濁氣。

    美人香撩動一方輕塵直上,睫羽低垂,發絲搖曳。對面的女人舉起茶杯,遮掩不住自己眼底的驚艷與向往。

    管家三小姐,名動帝京甚至涇北九州的才女佳人,近在咫尺,可惜只可遠觀褻玩不得。

    “管小姐,請您再回憶一下您進入醫院的時間?!?/br>
    管虞神色平靜,冷冷回視對方近乎將滿腹算計寫明臉上的兩人,“我離開家趕去醫院,接我母親的路上,聽到附近學堂十八時的鐘聲。找車位耽誤片刻,具體的時間沒有印象?!?/br>
    徹夜問訊。這已經是第四波人的發問了。調查人員翻看檔案表里厚厚一摞記錄,找到了監控的截圖,管虞進入職工食堂時間為18:03。

    “那么請問,管小姐為何要中途離開醫院?聽安處長說您下午請假一小時提前下班了?!?/br>
    管虞習慣性提起自己的茶杯,因為空蕩蕩的手感而懊惱蹙眉,她不耐,回話語速加快,“身體不適。去體檢中心取體檢報告?!?/br>
    “請問管小姐哪里不適?”男調查員扭頭看了眼自己激進的同事。那女人雙手交叉擺在桌上,傾身,無形中向被問訊者施壓。

    心理層面的威逼。

    可惜管虞稍有涉獵犯罪心理學。管虞輕嗤,挑眉,瞥了眼對面的女人,“這也是問訊范圍之內嗎?”

    “自然?!?/br>
    “隱私問題,我有權沉默。即便是被誣告上軍事法庭,我還是這句話?!钡蹏罅恳胛餮笕说奈幕?,將隱私與自由捧上高位。

    管虞適時提醒對方,連夜車輪戰審訊以期她露出馬腳這一招徹底失效,且將來倘若鬧大,對簿公堂,政治部這伙見人就咬的瘋狗絕對討不到好。

    管虞在知法犯法之前,早就把類似的情形假設了上百遍。所有的細節她都有考慮到,在曲期年精準的執行并達成逃脫目的之后,誰都發現不了破綻。

    ——為何傍晚時候去而復返?

    ——天涼了,回去為我母親取厚大衣,接她下班。

    ——前往病房,為何在洗手間停留了很久?

    ——神經性頭痛,車鑰匙不是上交了么?體檢報告和我mama的外衣都在副駕。

    ——管小姐,你對于被襲擊一事還有印象么?

    ——我討厭醫院的味道,但車里太冷了?;丶胰⊥馓子只貋?,只好進醫院里等我母親下班。醫護告知她正在手術,為人子女,等母親,不應該嗎?

    ——您說您回家,是北郊的管公館嗎?可是道路監控沒看到您出城。

    ——在光華街的公寓。

    “管小姐的體檢報告提醒您遠離煙酒??赡嚴镞€有香煙。如果管家二位伯母知道,定然難過的?!惫苡荽巳擞刑嗳丝释?,他們嗅著香,借此時機,如蒼蠅般撲在管虞的隨身物品上。努力地恬不知恥地偷香并沾染各自標記。

    管虞不想再與人周旋了,她脊背僵得斷了般疼,雙腿麻木,被人以圍獵的眼神鎖定著,讓她分秒難熬。

    “如果僅僅是內部審查便罷。畢竟我的確出現在那里與逃犯有過接觸,甚至被迫為其提供了眉筆外套這些逃跑工具。但是奉勸各位好自為之,倘若搬出我母親來,不知最后誰面上不好看?!?/br>
    好在他們沒膽量難為墨詩薇,也確實墨詩薇全心投入她的手術有很多同事互相作證。

    審查組的人追著管虞咬著不放不是因為證據,而是管虞在事發現場,且與曲期年有過交往。曲期年穿她的外套混在人群逃離醫院,她是受害者或幫兇,只看上面人的博弈。

    年底軍部換屆,管書玉的青梅紀驚鴻會是軍部國防廳副廳的有力競爭者。

    這是管虞長嫂紀露白之前在家透露的。管虞很清楚,無論紀阿姨上與不上,哪怕她真被挖出罪證,僅僅蒙祖蔭,她也不至于鋃鐺入獄。

    由此,管虞很輕松。她的神態自然流露著回憶事發暴亂時候的緊張慌亂與后怕以及強行鎮定。

    她想她沒有露出馬腳。只不過兩小時應付一撥新面孔問訊加徹夜難眠坐冷板凳,消耗她太多精神。

    以她目前的身體情況,支撐著不倒已然艱難。

    “不知審查組如何定性我的?”

