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魚【探案】 第48節
“師爺你能跟小石頭在這到處走一圈我一點也不難理解了?!彼?,要是不怕鬼,他們早把禁地翻了一遍吧。 從廊道出來,兩人來到一個破舊的院子門前。 那院子已經上了鎖,門口貼了“禁”的大字。 程聿往后退了退,比劃了一下:“這個高度我可以翻過去?!?/br> 林飛魚瞥了他幾眼:“師爺我覺得你不行……” 連馬你都翻不上去! 程聿不聽,又往后退了退,隨后沖了過去。 那大長腿跑得極快,風馳電掣般,連林飛魚都覺得只要他跳一跳那上去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臨到墻頭,他竟一個急停,差點沒撞上墻。 他淡定回頭:“還是你來吧?!?/br> “師爺你這腿白長這么長了!” 林飛魚拍拍兩手夠了夠墻頭,夠不著…… 她又墊墊腳,正覺得能夠著一點了,身下忽然一輕,低頭看去,程聿已抱了她的腰直接往上提。 林飛魚頓時紅了臉,手都忘了扒拉墻,程聿立刻手抖了:“快、快上去!” 再掛著他就要拽著她一起滾地吃草了??! 林飛魚急忙收起亂飛的心思,一鼓作氣爬了上去。 站穩后就要跳過去,程聿低聲:“拽我上去?!?/br> “哦哦……”她頓了頓,還是把手伸給他。 程聿一把抓住,如遇冰山。 他邊上邊訝然:“你手怎么這么冷?” 林飛魚就差沒把他給甩回去,待他上來,她迅速收了手。 她還能說她沒吃好體寒不成? 眼珠子一轉,便說道:“哦,碰的尸體多了,冷著的?!?/br> 程聿:“??!” 他跳下墻后才反應過來,說道,“飛魚啊你變壞姑娘了?!?/br> 不過她竟會開玩笑了。 不知這是她的天性還是近來學的。 但總歸是好的。 翻墻進來,一片雜草叢生,高過人頭,只能看見草背后的破舊屋子。 程聿心里抖了抖:“這地方像極了有鬼?!?/br> 林飛魚腹誹,看,果然就是怕鬼才不敢來。 她倒不怕,撥了草就往前走。 程聿緊跟在后。 穿過茂密雜草,便到了房屋前,推門進去,這卻是一扇假門,門后不是房間,而是另一個院子。 兩人愣了愣,但還是繼續往前走。 這處院子在草并不比外面的少,郁郁蔥蔥,仿佛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但程聿還是很快發現了端倪。 這里隱隱有一條被人踩踏出來的路。 底下的草并沒有完全塌陷踩平,再撩開旁邊的草,也有類似痕跡。 那只能說明有人經常來這,但每次都換著路走。 如此小心……那里面…… 程聿往前看去,終是穿過了草林。 映入眼前的,是一個涼亭,涼亭里有人,正坐在椅子上,煮茶撥香。 程聿神色微擰,說道:“我早猜到,你在這里?!?/br> 年輕人微微抬頭,林飛魚愣住,那是跟“趙春景”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他的雙眸更加清亮,神態更加清雅……那是跟總是風風火火的“趙春景”完全不同的感覺。 林飛魚即便沒有見過真正的趙春景,可是聯想總總,她突然確定這才是真正的趙春景。 程聿一直在找的“趙大人”! 第59章 君子之交 趙春景輕輕笑道:“我也知道你會來,程聿?!?/br> 他拂手桌前,“既要敘舊,那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兩位坐吧?!?/br> 程聿沒有推辭,坐下身來。 林飛魚也隨后坐下,她看著趙春景,忍不住問道:“是雙生子嗎?” 趙春景點點頭:“衙門里的那位,是我的弟弟,趙春明?!?/br> 聽見是這種真相,林飛魚反倒釋懷了,這總比殺真身易容替代的結果好多了呀。 程聿也明白了,難怪“趙春景”起先不認識自己,后來卻突然認識了,對兩人的諸多細節也清楚,原是背后的趙春景告知,給這弟弟塞了一堆過往事。 