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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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 一連兩日,沒再見到煩人的面孔,管虞得了清閑。周末,她也曾驅車回京郊,陪祖母母親們享用了晚餐與閑適的休息日。她周一一早從公寓步行到軍部大院門前,被一便衣女軍官攔下。 是屈籬手下的與她同一鼻孔出氣的人,名叫化雪那個。管虞對于這座鐵籠子里稀少的女軍官都有幾分敬意在,也都有記住姓名。自然,對于屈籬的那份,已然被其惡劣行徑與小人嘴臉消磨得星點不剩。 化雪來送花,特別狗腿地替她老大傳話。管虞繃著臉點了點頭,隨手將那捧花丟給第二個趕早向她獻殷勤的人。 管虞調查了屈籬一些事,了解她家境、她母親、家中變故,也打聽到她在近年來做的一些“無名好事”,譬如為她粗暴擋下爛桃花云云。 管虞向來對應付受邀約送禮物而頭大,只不過那些人比屈籬還好得多——至少還留給她選擇權與尊嚴。 屈籬下派協助進山剿匪,地點是距帝京五百公里的龍虎山?;﹤髟挄r候還語帶焦急牽掛,管虞漠然聽著事不關己。 或者并非事不關己。屈籬離開,行動二隊形如散沙,行動一隊之前因為損失一員虎將曲期年而大傷元氣。管虞在帝京翻手云覆手雨更加便利。 她對屈籬的調查還在縱向橫向深入挖掘。周一,她午休時候先去見了那位號稱東方偵探的家伙,從對方那又收到一厚牛皮紙袋的資料,她略微翻看下,付給對方第二周的酬金,順便請對方享用了法國大廚的拿手菜。 管虞沒吃,她從早上醒來斷水斷食,為的是配合母親完成體檢。 她昨日在家流露些許精神困倦,為此,家中長輩很是憂心。管夫人墨詩薇是帝京醫大附屬醫院的胸外科副主任,她仔細端詳了女兒,利用中醫理論望聞問切,淺顯得出她肝氣郁結脈虛無力,督促她次日周一務必早早去醫院配合體檢。 誰道管虞整理雙子星案卷宗,拖到午時才動身,且會了委托對象,之后,迤迤然開車趕去醫院。 墨詩薇當日就在體檢中心輪值,她冷著臉站在窗前,看到小女兒,不淡定地奪門而出。 管虞踩著點完成當日最后一批次的抽血化驗,她腳步虛浮,甚至因為醫院混雜的氣味而犯惡心,恰時被親媽挽起手臂支撐住了。 “母親?”管虞頭有些沉,她眨眨眼,確認是親媽無疑,放松卸力,倚著母親。 “你呀你呀,你是吃準你媽和我拿你沒法子的?!惫苡菔抢蟻砼?,墨詩薇千百疼,管書玉千百寵,管老太太千百愛護的寶貝疙瘩小幺兒。 “若你檢查出什么,是你自身疏忽致病的,等你好轉,我非要罰你的?!蹦赣H是江南女子,性子柔,聲色軟,音調美,即便是板著臉兇人也不改柔善脾氣。管虞微微一笑,順勢對于上午失約道了歉。 管虞挨個科室走完一遍,被折騰得更是頭痛。墨詩薇護著她看完中醫綜合診斷,安頓她在等候室休息,自己跑去拿方抓溫補的藥膳。 管虞要強,哪里坐得住,揉額頭追出來。 “是不是頭疼了?你近來是有多cao心吶管小姐,身子不要了?家庭不顧了?”母親心疼,生氣極了,如此數落女兒。管虞抬眼靠在母親肩頭,如幼時撒了小嬌,“娘,我好累。