    管虞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長姐管赟陪長嫂紀露白大鬧指揮廳。

    紀露白性格絕對遺傳她那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母親紀驚鴻,遇事鎮定,強勢霸道,格外護短。

    “不知陳部長如何考量的?”紀大小姐沉著臉進門,將小巧的勃朗寧拍在政務部部長的辦公室。

    年末換屆在即,這位紀大小姐極有可能升為廳長之千金,她攜槍直闖正部級辦公室,身后烏泱泱跟著一群想阻攔卻沒膽的軍部領導。

    管赟移兩把椅子過來,哄老婆坐下。一雙小愛侶謝絕了來攀親戚敘舊混臉熟或獻殷勤媚笑的各軍銜大小領導,默契地抱胸翹腳坐著。

    陳部長頭大如斗,感覺自己被拖進數九寒天冰水里一般渾身發冷,他止不住牙關顫抖,陪著笑臉親自奉茶。

    “您忙。我們也不是閑人?!惫苴S是孫輩里模樣最像管老太君的,她板著臉,不怒自威的氣場霎時涌起,席卷四周。她還算客套開口,但明眼人都聽得出她的不耐煩,“我母親昨夜在貴寶地受驚,現還在家中休養。我家小妹徹夜不歸之消息我們沒敢告知母親。請問貴單位想扣留我meimei到幾時?”

    陳部長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甚至不敢直視神似管老太君的容顏,“這件事不好說……我部還在調查中,望二位大小姐多多包涵?!?/br>
    “包涵?您說笑了。若小妹真做錯了什么,我們是她至親家屬,包庇死刑犯的罪名壓下來,全家坐穿牢底,何須我們包涵您?若小妹清清白白,怕我與我妻人微言輕,包涵不了您?!?/br>
    管虞云淡風輕一席話,令陳部長招架不住。他冷汗涔涔,急著請走這兩尊大神,“二位不若等我們廳長回來再……”

    紀露白鳳眼一轉,凌厲迫人,“怎么?換屆會議的結果很重要嗎?難不成換屆結果決定我家小妹是否清白?”

    她相當于把親媽搬出來壓人了。

    “怎么、怎么可能?”陳部長大驚失色,他坐在辦公椅上,幾乎支撐不住完美的笑臉。

    陳部長招來門外的秘書,想了想又親自去電給會議室,等那邊接通后忙道:“例行詢問得如何了?”裝腔作勢一番后道:“管三小姐畢竟受驚,又有傷在身,簡化流程,早些放人吧!”

    就最后半句話要緊。那頭聽令的人有些遺憾結束了對管大美人近距離觀察的機會,正色稱是。

    “管三小姐,抱歉,讓您受驚了?!标惒块L的秘書請那二位大小姐趕來會議室與管虞團聚,他微微欠身,掛著禮貌歉疚的表情,恭敬垂眸。

    在他們開門之前剛被卸去手銬重歸自由的管虞起身,撐著桌沿活動了下。她整了衣領,端起她的身份氣度。

    “調查清楚就好。希望不會再有下次?!?/br>
    “管三小姐大人大量,大人大量……陳部長還托我向您帶句話,廳長回來后,部長陪廳長登門拜訪,或是宴請您一家,為管夫人、管三小姐壓驚去晦氣……”監察部長的秘書稱贊她一番,賠笑道。

    “怎敢有勞?”管赟打量過自己小妹頸上腕上的傷痕以及血色盡失的臉,怒火中燒。她和她妻子趕去小妹身邊,一左一右給她關心與支撐,回眸冷笑著道:“管家廟小,容不下幾位大仙?!?/br>
    紀露白只顧著管虞傷情了,聽她低柔喚了聲“長嫂”,眼眶一紅,捧她細白皓腕處突兀的瘀青,回眸狠狠瞪了一眼。

    “這真是吃人的地方。哪里是我家小妹忍得了的?!?/br>
    “長姐,長嫂,我沒事。母親沒事吧?”

    “咱們回去路上說?!笨諝獬翋灅O了,管赟眼一瞥,注意到桌前二人中女人遮掩在身后的手銬,她臉陰沉,大跨步逼近,搶先奪過快被收起的手銬。

    手銬一邊是溫熱的。且保留管虞的溫度。管赟和紀露白雙雙沉了臉色。

    “對于未定罪的公民濫用私刑,幾位等著收法院傳票吧?!惫苴S將手銬砸向地面,紅木地板被迫破了相。木屑濺落,沾染了一雙雙锃亮的皮鞋。

    那些人愣是不敢挪動半分,甚至目瞪口呆無措佇立著。

    直至眼前惹不起的三位千金小姐相攜離開。

    “姑姑!”三歲小團子撥弄小短腿以最快速度飛奔而來,張開小手直撲管虞膝前。

    管虞屈身將寶貝侄女抱起來親了又親,“姐,怎么抱孩子來了?”