林飛魚又問道:“為什么趙大人自己不出面做官?要讓你弟弟來?” 趙春景垂了垂眸,伸手為兩人斟滿了茶。 程聿接話說道:“必是有原因的?!?/br> “程兄還是一樣喜歡替人解圍?!壁w春景淡笑,“與當年在京師一樣。小門小戶來到京師學堂的我不擅飲酒,也不喜宴席,不會騎馬不會投擲,遭人冷嘲時,都是你與我解的圍?!?/br> 他說的平淡,聽的人“誒”了聲,程聿有些詫異:“我竟記不得了?!?/br> 趙春景朗聲笑笑:“你若記得那就顯得你幫扶人的心思太刻意了,程兄向來如此灑脫?!?/br> 程聿是真不記得了,不過隱隱幫過人,也是好的。 他笑笑,趙春景又說道:“我離開京師去州里任職通判,秉性太直,得罪了上峰,便被發落到了臥龍縣。后遭了山賊,受了重傷,等我休養好后,就一直在這里?!?/br> 程聿見他跳過了為何要趙春明來接任縣令,自己退居“禁地”的事,也沒有多問。 他飲了一杯茶,有點澀口,想必茶葉不是取自牙尖,而是老茶葉,所以口感欠佳。 明明臥龍縣被治理得很好,他卻好似非常節儉。 “雖然離京師遠,但你的事我還是聽過往同窗提了一些?!壁w春景不無遺憾地說道,“你侍奉太子讀書,本有無盡前程??蓻]想到太子卻拿你獻祭,替他擋災,連累你被貶到縣衙做師爺……是師爺啊……連個官都不是,這日后如何實現抱負?!?/br> 林飛魚豎起了耳朵,衙門沒有人知道程聿到底因何事被貶……如今聽趙春景提起,委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程聿笑道:“我的抱負是什么趙兄又哪里知道?!?/br> “不是報效朝廷?” “是??蓤笮С⒌姆绞接性S多種,不是在京師做大官為百姓辦的事才是有意義的,在小地方為百姓辦的事,也是有意義的。 不同的是一個地方,而非百姓。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一樣的,不分大小,不分貴賤?!?/br> 趙春景默了默,垂眉微想,隨即笑道:“過往我是不信那什么世家胸襟一詞的,如今我信了?!?/br> 程聿說道:“既來之,則安之?!?/br> “是……”趙春景已有些觸動,又說道,“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且說?!?/br> “好啊?!背添惨豢诰驼f道,“你也要保重。只是若再碰見故人,恐怕你的處境會比今日危險?!?/br> 趙春景說道:“書院的舊同窗……也僅有你我如此落魄到縣衙做官了吧?!?/br> 程聿啞然失笑:“你這……” 跟拿刀子戳他有什么區別? 兩人相視一笑,過往沒有厚結的友誼,今日好像竟有一瞬的遺憾,又有一瞬的慶幸。 “可你日后總要升官的?!背添舱f道,“你們將臥龍縣治理得很好,遲早會被上面的人看見,進而升官?!?/br> “日后再說吧?!?/br> 程聿見他始終不愿說出讓自己弟弟出面任職的原因,確定他有難言之隱。 他想了想說道:“倒是有個可行的辦法?!?/br> “愿聞其詳?!?/br> “失憶?!背添舱f道,“這是一個萬全之策?!?/br> 趙春景微頓,點頭說道:“尋個適當的時機,我會讓春明做的?!?/br> “嗯……”程聿起身說道,“我會再尋機會來找你喝茶?!?/br> “不必了?!壁w春景抬頭看著身影似乎很高大的程聿,他淡然說道,“你我情誼我永記在心,但不必再來找我。讓人發現了,我連這四方囚籠都會失去?!?/br> 程聿微怔,還是說道:“好?!?/br> 兩人直至要走,趙春景也沒有起身。 他平靜地看著他們,說道:“我就不送二位了?!?/br> 程聿點點頭,走了幾步回頭看去,春風拂動,撩得趙春景身下衣裳飛起,空蕩蕩。 他愣了愣。 “遭了山賊……受了重傷……” 莫不是雙腿……沒了?