上班好累,應付那些人好累,看到她就心累……” “辜負你的人,何值得你留戀至今呢?”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曲期年自掘墳墓,連累管家成為笑柄。管家人不說什么,心疼管虞,也沒法不怨那曲某人。 相似的臉在眼前交替,曲期年被捕前日滿懷心事的故作冷漠與屈籬的小人得志與善變嘴臉,統統令她心煩意亂。她怕母親記掛自己,應了聲答復。 很快,很快就有定論的。她不必沉湎于過去。時間會幫她了結,無論是那半親姐妹中的哪一個。 “mama中午陪你回去??纯茨愕男」鞣坎贾萌绾??!?/br> 墨詩薇故意逗弄女兒開心,不想她為不值得的人與事煩憂。管虞被逗笑,她將自己包裹在冷硬的外殼里,為此冷漠自私甚至行事下作無恥……但母親看待她,還是從前穿公主裙的小女童。 管虞對于自己的計劃有一瞬間動搖,她很怕東窗事發之后,她失去了世間最重的親情。失去長輩的親昵疼寵,失去jiejie們的愛護。 她靠著母親脫離醫院,深呼吸。 太陽遠離后,帝京又冷了。 第十一日 管虞籌備整十日后,她促成了兩件事,為曲期年申請保外就醫,以及檢舉屈籬貪污及走私,每樁每件,震驚了軍部大院內外。 關于管家三小姐拒絕屈籬追求與曲期年訂婚前解約反手將二人送入重刑犯監牢的大型愛恨情仇戲言經口耳相傳層層發酵儼然成真。 有心攀附管家的人夸贊管虞必然是成大事者。忌憚管家的人竊笑詆毀人云亦云,對管虞心存別樣心思的人更甚,瘋狂污蔑她以此汲取畸形的快感。 更多的人在無言觀望。管虞之外,管家無人從政卻非式微,卻不是朝中無人孤立無援的,管氏的少夫人管虞長嫂娘家紀家子孫世代從政,老太太與管老太太是昔年的室友戰友,二人同為開國將軍,上將軍銜。坊間傳言,管老太太昔年極力促成獨女管書玉與好友女兒的婚事。兩家少主各自成家,結成了子輩親家。眼下管家少主管赟與紀家長孫紀露白五載姻緣且育有一女,憑著這一層,未來百年,兩姓子孫交好不可撼動。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古話可不是唬人的。且管老太君安在,管家滿門榮耀。管虞除了貌美性冷桃花不斷之外,破譯能力佼佼,實在教同僚嫉恨。雞蛋里挑骨頭的大有人在,巴不得為管虞胡亂安上未婚女先后私配二人——且有傳言那二人是親姐妹——之罵名。 院子里的人上班議論下班散播,將八卦重點全投入管虞的所謂桃花運上。一妃配二君的說辭畢竟沖擊于傳統禮教。 當事人莫名承受無端的指責詰問。那些人潛在黑夜里對管虞的身影指指點點。當事人渾然不覺——再囂張的流言傳播者,面對挑不出錯的管虞以及其背后龐大的家族勢力,不得不笑臉相迎。 這正是管虞厭惡至深的陰險、虛偽、色厲內荏之流。比屈籬更可惡的小人。這些當事人并非沒有覺察或想象,她對于這等不正之風深深嫌惡。 管虞忙得腳不沾地,她辦公室的茶壺茶杯一連空寂數日。她趕在周一清早高層會議前提交了實名檢舉信與曲期年保外就醫申請,這兩大手筆,驚得高層會議桌顫動…… 屈籬被停職,等候剿匪任務結束后羈押,因管虞提交了參與走私品運輸的相關人證口供及走私物品運輸鏈的倉庫、碼頭、運輸車輛等物證照片,這樁走私案即便主犯未歸案未審訊已然是眾人心知肚明的板上釘釘。 