    “我媽這周不是去開會么,我們收拾東西回我娘家住?!?/br>
    “先送你回家。母親們惦著你呢?!?/br>
    “我真是不孝。拖累家人了,還辛苦jiejie嫂嫂這一趟,累及家族名聲……”

    紀露白與抱孩子的管虞并坐后排,她安撫管虞道:“行得正坐得端,咱怕什么?”

    管虞滿腹愧疚,閉起眼睛。

    經過這一夜,她的精神疲累至極。

    懷里的小家伙輕輕靠著她,給予她溫暖的小小依靠。孩子的天真無邪將過去一夜刺激荒誕的見聞都遮掩掉。

    管虞安然合起眼睛。

    “小妹睡了,你抱她回去吧?!奔o露白撈孩子坐到自己膝頭,叮囑管赟動作小心些。

    管赟托抱起小妹,送她進門回樓上房間。

    管家老少由此松了口氣。

    ·

    話分兩頭,屈籬完成任務光榮歸隊,乘著夜色下火車,面對的接站的人不是熟悉的同隊的她小弟小妹,而是穿軍服的幾分陌生的面孔。

    屈籬還在尋覓熟悉的那些嬉笑的嘴臉,被那群人涌來包圍?!扒h是嗎,特工辦行動二隊的屈隊長?”

    屈籬心生警惕,捏緊行李箱要跑,“幾位是?”

    “我們是調查組的,你涉嫌走私及貪污罪,我們要依法拘捕你?!?/br>
    屈籬心驚,將行李箱甩向對面,轉身撥開圍堵的人就跑。

    便衣很快涌上,將她逼著連連跨越站臺。

    “狙擊手已就位,拘捕者直接槍殺!”行動指揮在站臺廣播里提醒。

    屈籬眼前瞬間閃過她母親與管虞的面容,一慈愛一冷情。她腳步緩慢至凝滯。

    她高舉雙手回頭自首,一枚子彈擊穿她小腿肌rou。屈籬撲倒在地,狼狽地被架起,被束以手銬,拖行到羈押罪犯的軍車上。

    夜風在疾馳的卡車外呼呼作響。屈籬捂住溫熱的血流,心想:若母親看到,必定心焦心疼了。

    好在管虞不會。

    第三周

    管虞在家休養整一周,她在晚餐后提出次日回去上班。

    留聲機唱針一圈圈勾勒纏綿動人的曲調,管虞的聲色柔軟更甚。只是長輩們收斂開心顏。

    恰好廚娘奉來睡前安神的羹湯。管虞起身接過食盤,奉湯為祖母與二位母親。

    老太太招小愛孫坐自己身邊。

    “祖母?!惫苡轀仨樢恍?,就勢倚在祖母肩上。她在長輩面前柔順溫軟,可是全家人都清楚她要強好勝心比天高。

    過剛易折。管老太太太懂這份碰壁的自苦,可嘆官家的孩子各個執拗,都像她的性子。

    老太太柔目凝著陪在身邊的模樣長開的自己的寶貝幼孫,以蒼老的掌心握了握她細嫩的手,無聲傳遞給她包容與支持?!坝輧喝f萬不必勉強自己如何。寶貝孫兒做什么,祖母都支持都欣慰?!?/br>
    “謝謝祖母?!惫苡萋袷自谧婺讣珙^,隱去眼眶的濕熱。這一周以來她如溫室花朵被長輩與家仆悉心照料。管虞私心厭惡軍部那些人捧高踩低的嘴臉與各懷鬼胎的無恥心思,但是留戀在家時日越久,她越生依賴之心。

    抽刀斷水也足夠一時脫身的。

    老母表態在前,相伴母親左右的管書玉與墨詩薇互遞眼神,斂合眼瞼。

    老太太腿腳不便。管虞纏挽祖母回房休息,退回客廳,見母親們齊齊投來關切的眼神。

    “虞兒,不若再多陪祖母幾日?”

    “母親。我若事情少,晚上必定回來?!?/br>
    管書玉壓平嘴角,將求助目光投給妻子。自己的女兒她們如何不了解。管虞看似應承得爽快,實則是步步余地。

    “不若娘搬去公寓陪你?!蹦娹迸驳脚畠荷磉?,捧起她手,心疼她手心涼,捧著不放。

    管虞自然推說不用母親cao勞。

    墨詩薇是鐵了心的,回房間就翻箱倒柜收行李。

    “孩子大了,不由娘了?!惫軙衽∨蹚脑∈页鰜?,本想與老婆濃情蜜意得些慰藉,見她忙得正起,狐疑湊過來按下她裝衣物的手,“阿薇,你這是……?”

    “虞兒自從搬出去獨住,工作日回過家幾次……她近來神色倦怠,吃得少睡不好,失眠驚夢盜汗,我擔心她?!?/br>
    管書玉恍然,“所以你想要去陪女兒小住?!?/br>
    “再養一周,估摸著該有起色。周末我母女倆回來。我還訂了電影票,”她湊近,雙手撫摸管書玉的臉,安撫愛人,貼耳對她講:“是情侶場?!?/br>
    “又是西洋人拍的離經叛道的以愛之名瘋魔占有?”管書玉半輩子與史學打交道,她難免有些舊東方的刻板思想。

    “你不去我自己去?!蹦娹碧羝鹨恢傅謵廴嗣夹?,嗔她不解風情。管書玉知錯認錯,環住她帶她回懷里走。

    “我先去沐浴?!蹦娹弊谒龖牙镂橇宋撬浇?/br>
    “好?!惫軙裢纯齑饝?,她與墨詩薇各自忙工作,將要別離一周,自是情深意濃,隱隱期待著一夜良宵。管教授尚未開口,她家墨主任又發話了。

    “你早些休息。明早你不是送虞兒上班么,記得將女兒體檢結果取回?!?/br>
    管書玉點頭。畢竟是女兒家隱私,身為母親自是不能忍受女兒在外受委屈。

    “我會一并與那起子算算賬的?!惫軙穹隽朔鲧R框。墨詩薇再勸她千萬冷靜,“赟兒與露白兩個大鬧了一通,再糾纏此事,外人只會嘲笑咱家老少仗勢欺人不懂事?!?/br>
    “若非顧念母親英名,我何至于忍到此時!”

    幺女管虞比她二姐管贄小三歲多,自出生,是全家疼愛的掌上明珠,管書玉與墨詩薇的心尖rou。心尖rou被別有用心之人算計欺負,最終痛得是她們兩個做母親的。

    “你須得答應我。若是虞兒對我講你行偏激之事。周末只我們娘倆回我娘家去了?!?/br>
    管書玉氣勢全無,聲如蚊蠅,“回門不帶我?”

    “看你表現?!?/br>
    墨詩薇蓮步輕移去浴室。管書玉攤開報紙,看不進半字,下地為她檢查可有少帶什么衣物。又添了兩件外衣與她們情侶款的禮貌圍巾手套。

    墨詩薇吹干頭發出來,看著佇立墻角鼓漲的兩只行李箱,咋舌?!拔矣植皇遣换貋砹恕?/br>
    “這只我裝好周末回門我們的衣物?!惫軙裰更c大行李箱對她解釋道。墨詩薇羞赧轉眸,提著箱子將要出門上樓。

    “阿薇,我送你?!?/br>
    “一層樓而已?!?/br>
    管教授執拗如牛,墨詩薇拗不過她,反被她攬腰擁著上樓。

    管虞披發下樓,在樓梯口正面母親們恩愛著似惜別情形,疑惑,顧不得羞避,“母親們要出門?!?/br>
    “送你mama陪你?!?/br>
    墨詩薇推抵管書玉,從她懷里退出來,“書玉,你回去吧?!?/br>
    二位母親的決心顯而易見,管虞沒法子反駁。她更屈身垂眸從母親手里接過箱子?!澳赣H早些回去休息?!?/br>
    管書玉手里懷里空空落落,她身為母親,只有大度地點點頭,輕落嘆息背手回房。

    墨詩薇悄聲笑罵她是老學究。管虞失笑。

    `

    “虞兒,泡澡久了容易乏累?!蹦娹痹谠∈议T口輕聲呼喚女兒。管虞應聲,拉回遠走的思緒,應聲。

    墨詩薇與管書玉少年夫妻恩愛如初,若非彼此因公務分離兩地,夜里慣來是相擁而眠的,管虞夜半退身,她母親隨即醒來了。

    身邊半邊床空蕩蕩,墨詩薇下地繞開屏風退門出去。小客廳靠近沙發的窗邊人影朦朧

    管虞將安眠藥就咖啡吞下,轉回身對母親盈盈一笑。她的笑顏溫軟極了,可惜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不撞南墻不回頭。