除非管虞賭上身家誣告??v然如此,以管家威懾力,多的是政客閉目附和。更何況證據確鑿。經同步的遠程會議,此事驚動了指揮廳?!肮堋弊衷谡缛缋棕灦?。成立專案組,廳長親自掛牌督辦,要求七日之內結案并平息風波。 曲期年保外之事好辦。雙子星一案結案,只待宣判。往常模樣素凈的小白楊被搓摩得不成人形,高科長陪同賈主任下獄體察,彰顯了番人道主義,因二位大人同時受所轄的行動二隊屈籬身陷走私案貪污案之影響,賈主任主動申請移交屈籬疑案審查并交接雙子星案給情報處安處長。 人精個個精于表演與揣摩人心。 管虞這一番多此一舉檢舉跨部門同事的行徑,指向性很強。高、賈、安幾人轉手,將燙手山芋恭敬地捧給了管三小姐——他們既不愿因差錯得罪管氏家族,也不想在眾人圍觀的檔口出風頭,何況這是賭命似的風頭。 曲期年是被兩名大漢以擔架抬出審訊室的,管虞就在現場。她被卸下絞刑架的時候,管虞本以為可以無動于衷,忍不住垂眸抑制混亂的呼吸。 管虞身在流言漩渦中央,她也需要避嫌。屈籬的案子調查取證期間,她依照法度規避。請假一周,在醫院流轉不停。 墨詩薇先拿到小女兒的體檢報告?;A檢查似乎只是些偶發的小癥狀——失眠、乏力、頭痛、惡心、精神倦怠。她多年從醫,見過許多病人前期自述都是這類偶發的小病癥,孰不知偶發病癥頑固不化,極大可能是身體在持續告警。很多由普外或其他科室轉到她的胸外科都會嘆一句“早知如此,當初不若……” 墨詩薇不想有任何一點萬一降臨在她家人身上。墨詩薇調休,每日泡在醫院里,纏她的女兒到處檢查化驗求診。 看到婦科門診的字樣管虞心頭一跳。她轉身硬頭皮拒絕:“媽,我不想查這些?!?/br> 墨詩薇只當女兒害羞,捧她小臉哄她,“小姑娘也要檢查的嘛。查查你的身體。從你畢業回來都沒體檢過吧?!?/br> 管虞張了張口,她不敢說自己對未知生出的恐懼因心疑更深重。近日母親為她諸多奔波事事cao心,她只得順從母親,努力守護她看重的親情。 體檢沒有拆穿她失貞的噩夢。管虞眉心舒展,恍惚間感覺自己輕松起來。病癥都只是勞累過度的吧,母女倆挽手出門時候,她如是安慰母親。 墨詩薇刮女兒臉頰,輕笑。 · 又是新一周周一,管虞回去上班,穿著制式的軍服,在酒店門廊鉆出軍用轎車,推抵副駕的門,回身,手抄軍褲褲兜,踩著大皮靴跨入醫院門廳,還未靠近導診臺,有兩名疾跑過來護士服女孩簇擁上前。 “長官,重癥監護室的病人醒了!”軍綠色在肅穆的潔白色大廳格外耀眼莊重。護士小姐趕來報信,直奔為首的軍官。 “麻煩了?!避娒毕旅嫒莩领o,眉心微松,管虞瞥一眼樓層指示牌,帶身后三名男文員舉步往電梯間趕。 恰好碰到查房醫生,經副手提醒這位恰好是案犯的主治醫生,管虞請人留步,在走廊里多問了幾句那人傷情。 原以為繃著臉心懷滿腔的恨定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幼承庭訓,祖母與高堂言傳身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管虞如今回想,自慚形穢。 “曲期年”三字串聯仍然震顫她心跳,道不同不相與謀,她沒用極了,做不到不心痛。 “你們先進去。我去趟洗手間?!?/br> 管虞推門進去,那幾人裝腔作勢檢查信號干擾器。管虞知道,軍部情報人員的手段不止明面這一點。 “樓層衛生間在維護。我想借用一下衛生間?!惫苡莺喡話咭谎鄄》?,刻意忽視靠坐在床頭的某,吩咐手下。 幾個男下屬連連稱是,架不住她冷眼,腦子斷弦的筋兒搭回,埋頭爭搶往外走。 “砰”一聲帶上門逃離現場,湊墻角一處耳語竊笑管家三小姐與這位準三姑爺的離合悲歡。 床下有隱秘的電流聲,在靜謐的夜里由骨傳聲清晰辨別。曲期年大概猜到那是竊聽器之類的小玩意。呼痛喉嚨也千百難受,她盡量忍著不發聲不示弱。 可來的人不是別人…… “對不起……”她嗓音失色,有些像是記憶里家族敗落后沉迷于煙槍滋味的母親經年濃煙燎燒后的嗓子。甚至比不得母親落魄時。 她母親喜潔,即便是生命里最后那段日子,也不肯老老實實長在病床上,精神飽滿賞自己花前月下的風雅。 母親那年三十有五,而她如今年不過十九。 管虞始終沒有單獨露面,躲在衛生間,沒有回應她。曲期年苦笑。 管虞閃進衛生間掩門,盯著進出房間明路的電線,檢查了接口處。拼接的銅線不必原初的完整無暇,管虞含只煙,只吐不吸,任煙灰絲絲散落。她解下領帶,丟在電流表盒上,稍加比量,以領帶夾夾取了擠壓脫扣的電線接口。之后將領帶夾送入,從錢夾中抽取鋼絲磁石等小玩意,一一利用,抖落煙蒂站直身。 她敲了敲墻面。敲的是摩斯電碼。 曲期年既然是情報人員,總不會把基本功都丟掉。 病床上,曲期年一愣,連連咳嗽替她遮掩。 ——家人原地等候,速歸。 管虞稍擰開龍頭放水滴滴濺落,執拗在隔絕二人的墻體捏拳敲下這幾字電碼訊息,覷眼腕表,噙著煙為電路表恢復原貌。 電流干擾效果消失。壓抑的咳嗽聲、啜泣聲、顫抖的呼吸聲與流水聲漸漸清晰…… 三個男人正經神色推門進來,與脫離衛生間煙霧繚繞環境的管虞迎面相對。 管虞抬眼,她眼眶泛紅,清淚滾滾而落,宿在朱唇唇珠上。 男人們看得眼睛發直。誰也沒注意管虞襯衫領口微敞著,領結消失不見。 曲期年咳得無力,總算將那幾人關注點拉回她身上。男人們蜂擁進屋,恨不得眼睛歪去后腦勺。 管虞低頭看表,九點三十分,護士準時敲門來輸液。管虞提前知會過,每日加一瓶葡萄糖。 她有她的處境,幫不了曲期年更多。為她聯系上她的同伴,開這道門行方便,仁至義盡。 管虞嘬著煙在門口。隨她呼吸,也不知胸腔里苦悶有無減少分毫。 例行聞訊,兩名負責安保,一左一右兇煞般死盯著病弱的曲期年。另一人手寫記錄口供。 管虞照舊問那些關于對面的老問題。曲期年基本全以沉默應付。 管虞臨出門最后一問是:“曲期年,你后悔來涇北嗎?” 沿用古語,涇渭分明,涇北渭南兩派不合已久,對立抗衡兩分故國。 管虞只有這一句是滿足她自己的私心。 她知道曲期年一定不負期望讓她死心的。 果然,她聽到曲期年毫不遲疑地說:“無悔。只不過……不該靠近你?!?/br> 假設拉住了脫韁的心,束縛這段不容于世的情,她們或許能一輩子相守靜候玉蘭花開。 “我和你jiejie在一起了。倘若你能減刑或者出去,下次見面,叫我嫂子吧?!惫苡莸恍?,轉身,掠過身邊那幾張震驚表情的面孔,走了出去。 