    “夜半睡不著跑來飲咖啡?你還要不要休息了?!”墨詩薇惱怒女兒的胡鬧。管虞輕軟認了錯,老老實實放下半杯咖啡,挽母親回臥房。

    “你手怎么那么涼。嚴老大夫說得不錯,虛寒之癥?!?/br>
    管虞望著吊燈,笑容一僵,小心試探道:“老大夫可還有說什么?”她珠胎暗結之事,也瞞不過搭脈的老中醫的吧……

    墨詩薇回想著陪女兒體檢之后老大夫神秘單獨問她女兒可有婚配,墨詩薇并未深想,當時只爽朗答復尚未。

    墨詩薇只當是同事寒暄,并未對女兒說起。曲期年被曝身份繼而利用女兒逃走,墨詩薇實在不想提及這個名字或這個人。

    “他未曾多說什么。具體的明日上班我去問問?!?/br>
    管虞憂心露餡,趕忙勸阻:“母親,您不必為我cao心。我好端端的?!?/br>
    “快些閉起眼睛?!蹦娹编了谎?,背身提了提被角不理會。醫生向來注重客觀真實的檢驗結果,而非當事人避重就輕的主觀臆測。

    在家將養多日,管虞沒恢復到元氣滿滿的模樣,墨詩薇提著心睡去。

    也不知安眠藥吃去哪里,管虞毫無睡意,失神望著天花板稀薄的銀灰月色。

    管虞厭惡那座鐵牢籠,毫無人情味,盛行諂媚上官或打壓對手的不正之風。與管虞最初憧憬的政途極具割裂化。鐵籠子里只有兩種人,真小人與偽君子。

    真小人便是耀武揚威仗勢欺人之輩,如屈某。

    而她自己,捏造謊言,私放重犯,頭頂管氏榮耀清名,暗行違法亂紀齷齪之事。

    謀劃至今,無論是與曲期年了結舊情,或是報復屈籬的羞辱,管虞實在cao起了無形的殺人的刀。

    曲期年此一生絕育無后。

    曲家根正苗紅的血脈斷絕……

    屈籬嫌惡與曲家扯上關系,可借她的腹揣起了曲家的獨苗。

    祖母花心無情,母親偏執癲狂,能做得何果?她有些想看。

    管虞兩相矛盾。去子,則家事寧。她一生來去自由無牽絆。

    可若是留下,這株血脈見證曲期年的無用,見證屈籬抓狂,是為報復曲家人的捷徑。

    管虞在孝道與自我之間,承受絕望的內心撕扯。

    她腦子混沌,難以入眠又無法集中精神。藥石難醫,憑外力亦難振奮。

    什么法子她都想過試過,徹夜泡在冷水里依然不得清醒。次日醒來萎靡不振,頭暈腦脹。

    頑固的管虞與刻薄的長夜握手言和,她以自我折磨的方式保持痛感與清醒。體檢報告上明言,她的腸胃功能薄弱,慢性胃炎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吞噬她的脾氣。

    戒煙戒酒戒生冷辛辣是院方刻板的建議。病人從不會多慮。

    已然拖一副病體,活在當下豈不更好,免得將來某刻行將就木之際啼哭悔恨。

    管虞連自身安危都不顧,更遑論寄養在她體內蠶食她氣血的小吸血鬼如何。

    若有命活到四十周大,就將她生下。

    若禁不起折騰,也只是天意。

    背著家人,管虞依舊放縱,折磨她的五臟,折磨她自身,折磨她腹中寄養的小惡魔。

    ·

    墨詩薇有鼻炎,她也在軍部會議室捱過,嘗過幾個時辰的冰冷空氣。她有些傷寒,休假在家里與女兒一并休養,搭管虞車上班,疏于覺察車體中重重遮掩下刺鼻的煙草氣息。

    管書玉沉吟一路,她親自開車先送妻子去醫院。墨詩薇拎包下車后,管書玉悠悠看了眼小女兒。

    她難以相信愛女叛逆至斯,甚至偷偷沾染了不良風氣。

    想想這車在一周前不知經多少臟手,管書玉心里掀起厭惡。

    畢竟是限量款的管虞至愛,管書玉問過女兒意見,猜到她舍不得換車,只說晚上來接她們母女下班,替她去洗車。

    管虞向母親溫軟笑言謝意。管書玉驅車直入軍部高墻環繞的森冷院子,停車,紳士般護女兒下車。

    管虞臉熱,挽起母親臂彎。

    她開襟的大衣下,蝴蝶系帶收腰的襯衫并毛呢裙勾勒曼妙曲線。抬腳進樓收獲注目無數。

    膽大的殷勤迎上來問候。管家母女倆戴著墨鏡目不斜視,不顧路人尷尬當場。

    老母親與自家夫人耳提面命一再勸說要她穩住不宜生事,管書玉并未興師動眾的,只是親自送愛女去她的辦公室,又去情報處安處長處探訪了番。

    不輕不重提醒幾句,恩威并濟,被那男人感恩戴德千恩萬謝送到樓下。樓下那時被圍個水泄不通。

    “書玉,你來送虞兒?”紀驚鴻的禮帽大衣西裝是她偏愛的玫紅。襯得上她容貌之妍麗。

    “紀參謀長,許久未見?!被楹?,在娃娃親對象面前,管書玉總是刻意保持距離。她的確無心于什么軍部換屆。

    “管教授有所不知,這位已然是新任紀副廳長了。您該改口了?!?/br>
    紀驚鴻一挑眉尾,對于她的死德性司空見慣,當媚笑圍在身邊的官員傾身以適度音量提醒管書玉時候,擺了擺手,急著問管虞下落,“我干女兒呢?”

    管書玉默然。紀驚鴻偏愛管虞近乎視為親生。墨詩薇對于管紀兩家老太太定的子輩姻親總有芥蒂在,管書玉偷偷警告過紀驚鴻不許再提認管虞做干女兒的事。

    但這廝孤傲慣了,心比天高,不將所有異性的話放在眼里。

    包括青梅竹馬的管書玉。

    管書玉頗有自知之明,且身處大庭廣眾,狼群環伺,她只得別別扭扭指了指樓上。

    她身旁一直摒息等機會接話拉攏關系的安某人向前擠,矮身探出自己雙手,狗腿地笑。

    “我先走了。既然您出關了,早些放露白她們回家?!惫軙駬]揮手急著回研究所忙她的新課題。

    紀驚鴻心里不是滋味,不顧旁人在場,回頭急道:“露白是我女兒,管赟是我半女,新正是我孫女!我就留她們了,你待如何?”

    走前,管書玉摘掉墨鏡冷颼颼回她一眼。

    對于這二位歡喜冤家拌嘴,圍觀的長官領導嚴肅觀摩,在紀驚鴻凌厲眼神掃視全場后,噤若寒蟬。

    “你們哪位陪我會見陳部長來著?小女任性生事,我代她道歉來的?!?/br>
    倒霉的秘書再次被拎出來……隨后一番友好會見互打太極,隱下不表。

    ·

    管虞領到了一身新軍服。是她的長官安處長親自捧來的。甚至還與她商量為表彰她對于無線電破譯的貢獻,為她請功申領軍功章。

    當真諷刺。管虞想到了家里祖母珍愛的那枚特等功勛章,面對諂媚的笑臉,仿佛被落了一巴掌在臉頰。

    心里又酸澀又疼。

    無邊惱怒。

    “倘若這么容易獲得帝國榮耀。我祖母何至于豁出命去?”

    管虞反問使安某人笑容僵硬,他趕忙推說其他,將這件事唬過去。

    “您若真信重我,不若將我編入調查組。屈籬的事情,怕不是個例。貪贓枉法之徒監守自盜,更為咱們指揮廳抹黑。您看呢?”

    “管專員分析在理。我安某人對你是全然相信?!卑蔡庨L褒揚管氏家風,管虞聽得心煩,敷衍兩句,領到了調查員資格,請走了喋喋不休的人。

    她換起新軍服,淡然對鏡看了眼衣領遮不住的繃帶貼,不甚在意。

    ·

    管虞是這座鐵籠子里的光。她是九天神女落入凡間,像是冬日里飄揚的雪花,純凈高潔又孤傲。

    當這束光投入漆黑的腥臭的牢籠縫隙,驅散烏煙瘴氣。

    微光拂在絞刑架上,拒不認罪的屈籬撐開血糊的眼皮,眼底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管虞神情淡漠踏入刑房,她非空手,提著托盤。屈籬眼前模糊,但管虞之相關她辨認得仔細瞧得分明。