她收斂笑意,攥緊口袋里領帶包裹的小玩意…… 第十二夜上 管虞的唯一一次到來十分短暫。她帶來逃生的希望。曲期年清醒著捱過一日,摸清了換哨、查房、輸液的規律。 次日冬至。 管虞下午請假早退,取上體檢報告,從體檢中心咨詢處出門,仰望漆黑如墨的天幕,心中冷得麻木。 她將體檢報告撕掉關鍵的一頁,送入火機的藍色焰火燃燒殆盡,她坐在車里,關窗,大口呼吸著煙霧麻痹神經。 頭腦卻更興奮。 軍車駛入酒店門廊,附近的西式學堂鐘樓低沉報時6聲。 傍晚18時之后的一刻鐘內,是監護病房夜間換哨時間。 管虞發動車子,離開院前公共停車區,進入醫院后巷,悄然停車至院北職工食堂門前。 經過食堂大堂,進入內部通道返回醫院主樓走直梯。她大大方方現身在監控鏡頭下,直到扣響母親辦公室的門。 墨詩薇下午有一臺手術,預計19時結束。管虞挽著外套去護士臺明知故問,道謝之后追去樓上的病房部。 母親胸外科的病房樓層恰好在次高層、頂層重癥病房其下一層。 管虞同與母親交好的醫護打聽過,也仔細觀察了一層至次高層的醫院樓層平面結構圖,每層樓的布局統一。 特例僅在頂層。 這一層是醫大附院專供于軍方罪犯緊急就醫保命或保外就醫的。布局按照軍方要求,單獨樓層內具備完備的安保能力、救護能力,以及嚴苛的監管罪犯的單人病房監視監聽設備及相應指揮室。 甚至連通的天臺提供對外的唯一通道——軍用直升機。 內外墻加固,應用最新的防火防爆材料…… 病房之間絕對隔音…… 出入的院方或軍方人員經過激光檢查…… 管虞作為內部人員知道被戲稱為“防火墻”的頂層布局嚴密。進出的人,在探頭下,基本等于全裸。毫無秘密可言。 可她昨日,成功從次高層運送些帶進去一些干擾電流訊號的小工具。這次她想故技重施…… 醫院主樓畢竟是整體建筑,鋼筋為骨,水電為血。頂層應用單獨的三路電,但上下水管道縱橫貫通,且每層的衛生間固定在通道的東西兩盡頭。 頂層的外觀與其余樓層毫無區別。盡管用途不一。這就意味著,管虞摸清了次高層的房間結構完全可以依葫蘆畫瓢。她在帶審查組問詢曲期年之前,在次高層衛生間通風管道藏的氫氣球帶著小工具悄無聲息出現在頂層衛生間管道。 頂層背陽一面是整齊的重癥監室,即除了獨立衛生間之外部分全裸在攝像頭下的鋼鐵病房。而診室、醫護休息室、維修室、水電間、觀察室、配藥房、衛生間、手術室、各類檢查室等在朝南的陽面依次排開. 管虞仔細觀察過頂層房間分布,記錄在心。她實地考察得出結論,衛生間的上下水管道可利用。 她閃進胸外科病房樓層東衛生間,將自己軍裝外套卷入一只隨身攜帶的醫用廢棄垃圾黃塑料袋里注入氫氣如法炮制送上了頂層。 曲期年的逃走路線只可能是夜幕遮掩下的爬墻。這還得是避開崗哨與醫護,搗毀房間錄音與錄像監控。 錄像傳給頂層觀察室的時間加上換崗、反鎖房門的拖延時間最多三分鐘。曲期年要在三分鐘之內找到掩體。 軍綠色是夜幕中的保護色。管虞由此借了自己外套給曲期年。頂層病房之間絕對隔音,好在管虞發現衛生間上下層之間管道相連。這也是她在頂層衛生間偵查后的收獲之一。 管虞只猜想曲期年會在摸清規律后次日夜間行動,換崗時間兩撥哨兵都集中在觀察室,這是絕佳的時機。 