    管虞的烏木托盤里只有一紫砂茶杯,是她辦公桌的。屈籬見過,在她以公事為借口去情報處尋管虞的某次。

    管虞之后還有人跟進,隨她并坐在臨時支起的審訊桌后,坐著舒適的圈椅。

    昂貴的紅木桌椅倒也襯管虞氣質。管虞啜著茶,自她身邊暈散普洱茶的香。

    屈籬討厭院子里那些衣冠禽獸,連帶嫌惡軍綠色的這身皮,但管虞穿起,賦予軍服真正意義上的榮曜與光彩。

    屈籬心內滿足,瞇了瞇眼。管虞天降,達成了她最重要的心愿。她雖說拒不開口,但心下清楚,那些人早看她不順眼,卻也不至于為她個小角色而大動干戈。

    屈籬思忖數日,回想近期曾有得罪哪位大人物。

    得罪至深的人淡漠端坐眼前飲著茶,偶爾投來一眼,涼薄極了。

    “嫌犯屈某回話。冬月二十七,即本月十三日,你人在何處?將你行蹤詳細報來?!?/br>
    屈籬眼神抓在管虞身上,觀賞魂牽夢縈的身影。聞言,嗤了聲。

    “不給你教訓,你怕是不知我們一隊的手段。勸你識相,老實交代!”與管虞搭檔的是行動一隊的人。一二隊結宿怨,況且屈籬前次捉拿曲期年立功使一隊全體丟臉,舊怨新仇,定要對屈籬撒出惡氣。

    管虞不聞不問的一周里,她承受了三日的車輪戰審訊兩日斷食折磨以及兩日的酷刑伺候。

    屈籬有點體會到“風水輪流轉”的含義,昔日的劊子手,今日的砧板rou。她舔食唇角的血痂,吮自己的血與鹽水混合物,以此勉強活著。

    女人屈指敲桌面,“張嘴說話,你啞巴嗎!”

    管虞臉色稍好些,回歸做那株孤傲玫瑰了。屈籬無視閑雜人等的吵嚷,撐起僵硬的臉,對管虞綻出大大的笑。管虞到來,哪怕什么都不說不做,她已然足夠開心。

    遭無視的女人將要起身,被管虞勸住,惡狠狠瞪著絞刑架上不人不鬼的家伙。

    “你沒什么要主動交代的?”管虞總算起身來,繞過桌角,仰靠桌邊好整以暇打量屈籬。她整個人濕嗒嗒又血淋淋的,像是從血海里撈出來的。她的鼻孔糊了血,嘴角瘀青,額頭血痂最矚目。

    屈籬與曲期年畢竟是同母的半親姐妹,輪廓幾分神似,管虞被回憶拖回面對滿身血污襤褸的曲期年,胸腔被復雜的情緒撐脹得酸疼。

    屈籬被固定在絞架上,與枯木融為一體般。她晦暗的眼光被一撮撮濕發分割成細微的,而今漫著微光。

    管虞眼神的戲謔被屈籬自我修飾為獨特的歡欣。

    為她歡欣,等同于歡喜她。屈籬臆想美夢,笑容羞澀起來。她試圖挺了挺身子,以熟悉的微俯視角觀賞管虞。

    管虞體膚偏涼手腳冰冷。如果愛意有溫度,她想溫暖管虞做炙熱爛漫的。

    管虞失落垂首,眉心劃過的是不忍吧?心疼自己么?屈籬鈍銹的喉嚨晦澀滾動。

    想擁住她,給她溫暖,給她支撐。

    還真是個傻姑娘,如此這般輕易心軟了。明明自己那樣可恨可惡……屈籬想到小葵的話,歡喜的心落回深淵孤寂跳動。

    被問話的人一聲不吭。

    管虞緩了緩,提起茶杯,睨著她冷嘲,姓曲的果然一副臭德行。

    二人各有心事。

    多余的女人往桌上敲筆桿,提高音量扯著嗓子喊:“廢物,走私的贓物被運到哪去了,趕快交代!”

    管虞要過筆錄本翻了翻,前幾頁空白的,只有記錄人日期??瞻椎募垙埑靶δ切┤说穆德禑o為?;蛟S是為了證明自己更勝前人,新來的一撥調查員總是更兇殘,無所不用其極折磨罪犯。

    女人耐心告罄,在仰慕者面前丟臉讓她儀態盡失惱羞成怒,她拍案而起,指著屈籬鼻子怒罵。

    顧忌著管虞,沒有開黃腔。但管虞聽得傷耳朵。她重重扣起杯蓋,回身將茶杯推回桌面。

    聲音不輕不重,但在逼仄冰冷的房間驚動了空氣為之戰栗。

    女人瞥望管虞背影,息聲,視線赤裸地落回她腰線臀線……

    有同僚曾不怕死在酒后恭喜曲期年即將高攀管家,放浪形骸大放厥詞,贊許曲期年走狗屎運,擁有絕世尤物。

    那之后呢,曲期年似聽不清,微笑臉追問了句絕世什么。那男人話音未落,被踢翻在酒桌下。

    那男人是他們行動一隊高升出去的、據說是政務部陳部長的姻親??赡悄腥俗h論管三小姐之后連連倒霉,被踢斷了肋骨送醫路上車禍而亡。

    有人說管虞克夫,所以向她示愛的一概倒霉。這不連續送花的屈籬也倒霉了,甚至親自栽在管虞手上。

    背影姣好,身段很美。女人吞咽口水是遮掩慌張的。

    屈籬突然掙扎起來,她盯著那女人流連管虞身上的臟眼,恨不得將那雙死魚眼親手挖出摔地踩破。

    那女人色厲內荏,一驚,高聲斥責屈籬肅靜,甚至于沖過去提鞭子胡亂舞動一氣。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最好打死我。若我翻身,我要你們所有人跪著死?!蹦侨藲獾锰_一鞭甩來,剮傷屈籬的臉。屈籬冷笑。

    眉骨上舊傷翻新。血流涌下,屈籬咧開嘴角伸舌吸入口腔,唾棄那只張牙舞爪的禽獸身上。

    女人暴躁如雷,她即將揮鞭奮力一甩,手臂被制住。管虞看似云淡風輕,可她用了十足的腕力。她端著笑,勸調查組同事息怒。她回眸瞥了眼探頭,那女人磨了磨后槽牙,訕訕收手。

    管虞提醒下,二人先后回審訊桌邊,繼續執行公務對牛彈琴。

    女人口干舌燥。

    管虞茶杯見底。

    “最近的熱水間在哪里?”管虞扭頭問同事。那人眼一轉,媚笑起身,請管三小姐稍坐,大包大攬出門去提熱水瓶。

    監控設備輕聲運轉,將刑房的一切動與靜收入眼與耳中。

    門經掀動,帶起萎靡的臟污的氣息,管虞眉心輕皺,猛地吞掉茶水底子,似嗆了水,低頭輕咳,咳意與急促呼吸逼紅她俏臉,她弓著背,撐在桌角。

    “管虞,管虞你怎么了!”

    鏡頭內外的人都在注視她。被鐵鏈束縛的屈籬拼命抗爭著,她只恨自己眼睜睜看著管虞痛苦卻無能為力……

    鏡頭下,管虞慌慌張張從口袋里取出藥瓶。那字樣很清晰印在一閃而過的鏡頭片段。是強效止痛片。

    “管虞!你哪里不舒服,哪里病了,你說話??!”

    全世界寂靜,被捆綁的人不贖罪卻吵嚷。管虞自嘲自己仿佛是近乎赤裸滿身血污被審訊羞辱的那個。

    這種不安感與屈辱感,正是屈籬一遍遍深刻施加給她的。

    管虞仰頭,假裝將藥片干澀吞咽。她細美的喉與頸項的傷,同時真實地展現在鏡頭內外。

    “你脖子怎么了!是誰傷了你?!管虞,你說話!回答我!”屈籬死死攥拳,不甘鐵鏈束縛而咆哮。她的吼叫比鏈條碰撞更駭人。

    管虞漸漸平復下來,她從桌前直起身,稍整儀容,迎進幾步,提醒屈籬別管閑事。

    她臉色憋得發紅,唇白如紙。屈籬因為距離拉近瞧得更仔細,心里被無形的手攥住折磨。

    這種疼法比身上的皮外傷難熬得多。

    “管虞,求求你了,你病了就去看醫生。我招,郊外雪松林倉庫那批貨是我偷運走的。之前很多次倉庫失竊也是我找人做的。那些貨我分批賣去了黑市。我全都招,你不要耗在這里了,去看病,好么?”

    管虞勾唇,涼薄一笑,“你撐了這么多天,怎么突然想開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屈籬慘笑,扯得嘴角生疼?!俺扇?,我情愿的?!?/br>
    “你對自己也是夠狠的?!惫苡菽碇鴯湫碌能姺樗磷旖?,輕描淡寫嘲笑道。

    異物陷入兩瓣唇,從縫隙中粗礪劃過,屈籬想也不想,用舌尖勾入。

    澀然的苦味在口腔里漫開。屈籬想也不想,將藥片吞下去。

    以管虞幸災樂禍的微表情看,入口的絕不是止痛藥片。

    “管虞,我愧對三個女人。生養我的我母親……”她望著管虞頓了好久,抿住起皮的唇,“還有一個,她陷落風塵,與我交情匪淺,我想求你……”

    門被推開,嘈雜之后管虞應同事招呼坐回審訊桌后,重新泡一杯茶。

    屈籬借著那二人寒暄的時機,將藥片嚼碎吞掉。

    哪怕是死呢,死在管虞手里也是解脫。

    只要管虞善待自己,不再恨她了。

    只是對不起母親。有負于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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