只是一刻鐘的哪一分秒曲期年會行動,只有曲期年自己知道。 警報聲沒響起,曲期年還沒行動。 管虞在衛生間,手指顫抖點了支煙。 18:09 管虞在隔間里,抽了次水,長長短短拉扯那根繩子以水聲發訊息。 靠著隔間門摒息等待。 兩分鐘后,再試。 曲期年躲在被子里裝睡,將床單撕扯成兩條長條狀。猛地起身發難,斷電切掉監控——她反鎖房門后緊急開窗系繩結,以此誘導追兵。翻去大樓角落的頂層衛生間,攥著另一根步繩躲進了其一意外留有縫隙的窗子。 或許是管虞留給她的……曲期年這樣想著,聽到聲音,心頭一緊。 聲源來自下層,是水聲,不同尋常的水聲。 摩斯電碼的“H”“H”。曲期年確信只有相同的字母,兩遍。 猜想樓下是管虞。曲期年躲進對應的隔間輕輕屈指敲擊管道回應。 她回了兩個漢字。木蘭。木蘭是她和管虞喜愛的植物。純白無暇,約定作為她們愛情的見證。 管虞不自禁捏緊了手。她掌心里的繩子被浸濕了冷汗。 警報突兀響起。震耳欲聾。全樓戒備。 她深呼吸回:等三下一 三分鐘后下一層到這來的意思。 三分鐘是兵力向全樓發散的階段。三分鐘后是人群最混亂的時間。曲期年有可能趁亂沖出去。 樓下的衛生間開著排氣扇,排氣扇聲音詭異,似乎是有苦難言的嗚咽聲。曲期年聯系到HH,眼前一亮。 她踩上馬桶打開正上方的通風管道,捉出那只飄到自己管道口的特殊的黃色氫氣球。 她接收管虞的信號,板正穿起了軍服外套。醫院監室的嫌犯穿著黑灰色的住院服,遮掩身上見不得光的傷口——那些軍方慘無人道虐待犯人的無言證據。 曲期年端正穿起軍服,穿起從前避諱的嫌惡的有敵方標志的軍服,因為內襯若有似無的管虞的溫度而心生悔恨。 她抽了自己一巴掌。 三分鐘后,樓下傳來提醒的急咳聲。曲期年離開隔間趁亂,在夜色掩護下爬下一層。 她鉆進開窗的衛生間掩窗,腦后抵了一把槍。 “如果你被抓回,知道什么該說?!?/br> 她轉過身,面對神色冰冷的管虞,張張口,還沒說什么,被管虞塞了把修眉刀。 管虞背過身,抓將她手里的繩子繞過自己的頸環兩圈,留下醒目的勒痕。她裝作掙扎攥了攥頸上的繩子…… 曲期年吸氣,咬牙,艱難壓抑著洶涌的情緒。為了逼真留下罪證,她狠狠握了握繩結兩邊。 之后,接過管虞遞給她的修眉刀。 刀刃短窄,但被管虞捏著腕壓向管虞頸側,曲期年手忍不住地顫抖。她輕聲哀求管虞停手。 管虞鎮定地對鏡,為自己送一道血流與傷口。 修眉刀墜地。 門外亂七八糟亂作一團。 門里,有條不紊在制造現場。管虞要她站到門前,向門口打了槍。 開槍的聲音硬是被人群尖叫跑動聲淹沒掉。 “快走。你‘表姐’在等你?!?/br> 曲期年因為她不顧一切的付出萌生想不計后果帶她遠走的念頭,緊接著,因為她一句話申明立場頓在原地。 我怎么能補償你?曲期年眼里涌著淚,無聲問她。 而管虞對她舉起了槍,這次瞄著左心房的位置。槍頭一歪,子彈在肩頭擦出血痕。 “快走?!惫苡莸穆曇衾潇o到無情。 無以為報…… 曲期年搖頭,羞愧而無奈奪門而出。她混入了人群里往樓下、往門外涌…… 管虞攥著槍緊隨其后,對空放槍。 “怦怦怦”三聲。人群不顧軍方鎮壓,徹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